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窈转到L·Y卡座,店里坐了三桌人,有男有女。齐越拿了两杯奶茶,坐到她对面。
两人是圆形桌,桌子不大,中间是一枝卡布奇诺玫瑰。
“厚芋泥牛乳。”他把她那杯给她。
“谢谢。”她低头看着玻璃杯中放了吸管的牛乳,她想的是团建第一晚,她故意拿的茉莉奶绿。
目光不由看向对面,齐越那杯颜色深,应该是什么茶。
他将自己的推过去,在玫瑰花瓶边上停住,“锡兰红茶。”
两个玻璃杯明显是一个系列,冰川纹理的奶茶杯被店内的光一照,竟透出几分炫彩。
路窈捧着她的热牛乳:“我以为是咖啡。”
她说的时候笑了一下,他怔了,这两天她从不主动找话题,他引出的话,她大部分也不会接,没想到她会问。
齐越看着她,眼底有细碎的光,“咖啡现在喝得少,这款品质不错,我试了很多次,不甜不腻,茶味也适中。我还没喝过,要不要给你倒一点尝尝?”
路窈手一紧,奶茶烫了掌心,“我有芋泥就好了,下次再试别的。”
他点点头,没有勉强,拿回他的锡兰红茶,他喝了第一口。
路窈也就着吸管,第一次喝到他极力推荐的新品牛乳。
味道还不错。
店里放着歌,刚才她光顾着看,没注意,这会儿放的歌是“今天也想见到你”。
“今天也想见到你,不管什么天气,许下的那些心愿,等你揭开谜底……”
刚好是副歌,有人推开店门。他们斜前方的一桌,男孩站起身,冲着门口挥舞。
“老公!”推门的女孩笑着奔来。
男孩张开双臂,两人抱在一块。
此时的歌多少有点应景。
路窈一直看着,那桌的男孩她来时并不在,齐越做好提拉米苏,他们从后厨出来才看到他。他点了两杯奶茶,一块提拉米苏,时不时望着门口的方向。
她猜是异地恋的学生。
果然,女孩先猛嗦了口奶茶,“怎么来这么快?地铁还是打车?北方是不是下雪了?”
女孩问了一堆,男孩背对他们,路窈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从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里不免.流露出两人感情颇好。男孩一定是耐心的,含笑看着她。
“啊,我们老师今天拖堂了!不然我还能更快到。”
“大学语文太难了,为什么到了大学还要学语文?比微积分还难。”
“……”
一直是女孩在说。
店内的歌曲换成了“突然很想你”。
路窈视线转到另一侧,三个女孩坐一桌,一人一杯奶茶,她们没点蛋糕,在说中明今天去大学城招聘的事情。
她不由看齐越,他也望着她,“我也不清楚,卸任很久了,中明的情况我不大了解。”他似乎停顿了几秒,“以后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他变相表白。
路窈垂眸,视线落在她的奶茶杯。
齐越笑笑,自然跳过这个话题,“你说在后厨有了灵感?”
他做好提拉米苏,她说有个想法,具体再等等。他们就回到店里,她说还想再看看。
“嗯,原本有,现在觉得不大妥。”路窈是从齐越问她配方比例来的感觉,diy的配料盲盒。可是,等她坐到店里,看着来来去去的配送小哥和数不清的外卖单,她又推翻了。
不能光追求创意,还得考虑成本和性价比,显然,这不合适。
说到这里,路窈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焦虑。她有压力,如今奶茶店甜品店多,活动也多。各种周边、创意菜单层出不穷,要想脱颖而出很难。
这一下午,她就在观察堂食的客人,还有店员。
“不急,离圣诞还有一阵。”齐越看出来,端起他的奶茶杯,倾身往她的方向,“今天才是第一天,之后指望路小姐带我飞了。”
路窈抬眸,看着面前的奶茶杯,她拿起她的碰上去,“钱到位就成。”
齐越笑了,喝了口红茶,问:“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哪一家?”她现在对大学城的火锅店不是很熟。
他从口袋拿手机,没掏到,想起他的手机在她那儿,“不出去吃,就在店里吃。这有我一个办公室,嗯,也算是休息室。我们叫个火锅底料,再叫点火锅料,我给你煮火锅。”
路窈第一反应:“你会?”他从前只会煮面。
齐越也想到了:“会,这两年学了几道菜,下次有机会做给你吃。不过,都是家常小菜,太复杂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学。”
这些话过于温情了,路窈避开,只接他的火锅话题,“现在点?”
