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

    翌日,大军拔营启程,永治帝正坐在窗下同霍启对弈,闻言头也不抬的捻着一颗棋子,似乎在犹豫如何落子,他问:“扶筝?”

    夏侯潋知道他想问什么,老实道:“随侍在侧。”

    自上次霍霆死里逃生,永治帝一怒之下迁怒扶筝以来,他愈发觉得这人不受自己控制了,还是不够乖,他将霍霆调去呼邪,可不是看着他们去双宿双飞的,留着这么个存有异心的在身边这么久,永治帝都要感慨一句自己属实仁慈了,他执手落子:“朕要她,暴毙。做的干净点,出了事你自己担。”

    “请陛下恕臣无能,”夏侯潋扑通便跪在他脚边:“臣平日里同扶大人顶多也就打个五五分,她又随侍在承王身侧,想要动她还不引人注目,臣着实做不到。”

    “废物!”

    永治帝痛斥出声,却听身侧那少年缓声慢语道:“陛下输了。”

    他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黑子被逼杀的毫无反击之力,永治帝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黑子都丢回棋盛中:“罢了,刚答应你,你赢了就赏你一个恩典,想要什么,说吧。”

    霍启起身理了理衣摆,正色道:“那臣就斗胆跟陛下讨个赏,请陛下留扶筝一命。”

    永治帝带着探究的目光不住的打量他,他却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承王的东西,臣都喜欢抢,扶筝既同承王关系匪浅,自然也不例外,陛下索性便留她一命,不然,多不好玩。”

    永治帝这才稍稍放松了戒备,他那股阴狠劲,永治帝喜欢极了,他略微想了想:“准。”

    “谢陛下。”

    永治帝皱眉:“好好想想该谢谁?”

    霍启眉眼间沾染了些不易察觉的厌恶,继而不动声色的隐忍道:“谢,父皇。”

    这一声叫的永治帝心里舒坦极了,等了十六年,竟能从这孩子嘴里听到一句父皇,也算是值了。

    太子被废,萧夫人不可能不遣人来问,她问霍霆,那人却只回她稍安勿躁韬光养晦,她以先皇后旧事相挟质问皇帝,永治帝却一改往日的隐忍,只回了她寥寥数语,然字字直中要害:呼邪不比京城,望萧夫人多为承王性命着想,知理慎言。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萧夫人虽然不忿,可是霍霆远在那蛮荒之地,旁人能动的手脚太多了,不免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月余后,东烈同猎隼部战事陷入胶着,渺阳城一众人马煽风点火,萧夫人为战事忧愁,便再也顾不上这些了。

    与此同时,霍霆终于率军抵达呼邪边境,城中主将并一干守将亲往相迎,主将裴爙低眉颔首不敢直视他,霍霆盯了他许久终于缓缓开口:“不是弃城跑了吗?还敢在本王面前现眼!”

    裴爙这些天早被心中的愤懑憋得受不住,听他这么说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道:“末将弃城是不假,可是同呼邪开战前夕,末将忽然收到京中的加急信件,诺大的白纸上仅一个退字,末将虽然不愿,却也不敢不从啊!”

    扶筝试探性道:“把弃城而逃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裴将军真可谓是千古第一人!”

    “本将为我朝疆土黎民浴血相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轮的着你在这指指点点!”裴爙气急道:“本将领京中差遣办事,弃城虽是实情,可在此之前本将已提前疏散了百姓,已然将伤亡降到了最低,本将虽然无功,却也无过。”

    “红栾城现下还在呼邪铁骑践踏之下,你当真无过吗?”霍霆还待动怒,扶筝不着痕迹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差不多得了,他对边境的情况比你我都熟悉,以后免不得一起共事,没必要闹得那么僵。且他说的不似作伪,弃城八成是皇帝的主意。”

    “他当然不敢撒谎,”季澜低声道:“若是边境固若金汤,王爷蓄意毁坏和亲之事毫无影响,皇帝拿什么借口废掉我家王爷的太子之位?”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扶筝一眼:“一环扣一环啊,皇帝动废太子的念头恐怕不是一天了,这可真是个好契机。”

    这话里边的埋怨意味十足,霍霆不免护短:“这事都过去多久了,没完没了呢?”

