惊蛰

    楚皇宫内,侍卫们严密把守在楚塀翊寝殿之外,春含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衣衫不整的美人们捂着胸口从她身侧鱼贯而出,她缓缓上前走到楚塀翊跟前,只见他眼底青黑,大口喘着粗气瘫倒在了床榻上,衣襟仍旧大开着,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她忍不住皱着眉头用帕子捂住口鼻,因为空气中除了欢愉之后的腥味,还有从楚塀翊的身上不断传来阵阵腐臭,在他的睡袍之下,腥臭的脓疮已经从手臂蔓延至了全身,太医院院首常无病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朝中已经已有一些流言蜚语,说是皇上整日在寝殿中沉迷女色,夜纵数女,因此感染了某种不能言说的疾病,有大臣想要觐见,却始终被他拒之门外,久而久之,流言越发盛行起来,长公主虽然下令压制,却始终阻挡不了。

    春含嫌恶地打量了他一眼,却依旧保持着恭敬,低眉行了礼,说道:“我这就让下人端水来为圣上洗漱更衣。”

    楚塀翊阴沉的看着她,“让楚熙烨来见朕。”

    春含浅笑有礼的答道:“长公主殿下近日公务繁忙,恐没时间来探望圣上,遂特意命我好生伺候圣上,圣上若有什么事,同我说就是,我会如实禀报给长公主殿下。”

    楚塀翊癫狂大笑起来:“楚塀翊果然养了一条好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朕面前造次。”

    春含轻笑一声,转身端起一旁只剩半碗的汤药,睨看着他,“看来圣上还尚有余力,不如我再找几位美人为您侍奉如何?”

    楚塀翊当即闭了嘴,只是斜靠在床榻上,用极为阴狠的眼神盯着她,春含眼中露出了满意,恭敬行礼:“圣山稍等片刻,为您洗漱的下人即刻就来,小女子先行告退。”

    深夜,春含恪尽职守的把守在殿外,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她竟觉得十分困乏,倒在地上便昏睡了过去,不远处的侍卫们也同她一样纷纷倒了下来,下一秒一道白光闪过,青霭已经站在寝殿之中。

    偌大的寝殿中只亮着两三盏烛台,视线昏暗朦胧,青霭刚一进来便被里面复杂难闻的气味熏的够呛,胃里一阵翻滚,只能强压下来,忍着恶心朝里走去。

    楚塀翊似有所感,在黄色帷帐之后喊了一声:“是谁?”

    青霭已经变回了老道士的模样,道袍上还有多处干透的血污,她上前立在帷帐外俯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楚塀翊当即起身猛地掀开帷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欲老泪纵横,“道长….道长竟是没死吗?屋外尚有重病把守,你是..你是如何进来的?”

    青霭也是感动的拿起衣袖抹了抹眼泪,哽咽道:“皇上放心,门外那些人已经被我用术法迷倒,我归城之时受人截杀,万难之中用了些障眼法才摆脱了他们的追杀,现在才能见到陛下啊!”

    楚塀翊眼中盛着泪水,看着她身上的血污,以为她自己都受了重伤,却仍旧马不停蹄的第一时间来见自己,心中感慨万千,他颤颤巍巍地朝她伸出手,青霭忍住嫌恶握了上去。

    楚塀翊按住她的手背,情深意切说道:“多亏爱卿能够不畏艰险来到朕的身边,朕这些天受的苦便不算白费,眼下朕身边能够仰仗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青霭当即抽出手跪在他脚下,恳切说道:“老夫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楚塀翊激动着点头,“朕自然相信爱卿,只是眼下朕被那逆子下了剧毒,恐命不久已。”说罢他拉起袖口,向她展示着自己手臂上的脓疮,上面还有不少用利器刮肉而留下的伤疤。

    青霭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貌似不忍心再看,接着用手偷偷在大腿上狠掐了一把,当她再次转过头时,早已饱含热泪,满目悲愤,“圣上受苦了。”

    楚塀翊怆然泪下,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青霭顺势搭上了他的脉搏,表面像是在为他诊断病情,实则正在用灵力试探他体内的地缚灵,果不不出她所料,楚熙烨对他下的毒虽然威力相当,且不断用药和美人消耗他的精元,却始终不能真正伤及他的本源,因为他体内的地缚灵正在不断吸取毒素,恢复灵力,看样子马上就要恢复意识。

    青霭缓缓将手收回,故作惊喜说道:“果然天佑皇上,这毒还未伤及圣上本源,老夫尚有办法可解。”

    楚塀翊闻言狂喜万分,伸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探着半截身子,几乎要从床榻上跌落下来,“爱卿当真有办法可解?”