她也找手机,手机在包里,她拉开拉链,看到两个贴在一起的手机。
之前在后厨他把手机给她,她看他做好的提拉米苏时,顺手将两个手机都放在包里。他可能是忘记了手机在她那,她也不记得了。
路窈把手机还给他:“我忘了。”
“我也是。”齐越拿回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只有几条微信,他直接打开买菜软件,手机屏幕转回去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他记得她的喜好,只不过不再擅作主张。
路窈跳过锅底料,先点火锅料。她爱吃的肉和丸子,还有蛋饺蟹肉.棒。全部加入购物车后,她一看,东西不少。她点菜没有节制,容易点多。
手机再次转回齐越手里,裸机温热,带着她手上的温度,他捧起手机,“没有点底料?”
“底料看你,我都可以。”
“那就鸳鸯。”
“你的锅能放两种底料?”
“可以。”
路窈火锅爱吃辣,齐越偏清淡,应该说他对火锅一般。他们恋爱时,吃火锅都是因为她喜欢。
他看她点的火锅料,都是她爱吃的,也有他喜欢的。差不多,他没有再加,直接选好地址下单。
“下雨了!”有人喊了一声。
路窈看窗外,天阴了,飘着毛毛雨。
有客人进来躲雨:“天气预报真不准,明明没雨啊,说下就下。”
“下雨了,明天就降温。”
路窈看窗外行人匆匆:“给他们让个位?”
齐越也是这个意思,在她之前拿上她的奶茶,他一手一杯,桌上的手机被落下。她见状,只好把他手机放包里。
她跟着他去后面办公室。
他让路窈先坐:“我把锅子洗洗,很久没用,煮一锅水泡一泡。”
“我帮你。”她脱了外套。
齐越想了想,让她帮忙插电,他来洗锅。她插上电,坐在桌前看他。
他自己挽起袖子,一手拎着锅,一手拿着百洁布擦洗。大概是洗水池太低,他忽然停下换了个姿势,身体往右.倾了倾。
任谁看了,也想不到他是中明的齐越。
路窈看了会儿,低头玩手机。
等锅沸了,外卖刚好到了。齐越端起锅倒水,她穿上外套,“我去拿菜。”
“嗯,好。”
路窈拎着菜回来,他装好了锅,她先找出底料,他从打包袋里找姜。她煮底料,他切姜。
姜蒜放辣锅,他接过棒,她就去调蘸料。
齐越不吃蘸料,她给自己调。
休息室很快弥漫起香气。
辣锅先沸,筒骨锅还差点。齐越收走凉掉的奶茶杯,重新拿出四个玻璃杯,分别倒上温开水和雪碧。两人坐好,还是面对面的位置。
久违的感觉。
路窈先往辣锅里放肉,她没什么耐心,喜欢一股脑放干净,慢慢吃。这个习惯改不了,他看笑了。
“笑什么?”另一边锅也沸了,她很公平,一边倒一半,每样对半开。
齐越看她:“很开心,所以,控制不住。”
她筷子一顿,把蟹肉.棒也放进去,“哦。”
他看肉片烫差不多,从辣锅里夹了两片到她碗里,她道谢。
齐越也尝了尝味道,在路窈喝雪碧时拿起他的玻璃杯,他再次举杯。她犹豫一瞬,碰上去,清脆一声,落在两人心上。
“路窈,谢谢。”他认真道。
她喝了雪碧,没吭声。
谢什么她懂,但她给不了回应。
齐越没在意,给她捞火锅料。中途手机在她包里响了,不是她的铃声,她反应了一会儿,从包里取出手机给他。
宋时琛的电话,他提到傅瑾岚,齐越捂着手机对路窈说:“我接个电话。”
她点点头,吃自己的。
不到二十分钟的电话,等齐越回去,休息室空无一人。
路窈不在。
他疾步到他们的餐桌,她放在椅子上的包也不见了。
齐越呼吸一滞,安静的房间,只有火锅沸腾的声音。
心头被那股她不告而别的恐惧淹没,他转身往外跑。
收银的店员只瞧见他们老板跑得跟阵风似的:“老板,外面下雨。”
另一个机灵的店员拿伞追过去:“老板。”
晚风中夹着雨丝,齐越没穿外套,真真是透心凉。
“老板,伞。”店员气喘吁吁。
今晚因为下雨,周边人少,他茫然站在店外,不知去哪儿找她。
直到店员撑起伞,替他挡住了雨,他回神,“路窈呢?”
“不是在休息室?”店员莫名。
齐越如释重负,那就是她没走。
他又觉得自己太冲动:“没事了,谢谢。”
店员被这一出整懵了:“提拉米苏好了,要给您送进来?”
