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

    谢宜倚坐在凉亭边,手肘轻支在红木栏上,看着亭下绿荷摇曳,荡漾波光,因品种难以培育,池中的绿黄色荷花不是很多,在一众粉红荷花中十分突出,漂亮又稀奇。

    宁郁在旁边缄默不言,一路走来,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谢宜:“表姐,表姐……”

    谢宜叫了两声,宁郁才回过神来,“表姐在想什么?”

    “公主方才……”宁郁斟酌说道,“往后齐国公那边,你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谢宜笑了笑:“表姐是在担心,我今日打了苏子良,拂了齐国公的面子,他往后会给我使绊子?”

    宁郁远在淙州,对京城朝廷的局势不太了解,但也清楚谢宜虽然恢复了公主身份,表面上皇帝也对其宠爱优待,可事实上,今日宁郁也亲眼瞧见了,苏子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衅谢宜,即使对外齐国公表现得谦卑有礼,私下难免有其他动作。

    “表姐放心。”谢宜轻轻拍了拍宁郁的手背,安抚道,“今日错在苏子良,虽说齐国公在众人前失了面子,但理亏的是他们,况且……我也没什么是值得齐国公费心思、使绊子的。”

    谢宜虽这么说,但宁郁没全放下心来:“公主还是要多加小心注意。”

    “嗯。”

    说话间,一侯府侍女走进亭中,“参见公主。”

    谢宜:“有事?”

    侍女:“夫人请表小姐过去一趟。”

    “舅父舅母应当是知道了刚刚的事情,想叫我过去问问清楚。”先前他们都在前厅,没看见庭院里发生的事,该是侍女通传之后才知晓的,宁郁起身说道,“我先过去瞧瞧。”

    谢宜:“好。”

    宾客大都聚在庭院和前厅,没什么人到池边赏荷花,周围很安静,不过这安静没能持续多久,谢宜看着信步走近的沈津,眉心不由得皱了皱,怎么到哪都能遇上他?

    沈津笑意盈盈:“公主,好巧。”

    巧?

    “沈大人这是赏荷来了,用我给你腾个位置么?”

    “公主说笑了,臣怎敢让公主腾位置。”沈津站在离她不远处。

    谢宜语气淡淡:“沈大人直直朝这儿走来,我以为是看上了这亭中位置。”

    沈津看向池里的绿荷花,说道:“荷花再美,看久了也是无趣,方才在来的路上,臣倒是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公主可有兴趣去瞧瞧?”

    “没有。”谢宜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去。”

    “公主都不问问这事的主人公是谁吗?”沈津没有不耐,继续说道,“或许公主知道了,也就会想去看看。”

    谢宜抬眸看他,眼神冷淡,不言语。

    “昱王的事情,公主也没有兴趣?”沈津笑问道。

    “奇怪?”谢宜微眯眼睛审视沈津,手指轻敲木栏,幽幽说道:“沈大人怎么就认为,我会在意昱王的事情?”

    沈津不答反问:“所以公主去不去看?”

    谢宜眼眸微敛,低头看向地上的莲花纹青砖,心里纳闷疑惑,沈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温雁那边有什么事情,值得沈津特地来引她过去?

    见她久不作应答,沈津倒也不再做纠缠,“好吧,那公主……”

    “带路。”

    “什么?”谢宜突然答应,倒让沈津有些无措,怎么变了主意?

    “沈大人不是要带我去瞧件趣事吗?带路啊。”谢宜站起身,理了理裙摆。

    谢宜今日的衣裙艳丽精致,动作间衣裳绣蝶栩栩如生,跃然纷飞,沈津微晃眼睛,而后浅笑道:“公主这边请。”

    谢宜离开,芙蕖自然也抬步跟上去,沈津步子一顿,转头看了眼跟上来的芙蕖。

    谢宜问:“有问题?”

    沈津:“公主确定要侍女一同去?”

    谢宜想了想,从芙蕖手里拿过一柄花鸟团扇,对她说道:“芙蕖,你不用跟着,去别处逛逛吧。”

    “公主……”

    “没事的,不过你要记住……”谢宜说着将目光投向沈津,轻声道:“要是我今天出了任何事情,沈大人负责。”

    闻言,沈津微挑眉毛,没说什么。

    芙蕖:“是,奴婢记住了。”

    沈津走在前头带路,谢宜趋步走在他身后,

    假山错落,曲折回旋,谢宜抬眼打量四周,侯府里的下人大都在前厅庭院忙活,池塘花园这边人影都瞧不见。

    谢宜眸光落在别处,一时没注意前方的沈津停下了脚步,差点撞上去,她用团扇抵住他的后背,稳住身形,没好气道:“你停下做什么?”

    “臣只是想到一件事情。”沈津转过身,笑道,“公主在庭院中打苏公子的那两巴掌,干净利落,不知手疼吗?”

