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咒术高专二年级生班主任的夜蛾正道最近很烦。
令他烦躁的源头此刻还昂着脑袋状似无意地在医疗室门前逛来逛去。
他忍不住踹了罪魁祸首一脚，在抗议者愤怒的叫声中面无表情打开了医疗室的门。
医疗室不算大，问诊室的后面就是陈设简单的临时病房，斜对着病房门的明净的窗前除了一张病床外只有一个小小的矮柜。
而此时一个黑发女孩正半躺在病床上侧头注视着窗外，透过蜿蜒的发丝，只能看到她秀美的侧脸。
“奈奈。”夜蛾正道说着，对身后推推搡搡的三个人招了招手。
或许是因为刚从昏迷中醒来，她的脸色尚且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茫然。
“夜蛾老师，还有大家...”
“我可怜的奈奈。”跟在班主任身后的家入硝子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碍事的两个男生，在水原奈奈的身后塞了两个枕头方便她靠得更舒服。看到朋友失去血色的可怜小脸，她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
水原奈奈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干涩的唇瓣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奈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着病床上看起来弱小又可怜的水原奈奈，夏油杰瞥了一眼身边看起来神色不自然的白毛高中生。
“我没什么事了。”水原奈奈看了一眼目光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硝子，更加有些害羞地回答。
夜蛾正道听她这么说表情一时有些复杂：“不...”
“谢谢你们来看我。”水原奈奈看起来有些害羞，那双水润的蓝色大眼睛一一注视着面前还不太熟悉的同学们，“大家的第一次任务都顺利结束了吗？”
“诶！！！”
*
“所以她现在完全不记得进入第一次任务之后的事情了。”夜蛾正道对着面前闪烁着难以置信眼神的三个学生解释道。
“欸....”
看到面前三位瞳孔震动的据说很亲密的同窗，水原奈奈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欸...我可怜的奈奈，居然连反转术式都没用吗。”
硝子安抚地摸了摸水原奈奈柔软的发顶，转头后盯着白毛dk的目光不善。
“等等...”夏油杰简直难以直视自己身边的挚友了，“所以奈奈是被悟打失忆了吗。”
“都说了不是我！”一直缩在一边的五条悟抗议地举起了手，“奈奈是自己晕倒的——”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合理吗？”
“是真的——”
夜蛾正道忍无可忍地在五条悟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水原奈奈看到坐在自己病床边上的家入硝子和站在床位的夏油杰都因努力忍笑而嘴角抽搐。
她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居然笑我，”五条悟被揍后高高竖起的两条眉毛在看到面带笑意的水原奈奈后重新耷拉下去，“老子可是被冤枉了欸！”
“好了。”夜蛾正道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既然是你搞出来的事情，你自己来负责——直到奈奈恢复。”
“等等，把罪魁祸首放在奈奈身边真的令人放心吗？”硝子忍不住质疑。
“说了不是老子干的——”
“杰你盯着他。”夜蛾正道冷漠道，“总之就这样。”
*
“奈奈好好休息！”硝子摇了摇手。
“我们下课再来看你。”夏油杰语气温和，他微微弯了弯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用力把还在医务室内乱逛的五条悟一起扯出了门，“好好休息吧。”
门被关上了，医疗室重新恢复了宁静。
水原奈奈轻轻吐了口气。
她脸上那些快乐的神色伴随着同伴的离开也缓缓消失了，表情逐渐冷静下来。
那双沉静的蓝色眼睛无意识地将目光落在窗外，努力尝试回忆。
春日的阳光很舒服，落在指尖带来了融化般的温度，暖洋洋的，但落在葱茏的林间却也会投下细细碎碎的阴影。
水原奈奈皱眉按住了自己的额角。
记忆还停留在进入高专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作为一级拔除一级咒灵的过程很顺利，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还记得走出帐后看到辅助监督时他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之后呢...之后的记忆好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样，忽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
