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永安斋,凉亭中。

    阮翛然一袭碧色软烟罗裙,青丝半绾只斜插了那支青玉簪子。

    坐在石凳上,拨弦抚琴。

    琴声宛转悦耳,感心动耳回荡悠远。

    院口,秦荣陪着林千帆驻足听曲。

    林千帆握紧瓷瓶,心潮澎湃。

    这般场景,与当年他和阮翛然初见时,一般无二。

    秋波流转,美目盼兮,抬首间对他巧笑嫣然。

    只是从前那份肆意明媚,而今带着强颜欢笑。

    秦荣小声笑道:“林将军,毕竟男女有别,这凉亭正好会客。”

    林千帆回神,冷嗯一声去向凉亭。

    碧云正好奉茶过来,见是林千帆欢喜行礼:“碧云,见过林将军。”

    琴声戛然而止,阮翛然盈盈起身,莞尔相迎:“你来了。”

    林千帆几欲将掌中的瓷瓶捏碎,稳着声色平静道:“林某今日来,是与阮侧妃辞行的。”

    碧云放下茶具将琴抱走,秦荣则候在凉亭外。

    二人相对而坐,阮翛然斟了茶递与林千帆,这才忐忑不安问道:“林将军,要去何处?”

    “白家堡。”林千帆如实告知,将杯盏放置唇边。

    阮翛然闻此,本来为自己斟茶,手一抖,茶洒出一半。她如何不怕,上一世多少人死在白家军手里。

    “去那作何?”阮翛然瞅了一眼凉亭外的秦荣,压着声调。

    林千帆倒是坦坦荡荡,也不怕秦荣听去,朗声道:“奉陛下之命,去接梁隐山的母亲。”

    阮翛然怔了一瞬,大概猜到了元德帝的用意。

    野心勃勃的白家堡,在她眼里与龙潭虎穴一般。

    阮翛然抬眸凝视林万千,真心实意道:“万事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

    林千帆声音微颤,难以置信问道:“你怕我死?”

    阮翛然毫不迟疑颔首,郑重答道:“我替悠然,等你回来。”

    “原来如此。”林千帆落寞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是什么?”阮翛然早便注意到林千帆手里的东西。

    林千帆放下茶杯,将瓷瓶递向她,虽于心不忍,仍不得不说:“他给你的,避子丸。”

    阮翛然笑靥如常,晃着瓷瓶嘲讽道:“这东西我有。”

    林千帆错愕不已,他原以为阮翛然定会伤心落泪。

    “大业未成,要孩子作何,何况女子生产凶险万分,当年我娘便是生我时……”她音色哽咽,又若无其事道:“没了。”

    “翛翛……”林千帆一时失态,心疼唤了一声。

    秦荣闻见只言片语,往凉亭中瞄了两眼,提点道:“林将军,时辰到了。”

    “知道了。”林千帆略有不悦应声,不情不愿起身告辞:“后会有期。”转身将走,又依依不舍回身,低低问道:“真的只是替悠然吗?”他想问,难道你心中就真的没我半分?

    终是话到嘴边,只敢问出半句。

    阮翛然怎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对上林千帆期盼的眼神,硬下心肠笑道:“不然呢。”

    林千帆苦涩一笑,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抬足,头也不回离去。

    萧莫言信不过阮翛然,秦荣来正是来监视的。

    蝉鸣瞬间聒噪,也不知在为谁不平。

    秦荣送走林千帆,回去向萧莫言复命。

    寝殿书案后,萧莫言执笔不知画什么。

    贺芷瑶一身艳丽的海棠色宫装,捏着墨锭在一旁媚笑着研磨。

    白纸上,挥毫泼墨间出现远山浓雾的庄重。

    “殿下,林将军回去了。”

    萧莫言没了兴致辍笔,对贺芷瑶客气道:“芷瑶,你先回去吧,本宫得空定会去看你。”

    贺芷瑶放下墨锭,明明心里不信太子的话,仍然笑意温柔道:“殿下公务繁忙,妾身先告退了。”

    一出殿门,面上的笑意成了怨气。领着绿萝,回朝华阁去了。

    秦荣端来清水让萧莫言净手,一本正经道:“小人隔得远,听得不真实,只听见几句。阮侧妃说希望林将军活着回来,对殿下送她的东西,很是满意。”

    秦荣并不知那瓷瓶里的是避子丸,见阮翛然笑盈盈接纳,私心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萧莫言擦干手,半信半疑确认道:“当真没有不喜?”

    秦荣想了想,自以为聪明笑嘻嘻回道:“小人想起来了,阮侧妃好像说这东西她也有。应当是觉得殿下与她心有灵犀,故而欢喜吧!”

