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窈目送姜闻书离开。

    从前都是他在楼下看她上楼，这次她在原地，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刷门禁进去按电梯，电梯门开，她顺利到家门口。两三分钟的时间，手机震动，群里有人艾特她。她开门再关门，换好鞋才坐在玄关的小沙发看消息。

    姜闻书群里艾特了她，他说：【友谊长存。】

    路窈引用：【友谊万岁。】

    周舞是最先出来的：【大晚上喊什么口号？知道你俩是相亲相爱的老铁了，行了吧？】

    她看懂了他们的意思，故意这么说。

    黄安妮和其他人才敢跳出来：【怎么的光喊口号不干活儿？啥时候再约一发？】

    【就是，我过两天武汉回上海了，约不约？】

    【约苏州还是上海？】

    【看路窈呗，现在她最忙。】

    话题扯到下次聚餐，没人问路窈跟姜闻书怎么回事。

    路窈挂好包，去餐厅烧水。

    她看时间，发消息的时候姜闻书应该刚回车上。她打开和他的对话框，想了想，又回到小群。

    LY：【来苏州啊，请你们吃饭！】

    姜闻书第一个支持：【那得是大餐了。】

    路窈回了个“莫得问题”的表情。

    周舞私聊：【说清楚了？】

    路窈打字：【其实没说，但我们都意识到，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

    如果是从前的路窈和姜闻书，她不会只选他爱看的电影，他也是，他们一定会喊上其他朋友看自己喜欢的。吃饭喝茶，他也不会委屈自己，她也是，最多她替他把香菜挑出来，然后说一句：姜闻书，你事情真多！

    还有很多，他们试过了，失败了而已。

    周舞说：【谁说是失败，这成功证明你们是一辈子朋友。】

    路窈就爱听她说：【有道理。】

    她跟周舞聊完，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前两天出差上海，回来工作忙，周末就没有回家。

    两人先互相报平安，程卉问：“有话说？”

    “难怪，妈妈还是妈妈。”路窈笑。

    程卉一猜一个准，女儿很少大晚上打电话，大部分时候就是发微信报平安，有事也是微信在家庭群发语音消息。

    “说吧，让程老师给你开解开解。”

    “怎么就是开解？就不能是喜事？”

    “你妈妈还是你妈妈。”

    “……”

    路窈表示说不过老母亲，她一本正经道：“我跟您和爸爸说最近在跟一个男生接触，但是，试了两周，我们决定做回朋友。”

    程卉点点头：“理解。”

    “您就不说点什么？”水沸了，她倒水凉着。

    程卉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感情的事做父母的能怎么插手？我跟你爸觉得好的男孩你未必喜欢，同理，你喜欢的我们也许也得花一定的时间去接受，主要是你喜不喜欢，开不开心。我们能做的很少，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就听，你迷茫的时候我们给你建议。当然，我们跟你成长环境不同，有些建议未必适合你，你能接受的就听，不能接受的话，我和你爸爸也不会逼着你必须听我们的。”

    路窈感动，爸妈一向开明，从学习到兴趣，再到后来选择学校专业，是国内读研还是出国，他们都会问她。后来她回国工作，他们也只是听她的决定，只适当给了她建议。

    她跟爸妈不轻易言谢：“不愧是程老师。”

    程卉笑呵呵说：“那程老师再说一句，希望下次你再接触的男孩能顺利带回家。”

    “程老师，您这是关心还是吃瓜？”

    “嗯？我想想，吃女儿的瓜也算是关心吧？”

    母女俩笑作一团。

    *

    六人小团队的聚餐在一个工作日的晚上，路窈选的地方，一家私房菜馆，离他们住的酒店近，离她家就不近了。

    她和姜闻书最先到，他没有回上海，这几天一直在苏州。

    路窈下班时，他接上她先去餐厅。

    私房菜馆安静，是栋小别墅，他们的包间在三楼。三楼小包，刚好是个六人桌。

    “北京看完展我就去贝拉焦。”姜闻书跟她闲聊。

    路窈羡慕：“啊，是我们错过的科莫湖？”

    “羡慕我不？”

    “嫉妒死了！”

    姜闻书跟她说他的行程：“我打算拍科莫湖，近景远景、小巷子里登高，360度无死角拍个遍。我还打算租辆车，请个师傅一路沿湖开。路窈，我连镜头和构图都设计好了。”

