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

    “怎么这么瞧我?”霍霆直觉那眼神带着些痴迷和可怜,他捧着那双手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那药不算太烫,但红肿还是有的,他取了帕子来冷敷,又着人重新去煎药。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瞧瞧。”

    他说什么扶筝听不太真切,只是感觉到那双手在自己腰间游走,带来前襟的一丝凉意,她下意识的拍开他的手重新将衣裳穿好,她虽瞧的不太真切,可那日光洒在描金屏风上折射出的光线还是晃的人眼疼:“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

    “青天白日的我能做什么?”霍霆拿手背去触碰她的额头:“没发烧啊?别是伤着脑袋了吧?”

    扶筝凭着模糊的视线尽量去辨别他的唇语,可这情景看在霍霆眼里便又变了味道,逗弄她道:“又这样瞧我?还记得我是谁吗?失忆了?撞傻了?”

    “脑袋?”扶筝看了半天才疑惑的憋出两个字来,好端端的怎么提到脑袋?霍霆到底在说什么?她失了嗅觉和味觉,除了自己独处的时候不免有些伤心外,并不感觉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影响,直到自己现在视觉和听觉日益衰微,她简直恨极了自己的无能无助,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猜不出来就索性不去猜了,她想起临走时兀突国师塞给自己的东西,抬手往衣襟里寻却一无所获。霍霆起身去取了个什么东西来塞进她手里:“找这个吗?之前给你换药的时候发现的。”

    她摸着那东西像是一张羊皮纸,反正凑在自己眼前也不一定能看清,便顺势躺了回去祭出伤病大法来:“我累,你自己看着办吧。”

    霍霆便将那羊皮纸接了过来,那羊皮纸上绘了一整张地图,竟是呼邪的边境布防图,里面还有张纸,写的是那瘴气的应对之法,都有什么草药,用药多少,还有那珍稀的积雪草又能用什么来替代,末了他激动的将扶筝揽进怀里,欣喜道:“你可立了大功了。”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呢?扶筝不敢同他交流过多,以免他发现自己的异常,便只得闭眼背对他,一幅我困别理我的姿态,霍霆掀被上榻同她躺在一处:“你睡,待会儿药熬好了我叫你。”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能安睡,眼下布防图有了,又有那瘴气的应对之法,霍霆急需一场胜仗,一则在边境立威,二则稳定军心,他盘算着这第一次正面交锋应当如何去打;扶筝则是忧心忡忡,四感皆无,证明自己所剩的时日也不多了,她不想让霍霆为自己烦扰伤心落泪,他有他的宏图大业,不应该因着自己桎梏住他的脚步。

    门外的裴爙同样不知如何是好,霍霆嘴上虽没说什么,可这人却不能不罚,罚轻了恐难让霍霆消气,罚重了自己母亲将她当半个女儿待,恐怕也不会乐意,最后想了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法子,命人将那丫头发卖了,两边都交代的过去也就是了,可那小丫头却是不依了,哭哭啼啼的要去找老夫人做主。

    “我只是不慎烫了她一下,哪里就那么严重了?都是做奴才的,她的皮肉就那么矜贵不成?”

    她哭的裴爙本就窝火,听她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做奴才啊?”裴爙简直要被她的歪理给气笑了:“承王殿下没日没夜亲自照料你当她是什么?就算不提这一茬,原岭南节度使的独女,岭南数万兵力尽归她掌控,是我母亲太惯着你了?你以为你能同她相提并论?”

    那小丫头霎时被吓傻了,她原以为扶筝就只是霍霆身边一个还算上心的丫头,都是伺候人的,就不必把她捧的太高,听他这么说这才急了,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裴爙又道:“你觉得我处置的不妥当,是等着殿下亲自来跟你算账不成?”

    她吓得哭都不敢哭,灰溜溜的随人去了。裴爙原想再去找霍霆赔个礼,可到了门口方觉自己这个时候进去不妥当,霍霆正端了药碗来,正扶着扶筝起来,而扶筝眼睛看不见彻底偷起了懒:“不给喂药吗?”

