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一场欢愉过后,本该精疲力尽酣睡入眠。

    二人各怀心事,背对而躺。

    残烛晃晃悠悠,燃尽熄灭。

    斗转星移,转眼七夕到。

    黄昏时分,锦霞漫天。

    阮翛然料定今夜定是惊心动魄,原想穿习武服好应对自如。

    前两日,萧莫言特意到永安斋。嘱咐她务必盛装打扮,最好是一眼能让人看出身份尊贵。

    阮翛然表面听命,着了一身海棠色宫装。内里着了朱红色的习武服,以防万无一失,在贴身的前心后背,更带上了护心镜。腿上,绑上了防身的短匕。

    阮翛然到东宫门口时,马车已然候在那里。

    与上一世一般无二,驾车的人正是梁隐山。

    阮翛然踏上马凳,忐忑不安上了马车。梁隐山方才瞟了一眼她,那眼神分明是狠厉。

    她猜不透,梁隐山究竟是不是真心臣服于萧莫言。

    “阮侧妃,可算来了。”这声音是贺芷瑶。

    阮翛然抬眸,见贺芷瑶精心装扮,一袭绯色华服。靠在萧莫言怀里,坐在马车正中。

    她怔了一瞬,若无其事坐到一侧,问道:“殿下,既然有贺侧妃作陪,妾还是不去了。”

    阮翛然不知贺芷瑶为何同去,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萧莫言与贺芷瑶卿卿我我的样子。

    萧莫言腾出一只手,抓住阮翛然的手,调笑道:“左拥右抱,岂不快哉。”

    不容她反驳,强硬命道:“出发。”

    马车应声而动,徐徐向前。

    贺芷瑶原本妒忌,阮翛然连日侍寝。

    可见萧莫言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有些厌恶,稍稍安心下来。

    方才秦荣到朝华阁,说是萧莫言邀她七夕夜游。她受宠若惊,要知道连周良娣都侍寝了。唯独她贺芷瑶,太子对她置之不理,让她成为东宫茶余饭后的笑话。

    贺芷瑶暗下决心,今夜夜游务必要讨得太子的欢心。

    因为贺芷瑶发觉,太子今日对她异常和善。

    萧莫言在贺芷瑶颈间深嗅,言语轻浮笑道:“芷瑶,今日用的什么香,好香啊!”

    他余光盯着阮翛然,却见她无动于衷。

    他眼中浮现的轻狂,陡地蒙上一层杀意。

    转瞬即逝,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与贺芷瑶继续嬉笑调情。

    阮翛然面上风平浪静闭目养神,心底早已醋海滔天。

    而今重要是今夜,虽然清楚萧莫言绝不会毫无准备。毕竟是刺杀,刀剑无眼又怎能做到万无一失。

    心中滋生一股阴暗的想法,令她手指一颤。

    萧莫言带贺芷瑶来,莫非想趁乱除去。如今杀伐果断的萧莫言,的确有可能做出此等事情。

    耳畔是二人不堪入耳的打情骂俏,醋海早已成坠入深海的恐惧。

    头一次,阮翛然觉得萧莫言可怕。

    马车停下,梁隐山在外唤道:“殿下,到了。”

