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间，岑梦回来了，絮絮叨叨地说：“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宿管阿姨拦在外面，好在我机灵，塞了她好几个卤蛋，才松口说下不为例。”
温柠噗嗤一笑，趴在枕头上，托着下巴八卦道：“今天约会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岑梦羞涩地笑了下。
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轻咳几声，舔了舔唇：“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亲了下吧。”
“亲？”
温柠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脑子里忽然闪过超市里少年的薄唇擦过她耳垂的画面。
是火星烙在肌肤，滚烫的温度。
遑论唇对唇那样的亲法，只是这么想着，她的脸便烧起来。
岑梦点头，蓦地苦恼，“不过他怎么都不肯陪我去坐过山车，我理解他恐高，可是……”
温柠：“可是什么？”
“一个男生愿意为了你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才是真正的喜欢。”
温柠陷入了思考。
她觉得周野是全班胆子最大的人，逃课打架飙车样样精通，敢于打破规则和挑战权威，也会在女生遇到威胁时挺身而出。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像太阳一般耀眼无畏。
有什么事是他害怕的呢？
“对了。”岑梦递给她一张优惠券，“今天和学长去玩游戏的时候抽到两张甜品券，双人半价，送你一张吧。”
“谢谢。”
这家甜品店位于市中心商场，前不久新开的，温柠听周围人安利了无数遍。
她想和周野一起去。
跟无数个刚确认关系的情侣一样，他们经常互道早晚安，不知疲倦地说些无聊的话。
有时候夜很深了，他弹一段语音过来，声音带着低沉的哑，让人联想到夏天咕噜冒泡的青柠水。
混淆着一些游戏的杂音。
通宵打游戏是他的常态，温柠摸清楚他的作息后，从原来的刻苦学习到凌晨一点延长到三点。
常常屏幕亮起，她就条件反射地捞回手机立刻秒回。
她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信息。
温柠常常困到打哈欠，泪水打湿眼睫，靠着一股意志强撑着，回复完他的信息，才躺进被窝。
只是一句简单的晚安而已，却足以让她心率失衡，窃喜到翻来覆去。
很多年后，温柠想起现在的自己，只会觉得傻的透顶。
但是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重蹈覆辙。
因为周野是她青春时代最耀眼的人啊。
被黑暗侵蚀太久的人，有多渴望光，只有相似的人才会感同身受。
—
交往后，温柠和周野在班级上的相处模式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不一样了。
譬如他们在走廊上相遇，身边都有陪同说话的人，但依旧会默契地视线交汇，温柠从原来的胆怯躲闪，到现在的害羞别开。
很神奇，他的一个含笑的眼神就能让温柠砰砰然一整个课间。
还有一次，温柠在位置上安静写笔记。
几个女生过来找徐佳说话，徐佳性格开朗，很容易和女生抱成一团，温柠坐在旁边，就像一个被刻意冷落的孤岛。
她们嘻嘻哈哈地玩闹，真的很吵。
但因为是和徐佳走得近的人，温柠并没有反感，只是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
直到林蕊过来，把一个小挂坠放到她桌上，笑说：“你那天落在咖啡店的东西。”
徐佳哇了声，抬手说：“谢了啊。”
她们周末一起玩了吗。
可徐佳怎么偏偏跟林蕊在一起，她难道忘了，她们曾同仇敌忾说林蕊是多么的讨厌和惹人烦了吗？
因为徐佳的位置靠墙，林蕊的手臂是越过温柠的座位才给她的。
收回手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带翻了温柠桌角的书。
林蕊却恍若未睹似的，还在那上面踩了一脚，留下一个灰色的印子。
温柠抓着她衣摆，抬眼说了声：“捡起来。”
林蕊撇撇嘴：“你搞错没啊，又不是我弄到地上的。”
按照以往，温柠是那种在冲突面前选择息事宁人的人，可现在她不想忍：“你就是故意的，我都看见了。”
徐佳她们也不玩闹了，都看向这边。
如出一辙吃瓜的模样。
林蕊白了眼，“有病啊。”
堂而皇之地又踩了一脚。
温柠没有偏头看，却能猜到，旁边的那些人是怎样一种看戏的表情。
比起对林蕊刻意刁难的气忿，温柠更多的是失望，大概是见过徐佳为她出头的样子，所以忽然有一天她不那么对她了，内心有种失衡感。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也是从此时起，她决定再也不要和任何人成为好朋友。
蓦地，教室里一阵沉闷的响声划破空气。
这声音来自平时班里最不好惹的人，周野掀起困恹恹的眼，他的手掌拍在桌子上，
嗓音冷冽，不耐烦地说了声：“吵什么吵。”
声音不大，却有着极强的震慑力。
全班都安静下来，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这个魔王。
同样愣住的还有温柠，她也是被忿忿不平冲昏了头脑，怎么忘记周野还在教室了。
下意识的，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狰狞狼狈的模样。
捏着林蕊衣摆的手一寸寸松开。
拜托，千万，千万不要看到……
殊不知周野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全班，若有似无定在林蕊身上。
彼时，林蕊还有种他针对自己的错觉。
直到——
他忽然站起来，沿着过道往讲台走，会经过温柠的位置。
