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守山弟子张善云懒散的打着盹儿,他被掌门派来渡妄山三年,除了坐在这里检查过往弟子的令牌,还会上山照料温流君的生活起居,若有谁找圣君有事,他负责禀报,圣君答应见的人就由他领路上山。

    每日到了这时候都没什么人经过,他年纪尚小,正无聊到打瞌睡。

    张善云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即将睡着,隐约察觉到前方有人,揉揉眼睛抬头看去。

    等到看清来人,张善云不自觉红了脸,他身在修真界,见多了美丽的仙子,可让他傻兮兮看到两眼发直的还是第一位。

    不是扶摇派女修,是生脸,想想近来的事,他思忖问道:“你是厉翩翩吗?”

    前几日去过宗门大比的师兄们对他讲起当时精彩纷呈之事,对于打败了沈折师兄的厉翩翩,他也有所耳闻。

    厉翩翩僵着脸点个头,转身要走。

    她一时忘记有人看守在这里,没有不染山弟子的身份为基底,也就没办法打着去总执事堂传话的幌子找辛夷长老要令牌,她是山外的来客,那条小径不是她可以随便进入的。

    她只远远的看了眼,那条瘦狭的落了满地残花的小径,与她前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渡妄山的景色随时节变幻,唯有眼前的这片杏林,在温和灵脉的滋养下四季不败,暗夜中望去,好似堕云般一片接一片的杏白,星星点点的灵气向上空飘逸,花瓣弥漫清冽的杏香,正是那日宋无焚抬手点在她额间,拂过她眼前的雪白袖摆遗留的幽浅气息。

    前世她很喜欢这里,是因为知春谷也有一片相仿的花林,为追随沈折来到扶摇派,她心中对合欢宗一直恋恋不舍,在杏林里走一走,就仿佛回到了她熟悉的家。

    可惜那里既不是家,也没有承载什么好的回忆,山的主人还是她最亏欠的人。

    怕张善云为难,厉翩翩道:“我这就走。”

    张善云喊着拦她:“哎?你别走,既然来了何不去杏林里散散心?夜里也很美,这时辰刚好可以采到新开的灵花,酿蜜酿酒都是极品。”

    他忽然不确定的挠挠头:“你来难道不是为了欣赏渡妄山的美景吗?有我在这里,你没有令牌也无妨,更不用怕打扰温流君,只要不再往上走就是,杏林与温流君的竹居相隔甚远,白日很多人都经过这里的。”

    “不是,我只是随意走走。”

    厉翩翩无意给他添麻烦,她道一声多谢,便往回走。

    厉翩翩一走,张善云又没了说话的人,无奈重新捧起脸颊,盯着离他很远的一朵花发呆。

    *

    回去的路上四下无人,厉翩翩正要途经一座山亭,五感灵敏的她听到前面有刻意压抑放低的说话声。

    她当即顿住脚步,直觉古怪,掐个隐身的诀,收敛了气息躲进树林之中。

    没多久厉翩翩就分辨出来,说话的是蓬莱门的公孙朔、归元派的季涵和扶摇派一个叫邰延的弟子,他们三人都是大比中脱颖而出的胜者,白日里厉翩翩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不知他们在这里密谋什么。

    只听季涵话中携带焦急之意,问邰延:“三清鼎到底被藏在哪里,你可打听清楚了没有?神器历来由掌门亲自保管,云崖子住在冲邈峰,三清鼎分明就在冲邈峰上,怎的遍寻无果,一点踪迹都查不到?”

    邰延也急了,“我一直都说我会尽力而为,可就是找不到,我有什么办法?”

    公孙朔见他们要争执,连道:“都别吵,小声点!邰延,你不要动气,季涵没别的意思,她只是急躁了些,绝无恶意,往后这些天我们还要仰仗你相帮。”

    邰延脸色有所缓和,季涵冷声讥讽公孙朔:“我说公孙朔,你该不会把你师尊的嘱托抛到脑后去了吧,说好时亥时三刻汇合唯独你姗姗来迟,还时常心不在焉,我看你莫不是整日的心猿意马,满心想着那个什么厉……”

    公孙朔急急忙忙打断她,禁不住脸上一红:“季涵,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不把师尊嘱咐挂怀于心了?”