水原奈奈仍然能够感受到身体中涌动着的咒力，伴随着心脏的跳动，深蓝的咒力仿佛在与鲜红的血液一起奔涌，带着磅礴的生命力，流转于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但奈奈注意到，当咒力流动至自己的心脏附近时，会有一瞬不自然的停顿，在那里存在着某个空洞般。
她悚然一惊，任谁知道自己在睡梦中被从心脏上开了个洞都不会冷静。但当急急探查时，却发现无论是肉眼观察或是咒力试探都全然无果——那处空洞仿佛有着莫名的引力，在如血液般汩汩流动的咒力中，少至微不可察的部分会被这股引力牵引，缓缓填补那处空洞。但无论是企图截断填补的咒力亦或加大咒力的输送都全然无用。
虽然咒力的流转依旧顺畅，力量并未被削弱甚至有所增强，但过去一年时光的消失就如同迷雾一样障蔽在眼前。
水原奈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惶然，就像在雾气朦胧的山谷中执刃独行，四周一片形影绰绰，寂静却给人难言的威胁感——心脏处的空洞是什么？过去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自己又是为什么会丢失这部分记忆？
同学和老师们看起来态度亲切，是友非敌，但奈奈也并不相信如他们所说自己是在切磋中被打晕过去伤到了脑袋——奈奈隐约感觉这一切似乎与自己心脏处出现的空洞相关。
但在那处空洞被填满之前，一切都将毫无头绪。当下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二字了。
“奈奈——”
水原奈奈在调动起咒力时就注意到有一个有着极为特别咒力的家伙在靠近医疗室，所以门被打开时她也并没多么惊讶。她抬起了头。
是刚离开的五条悟。
“你怎么样？”
虽然明显是来看望病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动作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我没什么事了。”水原奈奈安静而新奇地注视着这位此时有些陌生的同窗。
“干嘛那么看我！”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理直气壮起来，银白色的短发都似乎要高高翘起来，像只碰翻了杯子依然理直气壮的猫，“又一次被老子帅到了嘛！”
“又？”水原奈奈眨了眨眼睛。
“这都忘记了吗！？”他不满地小声嘟囔了几句，把一直戴在脸上的黑色墨镜往下拉了拉，“你之前可是亲口、当面、超认真地夸老子帅诶！”
“唔...”水原奈奈的目光从他那种年轻帅气的面孔上掠至被黑色T恤覆盖的修长而有力的肌肉轮廓，认真注视着五条悟那双闪耀漂亮的蓝色双眼，诚恳地点头，“虽然忘了，但确实很帅啦。”
“算你这家伙有眼光啦。”被这样认真一夸，五条悟很得意地点了点头，动作自然地把墨镜重新推回去。
看起来很自信，但其实被夸之后耳朵都红了，没想到是那么容易害羞的类型吗...
水原奈奈有些惊奇，却也假装没看到以避免同窗的尴尬。
没人再说话，医疗室内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真的想不起来吗？”五条悟忽然弯腰凑到奈奈的脸前，“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水原奈奈茫然而费解地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他重新缩了回去，虽然看起来仍然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但语气中却带着微不可查的失落。
“…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情绪就失落下去了，水原奈奈叫住了他，“伸手。”
“干嘛啦。”这样说着，五条悟还是乖乖伸出了一只手。
她从硝子留下的一堆棒棒糖里挑了一只草莓味的放到了五条悟张开的手掌中。
“什么嘛，拿硝子给你的棒棒糖敷衍我。”虽然这样抱怨着，但他明显看起来开心了很多，就像一只被顺毛摸了毛的猫，“下次要给我买喜久福才行。”
“好啊。”
“那就说好了！”五条悟得意地撕开糖纸把草莓糖塞进嘴里，说话含混不清，“走了！”
他溜达着出去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又把门重新拉开了一个小缝。
“要快点好起来啊！”
他飞快地抛下一句后“嘭”地一声拉上了门。
水原奈奈忍不住笑了一下。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此刻，她大概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