    青霭点头,起身从怀中拿出两张符纸,装模作样结了几个手印,并将灵力悄然附上符纸,接着走到烛火旁将两张符纸放在烛焰上烧成了一撮灰,然后将黑灰尽数倒进了茶水之中,再将融了黑灰的茶水端到楚塀翊身前,“圣上只要饮下这杯茶,便可清除体内之毒。”

    楚塀翊接过茶盏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只觉体内一阵温热,头脑顿时清明起来,他掀起袖口,发现脓疮竟果然正在渐渐好转,却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罢了,青霭让他喝下的符水并无解毒之效,不过是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地缚灵罢了,顺便迷蒙他的双眼,让他产生幻觉。

    正当楚塀翊沉浸在喜悦中时,青霭用手指在身后朝门外一指,一名看守的侍卫在地上缓缓苏醒过来,他坐在地上茫然环顾四周,惊诧发现大家竟然都在地上躺地东倒西歪,刚想大声惊呼,却突然听到楚塀翊的寝殿中似乎有动静传出,他赶忙捂住了嘴,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他顺着门缝偷偷朝里面望去,惊讶得发现那个妖道竟然没死,还在偷偷和皇上商议着什么,虽然离得远,但是他的听力极好,勉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

    青霭说:“老夫的术法支撑不了多少时间,门外那些人就要醒来,眼下皇城已经几乎被长公主殿下掌握,太子也被困在了东宫,朝中支持圣上的大臣们正在不断被杀,大家人人自危,御林军张栋也是长公主的人,微臣想着去东城外找羽军前来营救陛下,却又想到没有圣旨羽军定然不会相信我,遂才只能一路潜伏进宫,还请圣上即刻下旨,让我去军营中搬救兵。”

    楚塀翊说:“羽军统领户郎的父亲户部之曾保护先皇有功,他们世代忠良,朕将兵符交于你一半,相信他见了兵符定会听你调遣。”

    说罢他起身走到墙边一处字画前,将字画取下后,再用手按下墙上的一处石砖,下一秒墙内便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石砖向内凹了进去,同时一道精致的玉匣被推了出来。

    楚塀羽打开玉匣,取出其中一半的纹龙青铜兵符,交到青霭手中,“这就是兵符,朕今天便将它暂交给爱卿,宫中兵变宜快不宜迟,务必要以迅雷之势了结此事,不能给那逆子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户部侍郎东千是朕的心腹,你可以让他带人前去东宫营救太子,成败再此一举,朕只能全都仰仗爱卿了。”

    门外偷听的侍卫瞪大着眼睛,他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接着迅速转身跑出了寝宫之外,朝着楚熙烨的宫中急速奔去。

    青霭跪在地上,双手恭敬接过兵符,慷慨激昂道:“微臣定不负圣上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侍卫一路跌跌撞撞逃进楚熙烨的宫中,偌大的正阳宫霎时灯火通明,楚熙烨惊诧的同时,宫外丞相府中,范增黎似有所感,在睡梦中猛然起身,沧桑锐利的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望向皇城的方向。

    一旁的丞相夫人被他突然之举吓了一大跳,捂着狂跳的胸口起身文关切问道:“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起身?还吓了我一跳。”

    范增黎紧皱着眉头,只觉心中烦闷至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此刻丞相府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管家打开门,楚熙烨派来的人大致说明了情况后,便由管家带着朝范增黎的卧房疾步而去。

    范增黎听到屋外的动静,脸色一沉,迅速起身还来不及披上外衣便打开了房门,来人讲宫中的事情同他快速说了一遍,范增黎满脸凝重,丞相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拿着外衣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向来处事不惊的夫君此刻竟然是愁云满面,心中突的一跳,手中的外衣跌落在了地上。

    范增黎命来人在屋外等候,自己有话要同内人交待,他关上门转身看向眼前这个同他一起走过数十载春夏秋东的女人,他知道今晚一行凶多吉少,此刻心中只剩下亏欠,他上前俯身捡起地上的外衣,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到镜子前,这个纵横朝堂几十年的男人竟然也露出了难得的柔情。

