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

    06:49。

    林汀晚调了几天生物钟,从熬夜冠军华丽蜕变成早起女战士。

    早起的感觉是挺好的,公鸡打鸣声都觉得格外悦耳。

    拉开窗帘就钻进几缕晨光,淡黄色的晨光铺满了乳白色毯子,楼下大黄不知冲哪儿嗷嗷叫,深吸一口空气都是新鲜清爽的。

    林汀晚手撑在窗框上朝窗外张望,池塘边的黄桷树上栖息着几只鸟,叽叽喳喳乱叫着。

    端着凳子来院坝吃饭的陈何友一抬头就看到他的宝贝孙女,大声叫道:“狗儿,快洗漱完下来吃早饭。”

    闻声的陈万国也抬头招呼她:“快点哦,幺女,再不来瑟,就遭我吃完了哦。”

    林汀晚莞尔一笑,冲他们挥挥手:“要得,我马上就来。外公,你让外婆帮我冷一碗稀饭。”

    山里的早晨还是略微有些凉快。

    林汀晚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薄衬衫穿上,然后蹦哒着去浴室洗漱。

    牙刷和杯子碰撞声中传来楼下唐惠招呼的声音:“景维啊,快来快来。”

    林汀晚摆好杯子,踩上拖鞋跑下楼。

    唐惠正好从厨房端来一碗面,轻轻搁在陈景维面前:“来来来,景维,长寿面,趁热吃。”

    长寿面?

    陈景维今天生日?

    林汀晚从他身后走过,落座到陈景维旁边,悄声问他:“你今天生日?”

    寿星点点头。

    怪说不得呢,昨天突然要去镇上理发。

    本来陈景维是想一个人去的,结果陈万国知道后让林汀晚跟着去给他参谋参谋。

    陈景维这个发型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换过,每次所谓的理发就是修短而已,新一岁新一年,他想换个新发型,但又不知道哪种适合自己,犯愁的时候,他从镜子角看见了坐在理发店小皮沙发上的林汀晚,问她意见。

    既然如此,林汀晚也不客气,速速翻阅她的手机相册,之前网上冲浪时她刷到过一个发型,觉得还挺适合这人的,便截图保存在手机里。

    沙发上的人仔细翻阅着手机,很是认真,陈景维通过镜子看着,暗暗发笑,再抬头时一双手伸了过去,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这个呢?”

    是挺好看的,陈景维叫过旁边等着上手的老板,“就这个。”

    老板瞧了一眼照片,了熟于心,用方言回道:“嘞个简单,包在叔身上。”

    镇上理发店洗剪吹一共15块,虽说老板也算是个老手艺人,但来得更多的都是老年人和小孩,所以林汀晚不是很放心,这要是剪毁了,他还怎么更新视频呀,提了一张凳子坐在陈景维旁边当监工。

    “先把上面头发给他剪短嘛……不要太短,长度到眉毛中或下一点点的位置……太整齐了这刘海,打碎一点吧……”

    “两鬓打薄,不是剃哈,打薄就行,这个三角区域就行了,再走点成西瓜太郎了……发尾打碎就好了……”

    “头顶再修一下噢,老板,有点层次感那种……”

    “脖子那块的头发也是打薄,不要剃……后脑勺这点再打碎衔接一下嘛……”

    整个过程,陈景维没说一句话,全凭林汀晚输出,他甚至有点享受。

    这还是第一个教他老陈做事的呢,老板没有生气,反倒按照她的指令一点一点剪着。

    最后出来的效果三个人都很满意,陈景维给老板扫了30,说在外头怎么也得一两百起步,林汀晚更是把老板吹上了天,说以后给他拉生意。

    走之前,老板拉着陈景维前后左右四个面拍照,说留下来做范本,看谁以后还敢说他老陈剪不来年轻人的头发。

    两人前脚刚走,老板对从后面走出来的老板娘说:“小两口感情好哦,那个妹妹一直守在我身边看我剪,怕我给那个弟娃剪丑了……”

    一晚没见,再次看到他的新发型,还有些不习惯。

    回过神,她开口问:“怎么没听你提过?”