    他说这些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依旧是那个能背着相机说走就走的姜闻书。

    路窈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不管，你得小群里发视频，我们那次都错过了。”

    他们有一回也打算去贝拉焦，攻略都做好了，结果她肠胃炎，没去成。

    “放心，小路同志，我去给你探个路，下回咱们小分队一起！”姜闻书故作老成说。

    路窈一巴掌过去：“小姜同志话别太满，可别把自己弄丢了。”

    姜闻书同她一样方向感一般，不过，他比她更随性，迷失方向时从不执着找回原本的目的地，随性走，随时换。大概就是他的随性，最美丽的风景都在他镜头里。

    两人笑闹，有人敲门。

    服务生先进来，后头跟着周舞他们。

    黄安妮走到路窈身旁上下打量：“挺滋润啊。”

    听说他们结束，她还担心了一阵，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

    周舞也过来，她看的是眉飞色舞的姜闻书，“又打算去哪了？”

    姜闻书就笑笑：“还是舞姐了解我！”

    他们认识好几年，一个眼神就知道。

    “刚跟路窈说呢，我打算去贝拉焦，其他的随缘。”姜闻书说不伤心是假的，但可能是真的试过了，没成功，他不强求，“终点还没定。”

    他就沿着那条线走，走哪儿算哪。

    黄安妮点赞：“酷！”

    他们说的时候，路窈在点菜，大家的口味她都知道，点完，她加入话题。

    吃饭时，黄安妮清清嗓音，“话说，你俩怎么就be了？”

    路窈和姜闻书闻言，对望一眼。

    他之前天天发圈，不是菜就是电影票，朋友圈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能猜到。这几天，他朋友圈安静了，知道的人或多或少能想到两人be了。

    黄安妮是在小群里，看到他们官宣be，但一直没问而已。

    话题说到这，其他人也好奇。

    路窈又看看姜闻书：“因为他陪我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

    黄安妮目瞪口呆脸。

    姜闻书笑笑，指着路窈，“因为她点菜的时候去掉了香菜。”

    黄安妮：“……”

    这是什么奇葩理由？长见识了。

    她喝了口红酒压惊。

    他们原本不打算喝酒，是黄安妮提议的，这次吃饭算是聚餐，也是给姜闻书送个别，他们才开了一瓶。

    路窈举着酒杯碰了姜闻书的：“下次我还去香菜。”

    他不甘示弱：“下次我才不陪你看电影。”

    黄安妮没想通，但看两人，“行吧，还是这样顺眼。”

    “今晚我住你家。”周舞跟路窈咬耳朵。

    两人许久不见，姐妹夜聊势在必行。

    路窈悄声：“好啊，等会儿送他们去酒店，我打车回去。”

    他们都喝了酒，不方便开车。

    周舞点点头。

    大家闹腾完已经十一点多，姜闻书他们没要路窈送，直接去酒店。只剩路窈和周舞在私房菜馆门口瑟瑟发抖。

    这个点不好打车，路窈从手机里找到吴阿姨的电话，刚拨出去，她想起来吴阿姨小孩骨折，她去东北照顾他了。她赶忙挂断，软件打车。

    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我忘了，吴阿姨给的安全感改不掉。”路窈在软件里选择加钱打车。

    周舞没在意，搂住她互相取暖，“看我们窈走哪儿都是幸运的宝子。”

    她指路窈会遇到吴阿姨。

    路窈笑了笑，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吴阿姨。

    “吴阿姨，抱歉，打扰您休息。”她没想到就几下响，吴阿姨还是听到了。

    吴阿姨解释：“我本来就睡得晚，你打电话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忘了您去东北了。”

    “没打到车？”

    “嗯，没事的，我再等等。”

    吴阿姨一合计：“你把地方告诉我，我问问看朋友接不接单。大晚上的，一个姑娘不安全，你找个地方坐着，阿姨马上就给你回电啊。”

    路窈道谢，等了会儿，电话响了。

    “路窈，你就在原地不动，我朋友开我的车来接你。”

    “麻烦您了，吴阿姨。”

    吴阿姨不敢居功：“不麻烦的，我车牌号你记得的吧？人……反正你看到我车就知道了。车费也不着急，你直接给他。”