    铜镜中二人的身影都已经不再年轻,他们的双鬓都已经染上了白霜,范增黎因为常年累于案牍,身姿早已不再挺拔,背部有些佝偻,但是却依旧挡不住他的文人风骨,而他的夫人虽然经历岁月,却仍掩盖不了温婉动人的流转风情。

    范增黎抬手轻柔拂过她的白发,笑道:“今日再为我更衣一次吧。”

    丞相夫人笑中含泪,点了点头,她没有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无论何时她都会与他的夫君共同进退,他若活不成,自己也不会苟活。

    范增黎在镜子前张开手,看着镜中夫人专注的为他一件一件穿上衣服,整理着衣襟,再将玉带环系上腰间,她从一旁的配饰中,选择了一块兰花玉佩带在了他的腰间。

    她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地为他整理着衣服和发冠,难以言说的温情充斥在二人之间,范增黎按下她的手,轻声说道:“好了,你一会儿去柔梅房中看看,你们和昌儿即刻从暗道出城,我已让下人备好车马行囊在城外接应你们,今晚我若是无事你们就回来,若是有事,你就带着他们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昌儿已经长大了,他会代替我保护你们。”

    夫人早已哭的泣不成声,范增黎将她轻揉怀中,像年轻时一样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你身体不好,莫要再哭了。”

    夫人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会让管家将文昌和柔梅打晕带出城,但是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丞相府中等你安全归来。”

    范增黎苦笑:“你这是何苦?”

    夫人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柔声说道:“我的性子你知道,莫要再劝,我心意已决。”

    范增黎长叹一口气,“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今夜,都城之中的百姓像是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事,全都早早熄了灯,整个都城都陷入了黑暗和沉寂之中,月影树梢下,乌鸦发出了阵阵哀嚎,寂静的长街上只有军队急步行进的声音,百姓们各个寒蝉若禁,只敢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

    楚熙烨骑马带着御林军朝着楚塀翊所在的寝殿奔驰而去,她在马背上面色阴沉的可怕,心中不断思考着那个妖道到底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她派出去的人是跟随她多年的近侍,绝不可能说谎,难道他真的不是凡人?楚熙烨仰头望向天空,倘若他真的不是凡人,上天这么安排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她穷尽一生注定无法达成心愿吗?

    她低头不甘地握紧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泛起白色,鲜血从她的指缝中缓缓流出,若婵纵马跟在她的身边,满眼担忧地看着她,“殿下…。”

    楚熙烨没有答话,而是咬着牙,手中马鞭用力一挥,伴随着一声嘶鸣,战马更加奋力朝前奔去。

    老道士青霭带着羽军早已等候在寝宫之外,春含和侍卫们的尸体被随意扔在了地上,羽军将士们全都按着腰间长剑,目光坚毅的静静等待着对方到来,羽军统帅户郎站在青霭身边,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表面仙风道骨,实则奸诈狡猾的老道士,他对青霭实在没有任何好感,要不是父亲的嘱托,他也想投入长公主的麾下。

    他在青霭身边感叹道:“不知道今晚这场战斗是谁能赢,弟兄们可都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了。”

    青霭转头笑看着他:“不知户统领是希望殿下能赢还是圣上能赢?”

    青霭笑意有些瘆人,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是已经看穿了他心底的真实想法,户郎心里有些发毛,祥装咳嗽了一声。“我自然是希望我们能赢,毕竟输了可是得掉脑袋。”

    青霭的笑意更深,“我一直听闻户统领同你父亲一样擅长审时度势,否则也不能保住户家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长公主软禁圣上早现端倪,我倒是奇怪羽军上下居然全然未知?”

    户郎干笑了几声,“户家世代从军,很少干涉朝政,自然消息闭塞了些。”

    他眼中藏着警惕,手指不自觉按在腰间的刀上,青霭忽得大笑起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压着声音说道:“户统领不必紧张,如今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夜一战若是成了,圣上面前你大可放心,户家的荣耀还长着呢,我看御林军统领的位置就正合适。”

    户郎闻言将手从刀上放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默契的相视而笑,他拱手行礼:“羽军上下定当全力以赴。”

    青霭抬头看了看夜空,说道:“就要下雨了。”

    “啊?”户郎看着夜空,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一片黑乎乎的啥也看不到,“是吗?”

    果然没一会儿,天空中便响起了一道惊雷,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都城,瓢泼大雨接踵而至,无数凌乱地马蹄声踏着泥泞响起在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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