    ……

    厉翩翩听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原来蓬莱门和归元派的两个弟子被各自师尊下达了寻找无上神器三清鼎的命令,先摸清神器的位置和保护阵法,等待日后有机会将神器抢到手。

    蓬莱门和归元派盯上了正道魁首的位置。

    而邰延,他像是另两派安插在扶摇派的内线,暗中帮助季涵和公孙朔。

    厉翩翩几欲冷笑出声。

    宗门大比后为胜者特意安排的山门游历,为的是增强正道凝聚力,期许各派亲如一家,本届是扶摇派,下一届是千机楼……如此届届传承,正道优秀弟子拧成一股绳,以图共抵魔道。

    谁成想,却被外派的弟子当做潜入扶摇派暗中调查的大好机会,为的是占据神器,扳倒扶摇派。

    正道的暗中争斗,真是可笑又无聊。

    厉翩翩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懒得理他们,此番他们密谋之事,她回忆书中剧情和前世记忆,都没有相关的提及,说明他们三个并未成功,根本没掀起丝毫的水花。

    只不过……

    厉翩翩眯起眼,目光落在那个叫邰延的弟子身上。她想起了另外的事。

    在书里,邰延曾在扶摇派突然消失,时隔多年才回,那时正魔大战已告一段落,某日,沈折和几个弟子被云崖子叫来,云崖子告诉他们,邰延这些年并非下落不明,而是被他秘密派去魔宗做了卧底,没有邰延,就没有正道今日之胜。

    沈折心中立刻涌起敬佩之意,就连日后他继任掌门,也始终记着邰延的功劳,对他礼待有加。

    所以,明面上邰延是栖梧峰的一个弟子,栖梧峰离冲邈峰最是遥远,其实他一直都是云崖子掌门的人。

    厉翩翩默然,闭了闭眼,再看向远处的三人。

    邰延根本不是蓬莱门或归元派安插的内线,他是云崖子掌门派去另两派混淆视听的卧底才对。

    公孙朔和季涵之所以没有成功找到三清鼎,一定是邰延从中作梗,给他们错误的情报,让他们白来扶摇派一趟。

    云崖子掌门知道他们想寻三清鼎,又因皆是同道,不能撕破脸,因此在暗中同他们勾心斗角。能担任正道第一派掌门之人,又岂会是简单人物。

    那三人为掩人耳目,沿不同的方向离去,厉翩翩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隐身,心里正为上一世的自己淡淡悲怆。

    邰延受到云崖子的控制,云崖子作为邰延背后之人,安排他进入魔宗潜查,天知地知他二人知。

    同理,那沈折背后的人呢?

    也是云崖子。

    沈折与云崖子的关系更是非同寻常,云崖子如他父,沈折毕生敬他,重视他的每一句教导。

    前世的她只当沈折是面善心冷的负心汉,蓦然分手,她根本没想过里面会有云崖子的手笔。

    让沈折和她分开,云崖子一句话足矣,沈折必会不假思索的听从。

    门户之别大于天,更何况是扶摇派这般门规森严的门派,可怜前世她从未深想过这一点,还坚信沈折与她情比金坚,他们的爱情牢不可破,无人可以拆散,就算有人来捣乱,沈折也一定会站在她身边。

    后来沈折娶了他青梅竹马、身世毫无疑点的同门师妹黎琬为妻,那才叫望衡对宇,般配十足。

    她?从始至终,她算什么?

    或许沈折在和她平日的相处中有过真实的喜欢,可这份喜欢摆在道义、规矩的面前,却是可以立即舍弃之物,顿时不值一提。

    她对沈折,骗局为始,一路天真逐爱,当所有的爱恋戛然而止,依旧没有彻底看清局面,饮恨自噬,最终走上不归路。

    厉翩翩厌恶她脚下站着的这块地方,厌恶书中每一张道貌岸然的嘴脸,更替前世的自己深感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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