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伦敦是个多雨的城市。
不到一周的时间，已经有整整两天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黎夏就趴在窗边，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浅浅的灰色的天空，天光却大好。
这样的天气，出去走走最是舒适。
黎夏收拾好以后才发现顾见深竟然还没出门。
“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如是解释。
黎夏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要一起下楼吃点东西吗？”
黎夏原本是打算出门找一处面包店，最近周边闲逛时总能闻到甜甜暖暖的烤面包的香味，再搭配一杯稍稍苦涩的咖啡，将将好。
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下去吃点东西。
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酒店，整体格局偏古典，内部简约却又不失典雅与奢华。
他们选择的是酒店提供的自主早餐。
出门之前一杯牛奶垫底，黎夏还是拿了煎的焦香的培根和香肠，搭配黄油面包。
逛了一圈以后，又端了一碗肉酱米线和一点烤鸭。
她就像个觅食的小仓鼠，不停地往回搬食物。
顾见深面前就一杯牛奶，两片烤面包，几块培根和香肠，一个煎蛋。
黎夏施施然在他对面坐下，先是喝了一口加了糖的豆浆，若无其事地吃起来，“昨晚大餐虽然好吃但是没吃饱。”
顾见深喝了口牛奶，“下次没吃饱就说。”
黎夏“哦‘了一声，油滋滋的烤鸭吃的一脸满足，“只顾着跟你生气了，后来都半夜了。”
香肠培根泡在肉酱米线汤里，被她吃出了别样的风味。
黎夏胃口一直都很好，从初中到现在，她食量就一直不小，就是吃的多也没见胖，顾见深早有见识。
说话间对面的男人已经结束早餐，看眼时间，然后就一边手机回复信息一边等她吃饭。
“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吃个早餐而已，又不是一定要他陪着。
再说了，他这么坐在对面，一会儿看眼时间的，就还挺影响胃口的。
顾见深还在慢吞吞地喝着牛奶等她，“不着急。”
他说不着急，黎夏也就当他真的不着急，起身又给自己拿了几块烤鸭，一点点炒蔬菜，和一小份红烧牛肉面。
只是在她低头欢快进食时，一份餐盘放在她旁边的位置，熟悉的声音响起，“夏夏的胃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沈清晨一身精致简约的黑白职业装，自然地在她身侧落座。
黎夏抬头看了她一眼，微辣热乎乎的牛肉面瞬间就不香了。
她机械性地吞下牛肉，看一眼对面抬头看了沈清晨一眼后，一句“早”后就低头继续忙工作的顾见深。
黎夏也低头猛吃。
沈清晨笑笑，只当他们之间还在冷战。
吃下一块水煮西蓝花，她像往常聊天那般，笑容得体，声音温雅，她说：“夏夏，其实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放下手里的餐具，擦了餐嘴角，对上黎夏疑惑的视线，她继续说，“昨天阿深也跟我提了，关于这次合作的项目的事，我知道你介意我和他的过往，但我也向你保证，我们之间目前真的就只是好友兼合作的关系，我不希望过往的一些成为合作的阻碍，当然你如果真的介意的话，我个人退出这次的项目，可以吗？”
她字字清楚，态度无比诚恳。
黎夏抬头看她，唇角翘了翘，要笑不笑，话却是字字珠玑，“目前只是好友兼合作的关系，以后呢，是不止这层关系还是有更多的可能？”
沈清晨笑的仿佛她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要断章取义夏夏，从我回来到现在，我从没有做过破坏你们关系的事，不是吗？”
黎夏眨眨眼，大大的眼睛清脆且无辜，“我只是说说而已，再说了我不参与公司的任何决策，合作的事你找我老公就好了，他拒绝你的话肯定有他自己的考究……”
说完她还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你拿我当借口这件事就真的过分了！”
听着她亲昵的语气，和自然的语气，沈清晨第一时间转头去看顾见深的表情。
对面的男人难得抬头看她一眼，唇角微勾，“嗯，别生气。”
黎夏还嘴巴撅得高高的，转过脸对沈清晨说，“他永远都这样，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就是下次还敢！”
沈清晨嘴角的笑容僵硬，却飞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挂着得体的笑容，朗声道：“既然误会已经说开，那么合作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还能再考虑一下，我们昨天连夜开会，讨论到最后还是顾氏最合适，阿深……”
“我吃饱了。”豆浆仰头一口喝完，接过顾见深递过来的餐纸，擦擦手，直接起身。
黎夏问他，“走吗？还是等等清晨姐？”
顾见深也已经随她一起起身， “走吧，上午还有工作要处理。”
黎夏表现得很是大方得体，“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明明两个人一起回，但黎夏就只是回房间拿了包和伞，就准备出门了。
那边顾见深还在打电话，见到她准备出门，走出书房。
黎夏指了指外面，“出去逛逛。”
“中午回来吗？”
“再看吧，不一定，或许雨下大的话很快就回来了。”