齐越现在心思不在提拉米苏,他往回走,“等会儿再说。”
“好的,老板。”
他步履匆匆,回休息室,迎面同路窈撞上。
她手上挎着包,右手贴着小腹,瞧见他,“电话打好了?”再一次看,又觉得不对。
他脸上有雨珠,不止脸,头发、肩头、衣服都有,因为店内的光,雨珠特别明显。
她惊讶地往他身后看:“出去了?”什么电话机密到得去外边听?
齐越目光灼灼看着她,喉结滚动两下,他忍住了揽她入怀的冲动,“嗯,出去了。”
他淋了雨,也吹了风,身上凉。发现她捂着小腹,他下意识后退小步,生怕凉意带给她。
路窈没有追问,先回休息室。刚才她吃着肉,肚子有点不舒服,算算日子,她带着包去洗手间。朋友还没来,可能是日子快到了却下不来,有点难受。
齐越跟在她身后,她坐好后先喝雪碧。他眼疾手快,一把挡住。
“喝点热水。”他摁在她手背,手比她的凉,他又马上缩回,改捏住杯底。
路窈不赞同:“雪碧最配火锅了!”
“下次再喝,先喝热水。”
“我喝我的,为什么要下次?”
“因为……”
齐越顿住,想起她第一天总疼,“听话,路窈。”
他话里带着轻哄,配上那张脸,谁都抵抗不了。
路窈确实有一瞬的恍惚,从前她耍无赖,他也这样。
两人捏着同一杯雪碧,谁也不让,最后,他先收回手,“听话,今晚疼了你一个人。”没人给她捂着。
按她的脾气,他不可能近她身。
路窈品了两遍,听懂了,刚才门口碰到,她捂着小腹,他大概误会了,“没有来。”她脸热,放下那半杯雪碧,低头吃肉。
谁知,肉也凉了,她拧了拧眉,嘴里的肉不好意思吐出来。
一双筷子闯进视线,夹走她碗里剩下的两片牛肉和一个虾滑。
“趁热多吃点。”他也有点尴尬,她碗里的肉夹到自己碗里,他替她解决。
路窈愣愣地点头。
齐越又下了盘菜,他放下筷子,想起小小的乌龙,他觉得有必要说:“刚才我出去是回来没看到你,也没有你的包,我以为你走了。”
直到这一刻,他手脚才回暖。
姜闻书的事让他醒悟,他再默默无声,自己可能就真的永远要失去她了。
路窈沉默从锅中夹了肉,肉到碗里,冒着热气。烫嘴,她吃不上。
许久,她出声:“放心,我没那么任性,真要走总会对你说一声的,甲方爸爸。”
齐越:“……”
这话客气有,疏离也有,真扎心了。
他一口闷了雪碧,自顾自说:“刚才挺害怕的,怕又找不到了你。”
路窈没有接话,锅沸了,她给自己夹了肉和午餐肉,“趁热多吃点。”她把锅转了个身,筒骨锅转到他这侧。
齐越默默夹走肉片,就当……是她关心他?
吃完,他洗锅,她收拾垃圾。等全部收拾好,店员也把提拉米苏打包完。
今晚两人住大学城的酒店,齐越在大学城有房,那次周周发烧,路窈也去过。但那时他无中生友,借了别人的名义,现在再提,怕翻旧帐闹不愉快。
两人各自撑了把伞,雨不大,绵绵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上海的冷冻到骨头里,尤其雨一来,湿冷湿冷。
路窈扣上大衣扣子,撑伞的手冰凉。
齐越走在她身旁,两人的伞碰到一块,他稍稍举高。他伞上的雨珠落在她伞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再滴答一下,被风带着落到她肩头。
他只好落后她半步,也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转个弯,差点与三五人撞满怀。
一群人撑着伞,有说有笑,原嘉正与身旁同伴说话,余光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愣下下,转过头,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路窈?”她惊喜。
其他人看的是路窈身侧的齐越:“齐总。”
他卸任中明CEO,他们仍这么称呼他。
路窈突然局促,下意识的反应,她握紧伞柄,伞往下压了压。
原嘉今天是跟着同事来大学城招聘,没想到会遇到路窈,更没想到路窈和齐越走在一起。当时两人的事他们小群里也讨论过,后来齐越在大学城的论坛里做过澄清。
到底是没有亲眼见到来得让人心惊。
“学姐。“路窈找回自己的声音,伞往后托了托,她露出自己的脸。
其他人或多或少有好奇,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
原嘉笑笑:“回国了也不找我玩。”
路窈也轻松一笑:“最近超忙的!”
“苏州还是上海?”
“苏州。”
原嘉看一眼齐越,她故意问:“那这次?”
齐越看着路窈:“这次是我排队。”
其他人侧目。
他说:“还在排队追求路窈,没追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