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水原奈奈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似乎身体的本能还在，或者说，在抛却有意识的控制后，将战斗中的判断完全依赖于身体，对于咒术的感知反而更加灵敏了。
这是在水原奈奈第无数次避开场内几只咒灵背后的攻击后，最终还是依靠体术将她压倒取胜的夏油杰给出的评价。此时，他正将从自动售货机买的汽水分给正坐在一起休息的女生们。
“唔，谢谢。”水原奈奈接过夏油杰递来的橘子味汽水，微凉的汽水罐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珠，入手便是一片沁人的凉意。她把凉凉的汽水罐贴在了因剧烈的运动而微微泛红的面颊上，惬意地喟叹了一声，“啊，好舒服。”
硝子托着脸，懒懒散散地半靠在水原奈奈的左肩上，跟她一样惬意地喟叹：“啊，好舒服。”
夏油杰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面带笑意坐在水原奈奈的另一边：“我们那么悠闲，等悟回来看到一定会气死的。”
虽然听起来体贴，但他说这话时正放松地与举着汽水罐的奈奈碰杯，橙色的汽水飞溅出来，带着仍然吱吱作响的气泡，在鼻尖弥散开甜蜜又清新的橘子味道。
“尤其还是接手的来自奈奈的任务。”硝子无情地“哈哈”笑起来，也与奈奈碰了个杯，“真是可怜。”
“啊，这样说起来，我都有些愧疚了诶，可怜的悟。”水原奈奈状似苦恼地叹息。
“像悟和杰这样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dk就应该多忙碌才对。”
“容我补充，精力无处旺盛无处发泄的dk只有悟而已。”夏油杰忍不住吐槽，他想拨开因流汗黏在脖子上发丝，下一秒——
皮筋不堪重负般断裂了。
“啊，断掉了。”
那根已经断裂的皮筋残躯此时正躺在夏油杰的手中，他看起来有几分无奈。水原奈奈由失笑，将自己右手手腕上套着的深蓝色发圈递到夏油杰面前。
“谢啦。”夏油杰微怔了一下，他稍稍迟疑后，从她的手中接过发圈把头发重新扎成了一个丸子头。
“老实说，刚刚奈奈的反应速度真的快了很多，甚至连躲避的动作都比之前更简洁精准了。”
“欸？”水原奈奈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夏油杰话中的夸奖，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其实刚刚对杰的进攻完全没反应过来欸，不知道怎么就躲过去了。”
“是因为对咒力应用得没有那么熟练，所以反而只能依靠下意识的战斗本能了吧。”
刚刚一直在场外旁观了全程，硝子自然也看到了奈奈带着一种茫然而无措的表情精准躲识别了每一次的诱饵或是佯攻。虽然动作惊慌，甚至看起来有些慌不择路，但依然像提前感知到了一样，闪开了夏油杰所有令人防不胜防的攻击，“奈奈以前不是这样的战斗类型吧？”
“嗯，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奈奈只会远远地站在一边，找准机会将所有咒力全都灌进对手体内，然后直接剥夺对方战斗能力——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夏油杰想到了极为有限的几次和奈奈的切磋经历，露出了一个表情复杂的微笑，“那个时候完全没有靠近奈奈用体术获胜的可能性。”
“那为什么感觉奈奈现在束手束脚的，刚刚完全都没有看到你主动发起进攻——是因为哪里还没有恢复吗？”
硝子撑着脑袋，注视着奈奈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她用舌尖将嘴里的糖果从一侧顶到另一侧，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说出来的内容却极其严肃。
“说起来醒来之后我就发现了，”奈奈的指尖冒出一点深蓝色的咒力，“好像没办法像熟悉的那样，“哗”地一下让咒力涌出来了。”
“感觉咒力变少了。”她坦诚地说。
“欸——？”
面对两人惊疑不定地想要冲上来检查她的反应，奈奈笑着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啦，我有预感很快就会恢复的。”
经过几天的观察和研究，奈奈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减少的咒力完全是被心脏处那个骇人的空洞虚影所吸收了。即使到现在仍没有办法去处理那个像黑洞一样吞噬着咒力的虚影，但奈奈总觉得依靠自己的咒力总量，它被填满的一日大概很快就会到来。
被填满后会发生什么呢…每每想到这里，奈奈的心都会怦然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在期待并畏惧着什么般。
不过这些话完全没办法告诉朋友们啊。
奈奈看着硝子担心的表情，简直有一个瞬间想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她了。
不过...