    季澜懊丧的瞥向一旁,霍霆则转向裴爙:“劳烦裴大人,带本王去前线瞧一瞧吧。”

    他不再追究自己弃城一事,给了台阶,裴爙自然要下,自当欣然领命。他弃城前夕虽提前疏散了百姓,但是总会有那么些老的小的走不掉的,或者因各种原因遗留下来的,此次损失还是不小,霍霆视察前线的时候正有小股游兵在城内蓄意哄抢,那些人不认识霍霆,可是同裴爙可算是熟识了,瞧见这弃城之人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轻蔑的朝他吹了声口哨便再次投入劫掠之中,裴爙哪里受的住这鸟气,当即便要冲上去收拾这几个鳖孙,扶筝伸手拦下了他:“不劳裴将军动手了,我这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想陪他们玩玩。”

    她说罢驱马上前,那几个散兵见状一齐朝她攻来,扶筝甚至连刀都没出鞘,那几个人便横七竖八的躺倒一地。乔韫舟在一旁不住叫好,临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撞着季澜的胳膊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她这招式这么熟悉呢?”

    季澜没好气道:“和顾如衣师出同门,你说呢?”

    乔韫舟蔫了的黄瓜一般瞬间老实了,顾如衣啊,乔韫舟心头永远迈不过的一道坎,一院子人险些制不住一个女子,丢人啊。

    那几个散兵不敌,当即又有新的人手围将上来,为首那人瞧见满地的狼藉,斥道:“没用的废物,还不爬起来!”

    这两人还在斗嘴,裴爙却突然变了脸色,慌忙指着为首那人道:“王爷,那是老呼邪王的孙子,名阿尔斯楞,排行老四,骁勇的很。”

    不消他多说,霍霆马上冲着扶筝道:“筝儿,回来。”

    “伤了人就想走,”阿尔斯楞面色一变抽刀驾马而来:“把命留下!”

    凌厉的刀锋抵着扶筝的面颊挥过,带下几丝碎发,扶筝用刀背抵住他第二轮进攻,虎口被震得生疼,刚一交手便知这人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她不再含糊抽刀出鞘应对,那人的刀锋愈加急促有力,好在扶筝够灵活,居然能抵住那人轮番出手,霍霆想上前帮忙,却被裴爙等三人团团围住,扶筝趁着交手的间隙道:“别过来!”

    那人却突然收了手,他活动了下脖颈,带动着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吾名阿尔斯楞,用你们汉话说,应该是雄狮的意思,你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

    “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口气不小,”那人再次反手攻来:“今天就拿你来祭我的刀。”

    两人打的有来有往,一时竟分不出胜负。阿尔斯楞有些着急,鲜少有人能扛住自己这么多刀,料理一个女子居然需要这么长时间,传出去自己颜面何存,他大喝一声径自劈向扶筝脖颈,扶筝侧身躲过,握刀那手在他手臂上微一翻转,皮肉尽裂森森白骨毕现,这只手算是废了。

    重刀应声而落,阿尔斯楞又疼又气,被恼怒冲红了双眼,握拳朝她面门而来,扶筝又是一刀,划向他腹部肩背,最后凌空而起,一脚将人踹下了马,不忘吩咐众人道:“捆了。”

    早有人上前动手,扶筝朝着霍霆缓步策马,等两人离得近了,方才冲着他微一挑眉:“送殿下个头彩,怎么赏我?”

    霍霆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似怒还嗔的斥道:“胡闹。”

    扶筝冲他眨眼,凑近了不着痕迹的用自己的小拇指去勾他的手指,不得不说,刚刚的扶筝英姿飒沓,而现在这个乖巧可人,实在勾人的紧。

    扶筝好似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刻意压低了嗓音蛊惑道:“殿下喜欢哪一个?”

    “不巧,我两个都喜欢。”

    扶筝正要嗔怪他贪心,又听那人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扶筝即刻羞红了双颊,慌张的朝四下打量,就只是睡了一觉,这人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众人将阿尔斯楞押了过来,扶筝一脸正气的同他拉开距离,这些人哪里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波涌动,只七嘴八舌的计较着该怎么拿阿尔斯楞同呼邪谈条件。

    裴爙看向扶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扬,熟络的同人攀谈道:“姑娘怎么称呼?年方几何?可曾许了人家?我营中还有几位少年英豪,姑娘不妨去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霍霆当即便拉下了脸,乔韫舟憋了又憋,实在是忍不住了,直到笑够了方才捂着肚子同他解释:“他不追究你弃城之罪,你倒当他面挖起他墙角了。”

    裴爙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量,没等他瞧出个所以然来,又听乔韫舟道:“你当他冲冠一怒是为了谁?一力主战截的又是哪个的花桥?长点心吧裴将军。”

    他这人快口快心,眼见点了旁人的忌讳,这回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霍霆一贯的黑脸,还是扶筝随意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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