    谢宜抬头看他,沈津的长相无疑是出挑英俊的,五官棱角分明,眼眸深而黑,他莫名钟爱蛇形饰物,所以总让人感觉有些妖孽邪气。现在谢宜瞧他勾唇带笑,眼底戏谑,觉得不是邪气,是欠……

    “我手疼不疼,不是沈大人该在意的。”谢宜朝后退了两步,面上含笑,声音无波,“不过大人既然瞧见了,就应该知道得离我远一点,不然哪天这巴掌就落你脸上了。”

    “……”

    沈津的步子逐渐轻下来,停在几丛南天竹旁,谢宜上前同他并排而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四角亭子里坐了两人,女子明艳动人、弯眉嫣然,双唇启合,同对面说着什么,隔得远,听不清楚。

    温雁坐在对面,亭边有棵花开正盛的海棠树,垂下的粉嫩花朵,隐去他大半身影,眉目冷淡,低头轻转手中茶杯。

    谢宜定定看着那处,拿着团扇的手慢慢垂落身侧,胸有些闷。

    “怎样?”沈津的声音响起。

    谢宜缓缓扭过头,举起团扇轻摇扇风,调整心绪,反问道:“你喜欢那个姑娘?”

    “啊?”沈津皱眉,不解。

    “你带我来看这个,我以为你是喜……”

    “当然不是!”沈津出言打断,她怎么会扯得这么远,简直……倒打一耙。

    沈津一时忘记控制声音,谢宜心下一惊,用团扇拍他的手臂,低声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

    “谁在哪里?”

    刚才的话声还是引起了亭中两人的注意,瞧着两人起身朝这边走来,谢宜立即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避到沈津身后,推搡了他一把,“沈大人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谢宜转身刚跨出两步,温雁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沈大人。”

    谢宜定在原地,拔腿跑开是不能了,只得讪讪转身,温雁在看到她时,眸色瞬间变暗。

    沈津:“昱王殿下,真是巧啊。”

    “哥哥?”一旁的沈渺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位姑娘是?”沈渺没见过谢宜,认不得她。

    沈津说道:“渺渺,给公主行礼。”

    公主?其他几位公主沈渺都还有些印象,眼前这个面生得很,是那位久安公主?

    沈渺敛衽一礼,柔声道:“臣女沈渺参见公主殿下。”

    “沈小姐不必多礼。”原来她是沈津的妹妹,难怪他刚才反应那么大。

    温雁眸光冷冽,问道:“公主和沈大人怎么在这儿?”

    沈津从容淡定道:“公主邀我到池边赏看荷花,不想路过此处却惊扰了殿下。”

    谢宜皱眉瞥了沈津一眼,邀个鬼……

    沈津把目光转向沈渺,问:“渺渺,你不在庭院席面上,怎么反倒和昱王殿下在一处?”

    “我……”沈渺有些支吾,“哥,昱王殿下救过我,我回京后还没向他道过谢呢。”

    沈津:“现在道完谢了?”

    “嗯……”沈渺点点头。

    沈津:“既如此就赶紧回席面上去,别在他处逗留。”

    “我……”沈渺看了眼他的脸色,没反驳,闷闷应道:“哦……”

    沈渺:“公主,殿下,先告辞了。”

    温雁语气寻常,开口道:“沈大人不送令妹回去吗?”

    两人目光直直对上,眼底暗流涌动,沈津唇角溢笑,转向谢宜,笑问道:“公主还需要臣陪着赏荷吗?”

    赏个头啊,谢宜咬牙道:“不用了,沈大人还是送沈小姐回去吧。”

    沈津:“好。”

    兄妹俩渐行渐远,谢宜低头看着地上的花草,手里的扇子有规律地摇着。

    温雁的声音清缓入耳:“多年前我带兵剿匪的时候救过沈家小姐,后来她一直在京郊外养病,应该是前几日才回的京城,温沈两家是亲戚,明面上不好拒绝,所以随她到此处说了几句话。”

    “嗯。”谢宜拿团扇抵着自己的下巴,应道,“我刚刚听沈小姐说了。”

    温雁认真道:“我说和她说,不一样。”

    是不一样,谢宜拿团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她觉得胸口的闷气散了些。

    温雁问:“公主怎么想到邀沈津赏荷的?”

    “没有……”谢宜说道,“那是他瞎说的,我没有邀他赏荷,他带我来此,说是看件和殿下有关的趣事。”

    温雁哼笑道:“趣事?”

    “我想我明白沈津想做什么了。”谢宜看着他,浅浅笑道,“殿下呢?又可明白?”

    “殿下和沈津不睦。”

    沈津的姑母是温溯的妻子,温溯长子温淮是他的亲表兄,坊间曾传言,是温雁弑父杀兄夺权,虽是没有定论证据的事情,但沈津难免怀疑怨恨温雁。

    谢宜一直想不通,那次刑狱中,在她提及温雁后,沈津为何一定要放蛇咬她,后来她调查到了温沈两家的事情,明白过来,许是因为沈津疑心她和温雁的关系,想以此试探温雁,之后温雁亲自带她出了刑狱,加深了他的猜测和怀疑。

    沈津以为她对于温雁是重要的,所以同她走近,是为了挑衅温雁。

    谢宜:“沈津以为我对于殿下是重要的,所以今天做的事情,是为了挑衅你。”

    “沈津倒也有聪明的时候。”温雁直言道,“这个法子很管用。”

    “你……”心弦一动,谢宜当然清楚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垂头喃喃道:“你是喝酒了吗?”

    谢宜知道他没有喝酒,在他身上她闻不到任何酒味。

    “没有。”温雁靠近了她些,话里含着笑意,“为什么我每次说真话,你总是往喝酒上想?”

    “因为……喝醉的人总是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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