话语到了嘴边还是被吞了下去，奈奈对着硝子露出了一个安抚的表情。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新招式！”
虽然还有些担忧，但看到奈奈活力又元气的样子，硝子还是极为捧场地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但下一刻，伴随着眼前视野中忽然出现的景象，她的表情变得真切地惊讶起来。
在体育馆的半空中，就像时空被人撕开了一道裂缝般，一束玫瑰忽然从裂缝中掉了出来，以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方式，极其缓慢地飘落到了硝子的面前。
硝子忍不住抬起了手。
“喂硝子，你在干什么？”夏油杰莫名其妙地看着硝子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并对着她自己面前的空气伸出了手。
“欸…”
硝子也意识到了不对，视野之中的玫瑰花依然存在，却怎么也碰不到，明明已经把手伸到了花的位置，但却只摸到了空气。
“欸嘿。”奈奈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覆盖于硝子眼中的咒力，又将咒力探入到夏油杰的眼中对着他用了一遍。
夏油杰果然也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
“这是...幻觉？”夏油杰喃喃。
“对哦，算是因祸得福啦。”奈奈很开心地说道。
以前的咒力总量庞大，奈奈在战斗时也总会全力输入，直接等咒力灌入对手体内就将其五感全部剥夺，完全不需要任何对咒力的精微操控，便可以获得迅速的胜利。
但现在的咒力却不足以支撑奈奈做出这样奢侈的举动了。在有限的咒力的限制下，想像之前一样直接用咒力冲击对方五感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在意识到这点后，奈奈立刻进行了从未有过的尝试，将细微的咒力覆盖对方的身体局部，试图以此达到用咒力欺诈对方感官的作用。
虽然以前从未尝试过这样的咒力使用方式，但仰仗于对自身咒力的充分掌握，奈奈几乎一次就成功了。
虽然现在还只能构建出局部的小幻觉，但假以时日，随着咒力的恢复和熟练度的提升，一定能发挥出更可怕的威力吧。
奈奈期待地想到。
“说起来，刚刚被杰打败的时候我就想尝试了。”奈奈正了正脸色。
“什么…”
夏油杰有些莫名。但下一秒——
奈奈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伴随着如同水波一样的震荡，她忽然毫无踪迹地消失在了夏油杰的面前。
夏油杰的瞳孔陡然一震，却随即也反应过来这也是奈奈的咒术。意识到自己的视觉被控制，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借助身体感受空气中的细微声响与流动的气息。
在这——
在自己的右侧后方。
动作干净利落地旋身，依靠空气中的咒力残秽，夏油杰感受到了奈奈所处的位置。他迅速出击，果然在视线中空无一物摸到了人。
“果然现在还是骗不到杰啦。”被夏油杰捏着手腕按在身下，奈奈遗憾叹息。但虽然有预感骗不过夏油杰，她还是好奇自己的破绽是什么。
“是怎么发现我的呢？是声音吗？还是咒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奈奈的询问很迫切。即使被人按在地上，她也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只是用那双闪烁着满满求知欲的蓝色双眼注视着悬停在自己身体上方的夏油杰。
但夏油杰过了很久才回答，在莫名的沉默了片刻后，就像被烫到一样，他迅速放开了奈奈，在退后了两步后，他才回答了奈奈。
“…是咒力和空气的流动。”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低得过分，奈奈被他拉起来时，还有些没听清楚。
“咒力和空气啊——”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奈奈一时没有松开，她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
如果是因为空气流向的话，或许可以通过改变感知这样的方式来解决；但在遇到像夏油杰这种敏锐的对手时，咒力又该怎么隐藏...