伦敦极少有大雨，一年中大多时候都是这种洋洋洒洒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出去有人跟着，顾见深也放心，却难得的不适应，就像掌心里开始挣扎着要飞出去看看的雀儿，明知道她会回来的，却已经习惯了她卧在掌心里的温度了，舍不得放手，却又怕她觉得憋闷，随时想挣脱开牢笼。
黎夏的出行是没有计划的，很随意，一个人一把伞，沿着古老的灰色石板路慢慢地往前走。
身边有比她走的还要悠闲当地人，他们极少有人打伞，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般淋雨的生活。
她就这般慢慢地走，遇到自己喜欢的店就进去逛逛，买下的东西，多了身后也有人给她拿着。
亦或者，一家咖啡店里点一杯喝的，就坐在窗边，扭头看窗外湿漉漉的地面。
逛到累就往回走。
她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餐时间。
顾见深已经出门了。
黎夏就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快餐店。
这几天在这边西餐中餐都吃了，但在这个炸鸡炸鱼遍布的城市，炸物的胃到底还是战栗了。
几乎是大快朵颐，即便他们的炸鸡炸鱼只是做了最简单的调味，搭配番茄酱和可乐。
黎夏还是吃嗨了。
抹嘴满足起身，一转身，结果就对上了堵在快餐店门口的沈清晨。
沈清晨也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她的定位，直接就把她堵在了快餐店，话也很直接，“我们谈谈吧。”
环视了一下快餐店的环境，黎夏还是建议，“换个地方吧，”
两个人就直接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坐下。
彼时的雨已经是极小极小的雨丝。
落地的玻璃窗上，雨滴很细很小，很久才能连成片滑落下去。
黎夏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比起苦涩的美式，她还是更喜欢甜腻的卡布奇诺。
对面的沈清晨拂了下长卷发，抿了口冰美式，露出自信的笑容，她说：“我本以为你不会见我。”
黎夏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清晨：“我知道，我回来以后让你产生了危机感。”
“我们本来也不是很熟，不见你也很正常。”黎夏笑了一声，接着说，“现在愿意见你也只是想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省的以后不必要的纠缠。”
沈清晨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只是讶异于黎夏没能像她想象中的那般隐忍却又无处可法的愤怒。
沈清晨转头，看向窗外，似在回忆，她说：“我和阿深从小就认识了，高二我生日的时候他向我表白，大学四年，我们在一起六年，我知道我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很大……”
她转过脸，直视黎夏，“但我那时候不得不做那样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和你结婚。”
黎夏低头拨弄着咖啡表面的浮沫，“所以呢？”
“所以你不好奇吗？他为什么会娶你。”
对于她的问题，黎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她说：“所以呢？你们在一起六年，彼此初恋，所以他这辈子就必须对你念念不忘，非你不可吗？”
沈清晨看着她，“我们分开的第一年，他来找过我。”
在黎夏一瞬间错愕的视线里，她继续，“七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他来过很多次。”
“那为什么还要拒绝他？”
那时候他的状态她永远都记得，他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学习机器。
原来不是陌生的城市，无法融入的适应，而是感情再一次遭遇打击。
沈清晨摇头，“太远了，他离我太远了，我每天忙碌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想到还要异地……”
“所以你们六年的感情，敌不过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敌不过四千多公里的距离。”
“他至少，是真的爱过我的。”沈清晨语气坚定。
黎夏慢慢地放下手里的杯子，低头，看着被破坏了的拉花，掀了掀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轻轻的回：“只是爱过……”
“但是你们结婚五年了，黎夏，他爱过你吗？”
不曾，爱过。
这一点黎夏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着对面自信的她，黎夏垂眸浅笑一声，而后抬头直视她，“这重要吗？”
明明勉强，她却还是维持着笑容，她说，“我陪了他三年，结婚五年，爱不爱，重要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婚姻从何而来？”
猛地皱眉，黎夏：“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手里应该掌握着顾氏的一些股份。”
“所以呢？”
沈清晨展唇一笑，“为了你手里的股份，婚姻只是暂时的决定，他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