    霍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这算是在撒娇吗?可她从前分明不这样的,来不及细想,便见扶筝顺势张嘴道:“啊。”

    裴爙笑了笑,自扰般的摇了摇头下去了。霍霆边给她喂药边说起了自己用兵的打算,末了问道:“你觉得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扶筝不语,他问的多了那人便打起哈欠来,药都不吃了便要睡觉。霍霆没多想,难得有她偷懒的时候,嘱咐她好好休息。

    逴快马赶到的时候,霍霆正带人在前线用兵,因着有布防图在手,又有那瘴气的应对之法,所以这首战打的格外顺利。扶筝将养了这些天,外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只那视觉和听觉,她心里清楚,只怕会越来越差。

    她坐在窗前透气的时候逴便到了,原是许久不见想逗她一逗,却见眼前这人始终无甚反应,他终于发现不对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次终于有反应了,却是被一柄利刃架在脖颈,那位置卡的当真让人不敢妄动,她冷声道:“谁?”

    “主子?”逴无比希望是自己猜错了,他试探性道:“你的眼睛?”

    “到底是谁?”她又问。

    逴的目光不住的在人脸上打量,末了再无可抑制,哽咽道:“你看不见也听不见,对吗?”

    一滴清泪打在她手背,扶筝握刀的手有些微动容,逴放声痛哭,啪嗒啪嗒的落在人的手上。扶筝终于将刀收了回去,估摸着时间,霍霆这会应当不会回来,所以不会是他。只要不是霍霆,便没什么可顾忌的,她道:“我瞧不太真切,你?”

    逴在她掌心写了些什么,扶筝彻底松了口气:“怎么跑这来了?我这不太方便,你自便吧。”

    他扶她落座,一笔一划的在她掌心写字,将京中形势悉数告知。

    “他想拿我威胁霍霆?”扶筝问。

    逴则继续写字:“陛下怕惹急了承王挥师入京,拿您要挟也只是权宜之计,但您若不归京,陛下是给那些人下了死令的。”

    扶筝感慨道:“我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还怕死不成?”

    “主子,走吧,陛下摆明了想要将承王钉死在呼邪,他但凡有半点归京的念头,一个乱臣贼子的帽子随手就能扣下来,主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又何必一条道上走到黑呢!”

    扶筝这些日子也在犹豫,她不想霍霆印象中,自己最后的样子是这么一幅无助的窝囊模样,自己也决计不允许将这么一幅脆弱的模样展示给他看,她是想陪他走到最后的,可惜老天不给机会啊。

    四感皆失,证明自己时日无多了。自己宁愿霍霆恨自己,也绝不要他用一辈子来怀念自己,皇帝这道旨意下的,正合自己心意。

    她正在思量,逴忽而跑到门外看了一眼,继而抓住她的手写道:“陛下的人到了。”

    他继续道:“主子,别犯傻,陛下是给那些人下了死令的。”

    直到那群人在屋内站定,逴方退至一旁,摇了摇她的手示意人已经到了。为首之人向她告了一礼:“许久不见,扶大人风姿依旧。”

    客套过后,那人也绝不含糊:“传陛下旨意,自即日起,扶大人由暗转明,擢任殿前正三品指挥正使,赴京中就事。”

    逴在她身后瞧的清楚,那人分明已经将手抚在了刀把上,只待扶筝说一个不字,即刻怕就要血溅五步,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扶筝静默许久,终于朝那人伸出一只手:“拿来,你回去复命吧。”

    那人神色微微缓和:“扶大人这是?”

    “一日夫妻百日恩,请诸位先行回宫,筝同他道个别,即可返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她愿意接旨,那自然是最好的。老实说,这些人并不想跟她拼个鱼死网破,其一,这是在霍霆的地盘;其二,眼前这位的本领这些人都是领教过的,真打起来,这些人未必会有胜算。

    “那咱们就先行一步了,大人请便。”

    “走了,”逴在她掌心写字:“主子想通了?”

    想通了,皇帝不是怕霍霆率兵回京犯上作乱吗?那么她来做这个乱臣贼子。

    江山他来坐,骂名我来背,她的殿下必须干干净净的,而自己本就无足轻重,不过就是多了条骂名罢了。

    “去准备吧,我随你走。”她吩咐道。

    “那我去准备马车,主子这个样子骑马怕是不方便。”他写。

    “不要马车,”她答得坚定:“回京之前,再帮我办一件事,我要我的眼能看,耳能听。”

    不等他劝解,她又道:“我知道你们有法子,去问柳太医,他知道该怎么办,我本就时日无多,那药用量如何,同蛊毒是否有冲突我不在乎,还是那句话,我要我的眼能看,耳能听。”

    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眼瞧着劝不动,那便不必再劝,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众人的欢呼:“大捷!首战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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