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温柠过得非常充实。
周野带她去体验了不少东西，几乎都是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
比如拳击，他手把手教她，温柠身娇体软，费力使出的拳头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周野笑得前仰后合，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温黛玉。
温柠羞愧难当，嗔怪道：“你怎么跟卢扬一样啊？”
“他叫你什么？”
“温……温妹妹。”
周野笑，“实至名归，温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跟调情似的，暧昧极了，温柠无奈地抿抿唇，最后在他的指导下学会了好几个防卫的动作。
还有滑板，当温柠看着周野在滑板上如履平地时，表情又惊又懵。
他像一阵风似的，利落地越过障碍物，各种动作做起来既流畅又酷，温柠看得胆战心惊。
周野给她戴上安全帽和护膝，搀着她的手，耐心指导动作。
后来温柠学会了上板，从畏畏缩缩，到能上板滑动。
风从耳边划过，那是自由的感觉。
他们还去玩了密室逃脱，周野叫上了几个朋友。
这是温柠第一次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的朋友的面前。
那似乎是一种认可，那种感觉很奇妙。
可这明明是一段健康的情侣关系中非常基本的要求，温柠却很感动。
解密的时候既烧脑又刺激，如果不够聪明，根本玩不下去，周野偏偏起到了领头的作用。
密室里狭窄昏暗，当NPC突然冒出来时，温柠害怕得像只无头苍蝇，是周野握住了她僵硬的手，引领她往前走，给足她安全感。
……
他像一个宝藏，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给你什么样的惊喜，相处的时间越久，温柠就陷得越深。
如果说温柠的生活是一张枯燥无味的白纸，那周野的出现，就像挥洒在纸上的斑斓颜料，让一切都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八月伊始，快到温柠的生日。
周野在手机里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温柠说不用了。
周野受不了她客气，笑着威胁说让她必须想一个，不然就是不把他当男朋友。
温柠虽然苦恼，却感到暖心。
当时陈茹让她去阳台收衣服，黎锐没经过她同意进她房间，翻出她的文具玩，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温柠进来时，他用力甩了下笔芯，墨水喷溅出来，溅到温柠脸上。
温柠抹了下脸，指尖一团凉凉的墨黑，她生气道：“黎锐！你烦不烦？”
黎锐嬉皮笑脸地朝她吐舌头。
温柠手上还拎着刚收进来的衣服，衣架也没来得及取，偏偏最面上那件衣服是她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她低头时才看到，雪白的胸口晕染开湛黑的墨水，脏兮兮到让人厌恶。
温柠咬了咬牙，把衣服扔到一旁，一把抢过黎锐手上的笔。
也许是愤怒让她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又或者前段时间学习的拳击起了作用，温柠像匹狼扑上去，把墨水抹到他脸上，“你不是喜欢玩墨水吗，陪你玩个够！”
温柠觉得现在的自己肯定很狰狞很可怕。
可是看到黎锐尖叫躲闪哭泣时，又有种快感。
一家人都有病，包括她。
陈茹听到声音走出来，大嚷着“干什么”，连忙把他们俩分开。
知道前因后果后，陈茹把那件弄脏的裙子像垃圾一样扔到温柠身上，斥责道：“不就是一条裙子嘛！搓一搓就干净了，因为这么点小事跟你弟弟打架至于吗？！死丫头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
回应陈茹的，是一阵剧烈的关门声。
温柠进了洗手间，挖了勺洗衣粉，她像发疯了似的在水龙头下不停搓洗，掌心都红了，那团污渍仍旧顽固地留在那。
眼睛逐渐朦胧，豆大似的泪珠掉落，砸进泡沫。
温柠用手背胡乱抹了下脸，继续使劲地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闷着声哽咽抽泣。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只是一条裙子，以后还会有无数条新裙子。
可是下一瞬又被委屈和难过淹没，她想到陈茹的偏心，还有这条棉质白裙承载的回忆……
好像弄脏的不是她的裙子，是她的体面和尊严。
正好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周野发来的信息：想好生日礼物了吗？
温柠瞥了眼弄脏的裙子，经过一番搓洗后，只颜色变浅了一些，印记向四周扩散弥漫，像炸开的灰色的花。
温柠抽搭了下鼻子，回复道：我想看烟花。
八月二十一日当天，周野真的给她发信息，要带她去看烟花。
温柠当时正在吃晚饭，看到信息那一刻，脑子有点懵，筷子从手上滑落，掉在地上，王萍念念叨叨，说她笨手笨脚，陈茹见她生日，难得没骂她，黎明国给她递了双干净的筷子。
“谢谢叔叔。”
温柠那时只是随便说的，没想到他当真了。更没想到，他记得她的生日，随着天色渐晚，他一点动静都没有，温柠还以为他忘了。
温柠悄悄打字：你在哪？
周野：丹桂巷口
温柠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跳，在厨房洗完碗，借口倒垃圾，溜出了门。
筒子楼的感应灯似乎坏了，逼仄的通道里灯光忽闪，角落堆放的杂物发出窸窣的声响，温柠借着手机上电筒的光，拾阶而下。
她低头看脚下的路，一颗心噗通噗通，倏地迎面撞上一个人。
手机掉在地上，滚到下一个台阶。
“抱歉。”温柠捡起来，本就破败不堪的屏幕再添碎痕，她拂去上面的灰尘，无声叹了口气，抬头看清楚面前的人。
徐佳站在台阶上，垂眸看她。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她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温柠想起，徐佳总会记得她的每一次生日，也是每年第一个送她礼物的人。
那些至真至纯的友谊啊，终究远去了。