就在林蕊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避到一边时，周野挡在她面前，仗着身高优势，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捡起来。”周野看着林蕊，眉眼无端生出一丝冷意。
不是错觉。
众人都看着这边，不明所以。
林蕊有种被注视的难堪，咬着牙，扫了眼温柠，一声不吭地把书本捡起来，不甘不愿地在那灰扑扑的脚印上拍了拍，放在温柠桌上。
周野迈步走开，单手抄着裤兜，经过讲台，从前门出去了。
周野是在袒护温柠吗？
即使有这个想法也不过转瞬即逝。
因为谁都知道周野喜欢的类型，是肤白貌美艳丽，是高贵的波斯猫，而不是软弱的小白兔。
没有谁会把温柠和周大少爷联系到一起，他们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俩人。
大家只会觉得周野脾气不好惹，某些人运气不好撞枪口上罢了。
只有温柠知道，周野有多护她。
可……他会不会觉得她斤斤计较？
课间，温柠把手机偷偷带去了洗手间，给周野发信息。
温柠：刚刚，谢谢你。
ZY（npy）：跟男朋友说什么谢谢，以后有我给你撑腰，被怎么欺负的就怎么欺负回去。
温柠抿抿唇，嘴角的弧度情不自禁放大。
以后有我给你撑腰。
这句话就像魔法，给了她莫大的力量。
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心情，忽然洒下阳光，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甜滋滋的。
温柠：好。
*
很快又迎来了周末。
温柠和周野约了早上见面。
自从读高中后，她就很少穿裙子了，成天罩着宽大朴素的校服，这次她从箱底翻出了去年新买的那条裙子，想方设法用烫热的杯壁去熨平上面的褶皱。
一路上，她都在感慨，原来被喜欢的人护着的感觉这么美好。
她何德何能，被命运眷顾。
周野依旧在老地方等她，不过，温柠在他旁边看到了别人。
乔苒——他的前女友。
温柠顿住脚步，停在几米远的地方。
心情说不出的纠结复杂。
她记得乔苒是多么的娇艳美丽，是无数人心目中朱砂痣、白月光。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泪眼婆娑，放下一身骄傲，像暴雨中萎靡的玫瑰花。
她扯着周野的手臂，似乎在乞求着什么。
周野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然后抬头看过来，朝温柠勾了勾手。
乔苒顺着他的视线，纠缠的手渐渐松开。
从温柠旁边走过的时候，乔苒的掌心抹了下眼角的泪，高傲地打量了她一眼才离开。
“怎么回事？”
两个人并肩而行，周野忽然开口。
“啊？”温柠疑惑了声。
男生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说：“呆呆站那看好戏？你男朋友被人堵了都不知道过来帮帮忙。”
怎么听，都有种倒打一耙的意味。
温柠垂着眼睫，“我以为你们有话要说……”
其实自始至终，她都对自己挺没有信心的，无数次陷入困惑，周野怎么会喜欢上平平无奇的自己，她甚至想到小说里那些狗血的情节，他和女朋友吵架，然后拿她当挡箭牌。
冷战结束了，她没了利用价值，便被扔到一边。
周野轻嗤了声，散漫道：“我和她能有什么话要说，小朋友，你见过我哪次分手，和前任和好的吗？”
温柠摇头，手指蜷了下：“我……不知道。”
两个人站在树下等车，阳光拉扯出两人的影子。
周野瞧着她安静温顺的模样，忽然冒出一丝逗弄的心思，他蓦地伸手，轻轻捏住她细腻的脖颈，勾进和她的距离，温和鼻息轻浅地落在她鼻翼。
“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不怕我和她旧情复燃？”
换做旁人，撞见自己男朋友和前女友拉拉扯扯，恐怕早就当场翻脸了。
然而她只是安安静静站着，等着，宁愿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会惹他烦躁，乖巧得紧。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温柠仰头看他，扑通扑通，伴随着剧烈的心跳。
纤弱的脖颈被人握住，她却一点不害怕，而是觉得他的掌心，好暖。
她咽了下喉，轻声说：“周野，我信你。”
—
温柠提议去岑梦安利的那家甜品店，周野没什么意见。
果然，店里面人气很旺。
温柠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周野则微微蹙了下眉，只选了一杯椰云拿铁和一份蔓越莓欧包。
“你不用给我省钱。”
上次是周野请吃的饭，这次说什么，温柠也要请回去。
周野散漫道：“我不太喜欢吃甜品。”
“为什么？”
在温柠眼里，甜品能治愈一切不开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甜品。
“那玩意太腻了。”周野散漫道。
温柠一听，赶紧道：“那要不，我们换一家店吧。”
“不用。”
温柠便不再勉强，心里默默把他的喜好记下来。
甜品很快上来，每一份都精致可爱，让人有品尝的欲望。
让温柠没想到的是，每一份的分量都不少。
她吃到后面，有点腻得反胃。
斜前方有对情侣，女生似乎吃不下了，撒娇向男友求助，男生笑着把所有东西解决掉。
女生俏皮笑笑，还朝他鼻尖抹了一点淡奶油。
“吃不下了吗？那走吧。”周野低沉的嗓音响起，把温柠拉回神。
她摇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一点点把甜品咽下去。
看不出一点不开心。
周野漫不经心地勾唇，低头看手机，静静等着她。
彼时，温柠还不知道，有一天，周野会为了另一个女孩，无比宠溺地，把这些甜腻腻的玩意儿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