    也没见他在社交平台提过。

    一碗冒着热气绿豆稀饭放在她面前,唐惠先一步替他回答:“不仅没跟你说,我跟你外公都才知道呢,还是你外叔公刚提了一嘴我才记起,赶忙给他煎两个蛋煮碗面。”

    “唉,有人早晨喝稀饭,有人早晨吃两个荷包蛋的长寿面,唉,福气真好哦。”林汀晚看着那碗油香四溢的“长寿面”,说话故意酸溜溜的。

    唐惠听完就想给她一筷子,奈何两人相对而坐,自己根本够不着,便施令:“景维,你给我用筷子敲她脑门一下。”

    陈景维瞧了一眼冲他挑眉的林汀晚:“不敢,外婆。我怕汀晚姐后面报复回来。”

    林汀晚冲唐惠得意一笑,拍了拍陈景维的肩头:“祝你生日快乐呀,大寿星!

    祝我们景维弟弟早日成为百万网红呢。”

    最后一句是悄悄对他说的。

    陈万国还不晓得这事,也不晓得陈景维回老家的真正原因,陈景维不说,他也不问。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回来就好。

    陈景维用纸擦去嘴上的油光,轻声回道:“嗯嗯,谢谢汀晚姐,也祝汀晚姐心想事成。”

    林汀晚腹诽:你也是,陈景维。

    农村不兴叫什么餐厅,靠近厨房门的大方桌就是平时吃饭的地方。

    方桌离房门口也就三四步路的距离,房内说话的声音自然也能听见。

    陈万国一脸慈祥地望着饭桌上打趣的两个人,转头对陈何友讲道:“你看嘛,两个娃儿的感情好好哦,嘞要是真的成了瑟,我屋头可是闹热了哦!”

    陈何友顺着门框看进去,看见两人有说有笑:“那都是年轻人的事情了,能成最好!不管成不成,我可都是把景维看作我的亲孙而哈。”

    “是是是……”

    —

    晌午,

    陈何友和陈万国两人忙活了一上午,又是杀鸡,又是捉鱼的。

    两人当兵退伍后合伙一起干过“一条龙”酒席,十里八乡都请他们去,手艺是肯定没得说了。

    酸菜鱼、香辣水煮鱼、干豇豆炖鸡、笋干炒腊肉、清炒藤菜,还有让同村人顺路捎回来的凉拌猪耳、铁板卤鸭。

    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陈万国甚至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国窖,三个大男人喝了不少。

    陈景维被迫喝了几杯,每次都是愁容满面地咽下那口酒。

    但喝的最多的还是陈何友,他是最开心的一个。自从老伴离开后,一个家冷冷清清的,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从前嚷着要爷爷抱的孙子也转眼间长大成人,他搂着陈景维说道:“爷爷不要求你有好高、好大的成就,爷爷只希望你平安健康,个人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生活费不够跟爷爷说,爷爷给你!”

    “好,我晓得了,爷爷,”陈景维趁机将酒杯挪远,又哄着陈万国:“我们回去睡个觉嘛,爷爷。有点困了,嘞个酒有点打脑壳。”

    陈万国一听身体不舒服,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指着对面:“走走走,我们回去休息。”

    陈景维抓着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脖子,转头给唐惠致谢:“我先带爷爷回去休息,谢谢外公外婆今天中午特地准备的饭菜……”

    一旁的林汀晚伸个脑袋:我呢?

    他补一句:“还有汀晚姐。”

    唐惠看着醉醺醺的陈万国,嘱咐几句:“回去让他平躺着多睡哈,空调就别开了,容易着凉,用小毯子把肚子遮好。回去兑点蜂蜜水,你俩都喝点,能解酒。”

    “要得,谢谢外婆。”

    陈景维扛着陈万国慢慢地朝家走去,。

    喝醉了的人是真不老实,走着走着陈万国就挣脱陈景维的束缚,说是要给孙子展示一段才艺,开始边唱边跳。

    看着趴在饭桌上的陈何友,唐惠气不打一出来,使劲拍他的胳膊:“陈何友?陈何友?”