手机的震动把她拉回神，是周野打来的电话。
温柠看了眼徐佳，划开接听。
“到哪了？”寂静的夜晚里少年的嗓音愈显低沉，辨析度很高。
“刚出门……嗯，知道了。”
温柠挂完电话，刚走两个台阶，徐佳叫她：“温柠！”
脚步顿住。
徐佳不可思议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温柠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
徐佳盯着她纤瘦的脊背，声音里带着点冷意，“我真的是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居然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你真虚伪。”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啊，温柠忽然有些心累，她淡淡道：“徐佳，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夜色中，只余风声，温柠踏下一个台阶。
“你以为周野真的喜欢你吗？别自作多情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这种浪子，只是玩玩罢了，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如果执意沉沦，最后受伤的人只会是——”
“够了！”温柠打断她，如果细听，她嗓音轻颤，那一刻心头没来由涌上一丝胆怯。
她跑下筒子楼，心跳声盖过了风。
她在害怕什么，害怕周野真的像徐佳说的那样，只是玩玩吗？
不是的，周野那么喜欢她，她也那么喜欢周野，怎么可能只是玩玩。
可是心里又冒出另一个声音，你那么平平无奇，周野他凭什么喜欢你？
温柠心不在焉，转眼就走到了丹桂巷口。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下，她才回过神。
少年隽深的眸子看着她，“怎么了？”
老远就看到温柠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踩到路边的小野猫，真是个冒失鬼。
温柠咽了下喉，她怎么问的出口。
是不敢问，还是怕听到别的答案。
“没、没什么……”
周野已经牵起她的手，忽然纳闷：“你手怎么出那么多汗？不舒服吗？”
温柠才发觉，自己的掌心都是汗。
她抽回手擦了擦，轻轻咬了下唇瓣：“刚刚跑太快了，热的吧……我们去哪？”
少年没多想，唇角轻扬，“带你去看烟花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温柠坐在机车的后面，轻轻抱着他紧窄的腰。
T恤上是清爽的洗衣液味道，和一丝淡淡的烟草香，她的侧脸贴着他劲瘦的脊背，让人感到一阵安心。
那时的海城经济还不发达，夜晚的市区街头不算热闹，路边三五邻居聚在一起打牌，平常只有家里有喜事，或者节日，才会放烟花庆祝，这么平平无常的日子，哪有什么烟花。
可是——
漫天的星辰，心爱的少年，机车，拥抱……仅仅是这样，她就很满足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请不要让她醒过来。
温柠下意识把他抱得更紧，闭着眼任由自己沉沦。
随着距离的拉远，路边的建筑逐渐减少，电线杆只剩朦胧残影，少年的机车似乎在往市区外逃离。
直到她嗅到风里那丝咸腥的味道，温柠正好奇着，周野开口说：“看到了吗？”
温柠眺望远方，瞳眸放大，那白色的浪花像银线织就的丝绸，朝岸边堆叠，月光打在深蓝色的幕布上，翻涌成雪。
是海！
周野把车停在小道上，牵着温柠的手步入沙滩。
沙子软软的，像踩在地毯上。
温柠脱掉鞋子，脚步雀跃地走上前，大海就是有这样的魅力，美得让人挪不开步，她敞开双手，听耳边的海声，感受砂砾和海水在脚尖嘻戏。
忽然，附近传来一阵咻的巨响。
砰！天空炸开一朵烟花！
温柠吓了一跳，后退时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她仰头惊讶地捂住嘴，被天空的烟花震撼到失语。
周野站在身后，光影忽明忽灭，勾勒出他凛冽流畅的脸部轮廓。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眼眸深邃。
温柠在他目光的指引下，小心翼翼拆开，
“喜欢吗？”他懒洋洋地笑。
盒子里放了一个全新的iPhone5，当时今年刚出的新款，机壳纯白似新雪，而周野那个是黑色的，看起来就像情侣款。
温柠呆呆地站着，肩膀细瘦，周野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还以为她惊呆到说不出话。
少年懒懒地挑着唇，直到听到一阵细微的哽咽。
“怎么回事？”周野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泪眼朦胧的脸，彻底被搞懵了，“别哭啊。”
温柠胡乱抹了下眼泪，太丢脸了。
可是她好感动，眼泪上涌根本忍不住，温柠闷着声说：“什么时候买的？”
“就那次，我问你生日是多久的时候。”
原来这么早就准备了，温柠当时还以为他只是随便问问，谁知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应该很贵吧……我不能收。”温柠把礼物还回去，周野又推给她，懒笑了声，“收着吧，谁让你是我女朋友呢，给你花钱我乐意。”
温柠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周野又说，“要是心里不踏实，就给我个奖励呗。”
小姑娘眨巴了下眼，清纯无辜的模样，“什么奖励？”
他指了下自己的脸颊。
温柠羞涩地抿抿唇，垫脚亲上去。
就在撤回时，周野轻掐住她脖子，俯身吻上她的唇。
他温柔又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汲取唇间的芬芳。
那种感觉很奇妙，让人莫名上瘾。
温柠由被动转为迎合，捏着他腰间的衣服，贴上他的胸膛。
面前的少年就像夜空中热烈美好的焰火一样，对她有着致命般的吸引力。
远处城市灯火闪烁，海面泛着粼粼波光，烟花在天空炸响，也在温柠的心尖绽放。
周野，其实我已经收到礼物了。
能够在我自卑又黯淡的青春里，和你相遇，就是我收到的最盛大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