    萧莫言脸色一沉,倒也好。彼此利用,都不愿有子嗣束缚。

    这时,包明悟愁容不展在外求见。

    “你这是怎么了?”萧莫言一挥手,秦荣识趣退下。

    包明悟摩拳擦掌,一副找人干架的狠样,怒道:“殿下,今日康亲王向我父亲提亲了,为沈子夜求娶我妹妹凝月。”

    萧莫言斟了杯凉茶,递与包明悟劝道:“喝杯凉茶,去去心火。看来你父亲答应了,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气愤。”

    包明悟将凉茶灌了下去,搁下茶杯愤然道:“并没有,属下气得是,我那妹妹闹着要嫁与那个梁隐山。殿下也知,凝月虽是庶出,可包家从未将她当成庶女对待。那梁隐山有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我是怕凝月日后吃苦。”

    萧莫言还未将梁隐山的身世,告知包明悟。

    梁隐山与包凝月之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萧莫言淡定为其续上一杯茶,而后将梁隐山的身世相告。

    包明悟惊得被茶水呛到,咳得面红耳赤,好半天缓过来了。

    包明悟方才的气愤更甚,急赤白脸道:“那更不行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与沈家纠缠不清。”

    “你急也没用,待梁隐山认祖归宗,若他向陛下求这门婚事,陛下定会应允。”萧莫言为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

    包明悟看向萧莫言,不安道:“殿下的意思是什么?赞同这门婚事?”

    “梁隐山上位,对本宫的局势有利。何况令妹中意他,用梁隐山制衡沈子夜,省了本宫不少力气。”萧莫言起身,又道:“本宫知道此举自私自利,可本宫没得选。”

    包明悟沉默半晌,叹道:“罢了,终是凝月自己喜欢的人。”

    萧莫言面色一松,问道:“本宫让你弄得药,如何了?”

    包明悟一惊一乍道:“差点将这事忘了。”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又道:“殿下先是要了避子丸,又要这治人昏迷的药作何?”

    萧莫言答非所问道:“可找人试过?”

    包明悟回道:“试过了,昏睡醒来后,一整日会浑身没劲。”

    宫中什么奇珍药材没有,终归会引人注意,只得托包明悟从宫外弄来这些。

    萧莫言盯着瓷瓶,露出邪笑唤道:“秦荣,去,让赵良媛准备今夜侍寝。”

    秦荣应声,去传旨意。

    朝华阁,贺芷瑶尝了一口冰镇桃酪。玉容一皱,捂着半边脸嘶了一声。

    绿萝小心翼翼劝道:“侧妃莫要上火,也许明日便是您侍寝了。”

    贺芷瑶不搭话,起身命道:“将这桃酪给永安斋那位送去。”

    绿萝虽有诧异,但主子吩咐什么就是什么。

    “等等,我同一起去。”贺芷瑶改了主意,追上绿萝。

    绿萝终忍不住,问道:“侧妃这是作何?您亲自去,未免太抬举那个阮侧妃了。”

    贺芷瑶冷笑道:“赵良媛与周良娣的家世可不比本侧妃差,我这个位分与如今的境遇,当真是成也皇贵妃,败也皇贵妃。太子殿下记恨皇贵妃,对我若即若离不冷不热。若我再不想法子,这东宫恐怕没我立足之地了。”

    绿萝听得糊里糊涂,反问:“奴婢不懂,那个阮侧妃能帮您什么?”

    贺芷瑶故弄玄虚摇着蒲扇,笑而不答。往前急走两步,催促: “快走吧,一会,桃酪该不好吃了。”

    主仆二人,一道出了朝华阁。

    永安斋,寝殿。

    阮翛然聚精会神持笔,抄录着法华经。

    碧云在一旁,轻柔摇着蒲扇为其驱赶暑热。禁不住好奇问道: “侧妃,这是为何人抄录祝祷?”

    阮翛然写了许久,手腕也有些酸困。放下毛笔,随意答道:“为至亲之人。”

    其实自打重生后,尸山血海的惨烈,折磨了她许久不得安眠。后来,她便开始抄录经文疏解,不再夜不能寐。

    阮翛然自行揉捏着手腕,对碧云道:“今日,见到你家主上,可欢喜?”

    碧云眉开眼笑,点头道:“奴婢自然十分欢喜,奴婢惟愿主上早日达成夙愿。”

    “夙愿?”阮翛然疑惑看向碧云,等着对方的解释。

    碧云一脸认真道:“三年前,奴婢还未入宫时,主上隔三差五便会到私宅住上一晚。去了,常常在房内自言自语。奴婢无意窥听到几句,主上思慕一个叫“翛翛”的女子,便与侧妃名字里的那个翛字一样。后来问过主上,那个女子远在朔漠,叫什么白翛翛。此次,主上去朔漠,说不定能与那个白姑娘,再续前缘。”

    阮翛然心口酸涩,重新提笔抄录。

    她又非眼瞎耳聋,岂会看不出林千帆并未将她放下。

    于她来说,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她选择相信林千帆,相信他这一世即便有痴念,也不会逼迫于她。

    不然以林千帆的性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回到萧莫言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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