    回应她的只有一串打鼾声。

    唐惠更气了,也不管人能不能听见,拧着耳朵骂他:“喊你少喝点少喝点,你愣是听不进去!下午小兵还要来,我看你这个样子瑟,怕是睡到晚上哦。”

    “莫生气嘛,外婆。高兴嘛,难得喝一次,你就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哈,”林汀晚一边安抚唐惠一边忙着去搀扶陈何友,却发现怎么也搀不动,“好重哦,外婆。”

    唐惠又是一顿气:“睡得像头猪一样,就让他趴在这里睡嘛,给别个看看陈书记喝麻了是啥子样子的。”

    林汀晚:“好好好,我去收拾,你去睡哈嘛,外婆。”

    帮忙打下手也挺累的,毕竟是自家人,也没客气的必要,唐惠嘱咐了几句便进屋休息去了。

    林汀晚洗完碗后出来拿忘在饭桌上的手机,看见陈何友身上披了一件薄外套,头顶的电扇也被调成了一档,慢悠悠地转着。正对饭桌的木门被别上了,通往隔壁棋牌室的隔门也上了锁。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她那外婆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林汀晚揣上手机去隔壁麻将馆守着,忽地想起唐惠说下午让舅舅送货来。

    正好,又可以蹭她舅的车。

    虽然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家人做的美味菜肴,但林汀晚还是觉得缺了一个蛋糕。

    一个生日蛋糕。

    一个写有祝陈景维22岁生日快乐的蛋糕。

    —

    晚上23:30,林汀晚给陈景维发微信。

    陈景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让他晚一点睡等她消息,他还真一直在等她。

    中途和舍友约了几局游戏,他也是打得三心二意的,每隔几分钟就把倒扣的手机翻过来看有没有消息提示。

    战绩差得离谱。

    这把结束,陈景维:“不好意思啊,今晚不在状态。睡了睡了,我们下次再约。”

    话毕,陈景维利落地关掉电脑,合上电脑屏幕。

    查看大小姐发来的信息。

    【挺晚啦:陈景维,你还没睡吧?】

    看清消息后,他本能地走到床边拉开窗纱,对面的白炽灯已经灭了,大门却还敞开着。

    在陈景维准备问她怎么没关门时,弹出一条消息:

    【挺晚啦:别看了,我在你家旁边的那棵大黄桷树下,快点来!】

    黄桷树?

    陈景维视线转向离家门口几米的黄桷树。

    林汀晚坐在迎光那面。薄薄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本来就白,这会儿映得皮肤宛如一块羊脂白玉。

    他转身抄起一件蓝白条纹衬衫往外走。

    对面的灯还亮着,看来还没睡,他还挺信守承诺。

    林汀晚从冰箱里取出蛋糕匆匆跑出门,电脑也没来得及关。

    出门太急,忘了拿椅背上的外套,这会儿坐着等人才觉得冷。

    算了算了。

    舍命陪君子。

    林汀晚两手交叉搓着胳膊。

    陈景维一手揣兜,一手挂着外套走来。林汀晚冲他招招手,压低了声音:“这里!我在这里!”

    等陈景维走近,一件衬衫直接丢在她腿上,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穿上吧,晚上冷。”

    林汀晚一听一个激灵,抬头去看他。眼神对上的一刹那,陈景维别过头,抬手捏了捏脖子,补了一句:“你别多想……我就是怕你感冒了来讹我。”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林汀晚看他舌头打架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套上衬衫,拍拍右手边的位置示意陈景维坐下:“我知道啦。你快坐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陈景维顺势坐下,可能是觉得离她有点近,趁着林汀晚转身拿东西的间隙悄悄朝外挪了一小步。

    “锵锵锵锵!”

    再抬头时,一个生日蛋糕出现在他面前。

    生日蛋糕不大,款式也不新颖,是最普通的那种水果蛋糕。

    陈景维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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