    阮翛然回神,颤颤惊惊睁眼。

    这才发觉,马车外已是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萧莫言应声,先行下了马车。

    而后亲自扶贺芷瑶下马,拥着贺芷瑶扬长而去,连等都未等阮翛然。

    阮翛然独自下了马车,健步如飞去追二人。

    梁隐山将马车寄放在一家客栈门口,这才抬腿追赶。

    花灯流光溢彩,人流如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穿过人潮,夜风袭来,带来一阵清凉。

    阮翛然生怕跟丢二人,抬眸间河风习~习拂面。波光粼粼,荡漾着五色斑斓的祈福河灯。

    河面更有无数花船,远远传来靡靡之音。

    河岸停靠着一艘小船,比起远处的花船实在是寒酸至极。

    小船桅杆上挂着两串朱红色的灯笼,初看不起眼,细看在黑夜中显着格外醒目。

    小船只有连船舱都没有,船夫握着船桨似乎在等客。

    阮翛然追上去时,萧莫言与贺芷瑶上了小船。

    船夫摇桨,小船慢慢离开了岸边。

    阮翛然看见四周有几艘小船,向萧莫言二人所搭乘那条小船靠拢。

    一夕间,她想到了请君入瓮。

    她不清楚,哪条船上是刺客,哪条上是萧莫言的人。

    “阮侧妃。”梁隐山忽然在她身后唤她。

    阮翛然回身,惊得浑身一颤。梁隐山目光如炬,溢出狠毒之色。

    “你想做什么?”阮翛然声色发颤,弯腰想去摸短匕。

    梁隐山却挤出笑意:“阮侧妃,殿下有交代,让你我乘坐那条船。”他伸手向河边一指。

    阮翛然生怕有诈,只敢用余光一撇,那里确实停着一艘小船。

    梁隐山先行上了小船,阮翛然犹豫再三还是跟着上了小船。

    上一世,梁隐山留了后手。

    若非白孟春无意撞见救下了萧莫言,恐怕他早已死于非命。

    小船晃晃悠悠在河面游移,花船上的霏霏之音多了几分诡异阴森。

    梁隐山伫立在船头,阮翛然在他身后不足半丈处。

    她已将匕首藏于广袖之中,蓄势待发。只要梁隐山有不轨之举,她要先下手为强。

    残月倒影在河面摇曳,不知何时夜雨无声无息降落。

    将水面的月影,砸得面目全非。

    小雨朦胧,带着几分绵柔。

    阮翛然察觉小船停止向前,与萧莫言的船离得尚远。

    她回眸,想要吩咐船夫继续前行。

    这一看,惊得她花容失色。

    那船夫人高马大不说,更魁伟壮实。恶眉恶眼,凶神恶煞盯着萧莫言所乘的那艘小船。

    那船夫竟是卫成,沈如山的死士,亦是心腹。

    阮翛然握着短匕的手,不由发抖。

    梁隐山这一世只是与卫成做戏,诓骗沈如山。还是想一箭双雕,当真想除去萧莫言。

    毕竟他是沈如山的儿子,若是萧莫言死了。来日他认宗归位,也可争一争储君之位。

    眼看着那几艘小船,将萧莫言的小船围堵逼停。

    她听见了,贺芷瑶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定眼望去,扑通一声,贺芷瑶落入水中。

    不过贺芷瑶竟会水性,拼命在游离船只。

    嗖嗖几声,那些刺客拉弓射向船上的萧莫言。

    阮翛然心急如焚,却又爱莫能助。她前有梁隐山,后有卫成绝不可妄动。

    船上的朱红灯笼被尽数射掉,落去河水中。顷刻间,被河水吞没熄灭,

    眼前一黑,阮翛然看不清萧莫言那边的情况。

    “救,救命,快,有人刺杀太子殿下……”贺芷瑶向这边游来,不断呼喊。

    梁隐山猛然一动,转身看向卫成,似乎在打着什么暗号。

    阮翛然见梁隐山在原地未动,这才敢看向卫成。

    卫成手里多了一张弯弓,持箭拉弦瞄准了贺芷瑶。

    “梁隐山,你们要做什么?”阮翛然忍不住喊了出来。

    梁隐山眼神阴毒,没有一丝错愕,对卫成命道:“放箭。”

    电火石光间,飞箭射向贺芷瑶的右手臂。

    长箭命中,鲜血喷涌。贺芷瑶惨叫两声,无力涉水,身躯慢慢向水下没入。

    “再放,不留活口。”梁隐山再次命道。

    阮翛然果断拔出匕首,足尖一蹦杀向卫成。

    船身摇晃,卫成身躯不稳。一松弦,长箭偏斜从梁隐山的耳边飞驰而过。

    阮翛然眼疾手快,一刀刺向卫成的腹间。

    卫成身手敏捷,抬腿踢向阮翛然的手腕,试图踢落匕首。

    阮翛然闪身避开,一刀插在了卫成小腿后。

    “啊。”卫成撕心裂肺喊叫一声,挥起弓箭打中阮翛然的手腕。

    力道之大,阮翛然以为手腕断裂一般。

    她忍痛,奋力拔出匕首。想要再拼一把,一刀结果了卫成。

    砰的一声,她后背剧痛。这才发觉,梁隐山的手里也多了张弓箭。正瞄准她,准备再次射杀于她。

    若非她有先见之明,有护心镜护体,恐怕已命丧黄泉。

    这二人皆是高手,以阮翛然这点功夫,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卫成以箭头为武器,刺向阮翛然手臂。