奈奈的思索被硝子打断了。
“奈奈，好饿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奈奈身后的硝子忽然按住她的肩膀向后拉了一下。
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夏油杰的手，奈奈被硝子拉着趴到她的肩膀上。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鼻端都是硝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注视着头顶硝子亮晶晶的嘴唇，奈奈的脸迅速的红起来了。
“啊，又脸红了诶。”硝子惊奇地揉了揉奈奈的脸，“你之前居然是这么容易脸红的类型吗！”
说到这，硝子忍不住瞥了眼看起来平静其实已经烧到脖子发红的黑色dk，似笑非笑地说：“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dk也很容易脸红嘛。”
*
“就拜托你们了哦！”硝子这么说着，把夏油杰和刚要进门的五条悟一起推了出去。
“什么啊！老子可是刚回来诶，都要累死了！”五条悟一边喵喵叫着抗议，一边被自己的挚友勒住了脖子往外走。
“她们两个说晚上一定要在宿舍边吃寿喜烧边看恐怖片。”
“那为什么一定还要老子去买材料啦！”
“奈奈说她要留下做甜点。”
“诶，要买什么东西，牛肉、香菇、洋葱，还有什么啊？”
“.....”
吵闹的dk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硝子趴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奈奈在小厨房里捣鼓那些一看就很甜的小点心。
“奈奈。”硝子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硝子，是饿了吗。”奈奈恰好完成，把布丁塞进了冰箱。
“…不是。”
硝子其实是有些没由来的不安。
作为咒术界唯一一个反转术式的掌握者，被所有咒术师需要的硝子有着不可替代的独特的价值。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她不用出外勤任务，也就几乎不需要直面咒灵作乱的惨烈现场，但当伙伴们负伤归来时，硝子却总是是那个需要亲自面对伙伴一身伤痛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硝子平时总是最成熟冷静的那个，“不安”这种情绪也很少会在她的身上出现。
但今天，在体育馆内注意到奈奈欲言又止的表情时，硝子几乎立刻意识到这位往常与自己无话不谈的朋友有了无法和自己分享的秘密。在那一刻，混合着对朋友的担忧，硝子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感。
就像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那是怎么啦。”奈奈也趴在桌子上，忍不住摸了摸垂头丧气的硝子的脑袋，“虽然不记得了，但总觉得很少见你这样子诶。
她说着，起身离开了桌子。
硝子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盯着奈奈的动作。
这很正常，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虽然之前两人间总是无比坦诚，但奈奈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却也算正常——
这样对自己说着，硝子脑海中回忆起的却是这两天奈奈面对自己的亲昵时总是夹杂着陌生的害羞表情。
奈奈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硝子没有一刻比当下更确定这一点。
这让她有些难言的无措和落寞。
直到看到奈奈从冰箱里拿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里面的两瓶烧酒，硝子繁杂的思绪忽然止住了。
她一下坐直了身体。
“我明明记得已经喝完了！”硝子的兴致肉眼可见地提高了。
“就知道是因为这个——”奈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在商店看到这个就下意识地买回来了。哎，连本来要买的东西都忘记了，只能让他们再跑一趟了——”
奈奈话没说完，忽然硝子抱住了。
“诶——硝子今天好粘人哦。”奈奈笑嘻嘻地揶揄，“终于意识到自己最喜欢我了嘛？”
“对哦，”硝子在奈奈柔软的侧脸上蹭了蹭，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安心表情，“最喜欢奈奈了。”
“什么啊...居然真的那么说诶...”本来是在开玩笑的奈奈忍不住又一次脸红了，她害羞地小声嘟囔着，却也回抱住硝子柔软的身体，“我也最喜欢硝子了。”
“你们在干嘛啦！”门忽然被打开了，门外是双手都被购物袋占满的两个男高中生。
“太狡猾了吧硝子！”五条悟用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硝子，像一只发现偷藏的零食被人偷吃了的小动物。
“啊，真想不到硝子居然会这样呢。”夏油杰用一种“意外发现了朋友从未发现一面”的语气似真似假地赞叹。
“虽然不确定你们在想什么，但事情并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硝子忍不住头疼地捂住了头，看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茫然的奈奈，“算了，还是不要理会这群思想肮脏的dk了。”
“说谁啊！”
“好过分啊！”
真好，即使忘掉了，奈奈最好的朋友还是她。
紧紧抱住奈奈，硝子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