    她说不麻烦，路窈仍道谢，然后，她取消软件订单。

    跟周舞在私房菜馆里头等了快十五分钟，蓝色出租车到了。路窈开车门，让周舞先上。

    “麻烦了，师傅。”她没见着人，坐进去时说。

    没想到，驾驶座的人回头，“不麻烦。”

    周舞“噗嗤”笑了。

    路窈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她眨了眨眼，没喝上头，也没看错，就是齐越。

    他对她笑：“回家？”

    路窈气笑，不想说，周舞抱臂，“齐总这是几个意思？”

    齐越看路窈一眼，坐回去，他挂档，“闲着也是闲着，兼职挣个外快。”

    出租车还是老车，是手动挡，起步时“轰”一声油门，周舞扶了扶驾驶座的靠背，“齐师傅，会不会开车？”

    齐越抿了抿唇，他没怎么开过手动挡，今晚适应了下还没习惯，“保证安全送到家。”

    周舞不信，中央后视镜瞅一眼专心看路的齐越，“有没有出租车证？”

    她就是存心刁难他。

    齐越明显没有，他就是借了吴阿姨的车，只接她们这一单，他偷瞄路窈。

    她看着窗外，压根没看他。

    周舞拿出手机，对着驾驶座拍了张照，“留个证据，下次举报。”

    路窈没听两人说话，她回忆初次碰上吴阿姨。确实挺巧，凌晨时候，她打不到车，当时她差点都打算在展厅里通宵一晚算了。结果，恰好一辆空车过来，还是位女司机。

    她没想到是因为齐越。

    “明天不上班？”齐越主动搭话。

    回他的仍旧是周舞：“你明天还开不开出租？”她不答反问。

    齐越听出她话里带刺：“嗯，开。”

    周舞没他脸皮厚，转头跟路窈说话，“我后天回，明天还能约一次。”

    路窈收回目光：“好，明天想吃什么？”

    两人同时打开“时光”的app开始搜吃的，合心意的就发他们小群，群里一下火热。

    姜闻书说：【嘿，排挤我？我明天回北京了！】

    黄安妮回他：【谁让你一个人去贝拉焦让我嫉妒的！】

    姜闻书：【那你一起来？】

    黄安妮：【知道我不能还故意那么说，差评！@路窈@周舞明晚我们继续大餐，气死这人！】

    路窈和周舞都笑了。

    红灯，齐越扭头，发现后座两人都低着头。路窈在副驾驶后头，他的角度能看到她脸颊的酒窝。她笑得特别轻松，也开怀。

    他来时准备了一路的“搭讪”尽数咽了下去。

    周舞指着群里斗嘴的黄安妮和姜闻书：“幼稚鬼真的都是批发。”

    路窈笑了，干脆把群名改成“相亲相爱的幼稚园”，周舞忍不住，“噗，路窈，你改群名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承认自己是幼儿园小朋友！”

    “又没要你承认呀！”路窈发布群公告。

    她的群公告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们一起慢慢种草，直到我们穷得土也吃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安利的对象。

    周舞最先发现，她锁屏，看路窈，“小路同学，你是看不起姐的钞能力？还是看不上姜闻书这个印钞机？你觉得我俩能让你吃土？”

    路窈点点手机：“小周姐姐，架不住咱群有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黄安妮。”

    周舞重新解锁手机：“我现在就跟安妮告状！”

    “诶，不带这样的！”

    两人旁若无人，齐越听得认真，心也越痒。

    他们有个群，但他不在群里。别说是群，连他手机号都在路窈黑名单。

    她们说话，他插不进话题。

    齐越没再试图搭话，专心看路。零点前，他安全送她们到家。

    周舞先开车门，路窈看向驾驶座，这是她上车后第二次看他，“车费怎么结？”

    她今晚跟他说的第三句话：“转吴阿姨？还是给你？”

    转吴阿姨她就扫码，转给他，她就让周舞付。

    齐越指着后排的微信二维码：“扫码就行。”他打表，“17。”

    路窈点头，扫码结算。

    17元转账，成功后她开门。

    她下车前，齐越叫住她：“吴阿姨有事，我替她开两天车，有需要打我电话。”

    他报了自己手机号。

    路窈没答，“砰”一声关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