    阮翛然旋转身躯,反躲到了卫成身后。一气呵成,趁机将匕首刺向卫成的后腰。

    只是船尾本就狭窄,加上微雨丝滑。她重心不稳,身子后仰跌落下河里。

    河水冰凉,汹涌闯进她的七窍之中。

    她来不及挣扎,便直直向水下沉入。

    她不会水,坠入深不见底的河底深渊。

    她捂住口鼻,闻见四周包裹着水流之声。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飘沉着的贺芷瑶。

    贺芷瑶的伤口处,仍旧不断冒出血水。

    染红的血水,如同水草一般缠绕在贺芷瑶周身。

    阮翛然呼吸不得,一只手胡乱伸手挣扎着。

    慌乱之中,只觉得手腕被什么勒住。拖着她,一点一点升上水面。

    憋闷的口鼻,如同泄洪般喷出河水。她张口贪婪剧烈地咳喘着,眼前蒙上的水珠一滴滴淌落。

    光亮映入眼帘,她的视线清晰起来。勒住她手腕的是人手,接着她被人托举爬上了小船。

    她惊魂未定,俯身咳吐着喝进去的河水。

    呼啦一声,有人从水中跳上船甲。

    小船猛烈地摇晃,阮翛然下意识抓住身旁的桅杆,稳住身躯不被甩飞。

    船身渐渐平静下来,阮翛然的心湖又掀起滔天大浪。

    桅杆一旁,躺着鲜血淋淋的卫成。卫成心口被一支长箭贯穿,瞪大双眼似有死不瞑目。

    阮翛然吓得缩了手,惊慌失措望向接近她的黑影。

    她抬首望清来人,眼神阴厉竟是梁隐山。

    一夕千念,阮翛然不禁猜测道:“是你杀了卫成?”

    梁隐山蹲下身来,对阮翛然冷笑:“啧,真是奇了,阮侧妃,竟然识得他?”

    不等阮翛然回答,他又道:“也是,不然他也不会让我救你。”

    阮翛然落水之时,匕首脱落无踪。发髻更是被水流冲散,发簪一应不在。

    她手无寸铁,壮胆火速爬过去。拾起,卫成身边散落的一支长箭。

    阮翛然用长箭护在身前,身上湿冷,声色有些发抖,质问道:“救我?你明明是想要杀了我。”

    梁隐山索性起身退后,划起船桨向前,口吻坦荡道:“我是奉命趁乱,取你性命。方才只不过做做样子,好交差。射向你那一箭,箭头压根没有开刃。我答应了一个人,保你性命。不然,躺在那里的人该是你,不是卫成。”

    阮翛然难以自已地浑身颤抖,喝道: “是谁,谁要杀我?”

    梁隐山没有搭话,而是警惕地看向远方,有几艘船向这边驶来。

    阮翛然这才发觉,梁隐山是向岸边划船。

    梁隐山拼力摇撸,十分正经回了一句:“是太子殿下,命我杀了你。”

    阮翛然的手腕,方才被卫成打到。此时手上无力,持着长箭的手臂垂落。

    她狰狞怒道:“你敢对天发誓,你所言非虚。”

    梁隐山哪有功夫发毒誓,不耐烦回道:“林千帆奉命去接我母亲来京,他以我母亲的性命要挟,让我护你周全。林千帆说了,说你定能明白一切。”

    是林千帆,似乎一切又说得通了。

    可她死活不信,萧莫言为何要杀她。

    梁隐山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自顾自又道:“我不知道太子为何要杀你,今夜,太子命我趁乱除去你与贺芷瑶。”

    萧莫言要杀贺芷瑶,阮翛然想得明白。那杀她的理由呢,因为认定她是元德帝的人吗?

    梁隐山瞧着追赶过来的小船上,心急嘱咐道: “靠了岸,你逃命去吧,即便你回了宫,太子见你不死,岂会罢休。”

    阮翛然脱去湿重的宫衣,一瞬间觉得轻快无比。那身朱红习武服湿透贴身,更显身姿身姿玲珑。她重新拿起长箭,眼神发狠道:“要死,我也要死个明白,你们今夜的计划是什么?”

    梁隐山错愕一瞬,眼前这个大难不死的女人。竟没有像如同女子那般哭哭啼啼,当真令他另眼相看。

    梁隐山鄙夷笑道: “花船上全是太子的人,仅凭沈如山派来的二十个暗卫,如何能成事。”

    上一世,沈如山并没有让人刺杀萧莫言。这一世,怎会如此。

    “我不信,沈如山怎会蠢到,在天子脚下刺杀太子?”

    “信不信,由你,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梁隐山似乎没有耐心理会阮翛然,闭口不语只顾着划船。

    离岸边越来越近,阮翛然回眸远远望去。一艘花船上的一个身影,像极了萧莫言。

    他要杀她,她要亲口问问萧莫言。

    船尾撞岸,摇摇摆摆停了下来。

    梁隐山催道:“快走,若被太子发现,想走都走不了了。”

    阮翛然垂眸望着手中的箭矢,恍惚问道:“我若走了,你如何向太子交差?”

    梁隐山上前去拉阮翛然,焦急又催促道:“这个无须你操心,快走。”

    阮翛然拼尽全力挣脱,将箭抵在心口处,倔强道:“我要在此等太子,我要亲口问个清楚。”

    眼看萧莫言的花船就要靠岸,梁隐山气急败坏道:“你想害死我不成?”

    “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阮翛然眼神决绝,攥紧箭矢奔到船头,又回头凄然喊道:“告诉太子,我不会水。”

    言毕,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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