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辞

    “陆望,还不出来送送你故人?”宁崇服下丹药,调息,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当然这只是障眼法,这幅身子已经被佟子真破坏得半残了。

    竹林深处传来响动,高束马尾的红衣男子走了出来,他扫了眼地上的佟子真,对宁崇半开玩笑地讥讽道:“宁盟主,被一个老头子打成这样,你到底行不行啊?”

    宁崇似乎习惯了陆望的性子,只冷冷提醒:“最好不要打不该有的心思,你应该知道,我与你不同,□□于我不过是个载体容器。”

    但妖力的横冲直撞,却是在真真切切地折磨着他的精神,他急需找个安全地方调理。

    佟子真或许说得对,他会死,但死的不过是他的□□,只要他灵魂仍在,那么他宁崇永存。

    “送他一程吧,不要被人发现。”宁崇最后看了佟子真一眼,很奇怪,他居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陆依倾的场景,那天,她盯着自己的半张脸看了许久,久到他都想当场把这女人杀了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自己。

    “痛不痛?”

    痛不痛?是痛了很久,但寻遍名医都无法医治,甚至每到梨花盛开的季节,都会隐隐作痛。

    “你应该用青雾山的冰芦荟,那个治疗烧伤很有用。”

    烧伤?看来她并不知道我是谁,她连玄虚仙盟盟主都不认识,就想进暗司吗?她不知道暗司是什么地方……陆家,陆家配不上她,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她就能永远留在玄虚仙盟。

    “你知道吗?冰芦荟很稀有的,正好我有,是我爹爹怕我在外面受伤悄悄给我的,可惜了,我们该早点认识的,这样你就不会痛了。”

    可惜吗?会有人因为迟来的相遇而感到可惜吗?

    阴阳脸男人始终沉默地看着喋喋不休的少女,却在心里回应着少女的每一个疑问,最后他点头,用一个字结束了他一生中唯一短暂的温暖。

    “好。”

    “好什么?”陆依倾疑惑地望着宁崇背影,她还没问他叫什么住在哪多久烫伤的是否有后遗症愿意出多少诊疗费如果出不起也可以赊账谁让她穷到要是进不了暗司就得睡大街了,总之,或许现在用冰芦荟也还来得及。

    ......

    但是这次,明明痛的是腹部,可为什么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宁崇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那个声音又猝不及防响起。

    痛不痛?好痛,不过还是算了,如果有来生,还是不要认识了吧……

    好好的天忽然刮起大风,吹得云朵如同逃命般纷纷从太阳面前蹿过,阴晴不定之时,天空中探出半张脸。

    “喂,老头,死了吗?”陆望抬手在佟子真眼前晃了晃。

    佟子真浑身无力,只能对他翻白眼。

    “没想到吧,我才是那个叛徒,是我把你们的行踪告诉宁崇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很失望?”陆望耸耸肩,语气轻快,还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但他的手却紧紧贴在佟子真后背,不断输入着灵力。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我还想你陪我说两句呢。”

    缓和片刻,佟子真轻轻推开了陆望的手,叹息道:“别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的,此番皆是我所求,不然你也不会成全我。”

    “以前,依倾常同我讲她有个伶俐乖巧的小侄子,但他太爱竖起自己的尖刺来保护自己。”说着,佟子真低头轻笑,他吐了很多血,血快要淹没他的话,“依倾说得真对。”

    不知几时,陆望额前碎发长得那样长,长到看不清他的眼神,他面色越来越冷,冷到像一张单薄的纸片,又脆弱又无助,把自己绷得直直的。

    “你恨我吗?”陆望问出这句话,自己也跟着打了个寒颤。

    “恨什么?为什么要恨一只小刺猬?我相信你,清丫头也会信你,其实,你该信任我们。”佟子真把手搭在陆望肩上,气若游丝地继续道,“你不必伤心内疚,我与你小姨的故事虽不圆满,却也算此生不负,谢谢你的成全,记忆里的她,还是那么美。”

    陆望紧抿着唇,始终不再言语,只死死盯着佟子真,不错过佟子真脸上任何一丝痛苦,这些痛苦如万根针般加倍刺进他身体里,但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点。

    佟子真的声音逐渐微不可闻。

    “后面的事,就要交给你和清丫头了,我要去见她了,你小姨肯定又要笑话我是个爱哭鬼。”光束从云层钻出,落在佟子真身上,他眼角含着晶莹剔透的泪光,与从空中坠落的泪融为一体,从脸庞滑下,融进泥里。

    灵力瓦解了他的身体,或会是风、或会是雨,灵力从自然而来,终将回归自然,但他存在过的痕迹,无人可收走可覆灭。

    陆望擦掉脸上的泪痕,起身,他要去准备下一个见面礼。

    保境司居所院。

    西南朝向的房间清晨仍是灰蒙蒙的,叶清点烛时不甚烫伤手腕,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明明没多痛,为什么会想哭?

    宁暮沉一边替叶清上药,一边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今晨他们回来时特意从李伟业房前经过,想必引起了他的警觉。

    果然,不多时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出现在窗外,他还算小心,知道蹲下,只可惜是个傻的,漏了半个头出来都未曾发觉。

    “你再找找,应该就在房间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弄丢。”

    宁暮沉语气冰冷,颇有责备之意,叶清听了差点被唬住,然而当她抬头对上宁暮沉温和的目光时,不免想笑,太割裂了,他怎么能做到和颜悦色地凶人啊。

    强忍下笑意,叶清也不甘落后,很快进入状态奋起直追,她扒拉两下头发,懊恼地跺脚锤头,甚至抬手掀翻了茶水,以体现出当事人的急切和烦躁:“我说了房间里没有,我已经翻遍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到底在哪啊。”

    叶清打翻的茶水宁暮沉收,他慢悠悠收拾好桌子,拉过叶清的手检查伤势,确认没事后继续用那冷冰冰的腔调呵斥道:“那可是我的青枫山身份令牌,此次我们奉山主之命潜入玄虚仙盟打探情况,容不得一点差池。若是令牌被旁人捡去,交给负责扫除外乱的宁侗卦手里,你我必死无疑!”

    “属下明白,护法大人暂且稍安勿躁。”叶清三言两语给宁暮沉升了个咖位,洋洋得意地甩了下头发,装作恍然大悟般猛捶一下胸口,“哦!我想起来了,今夜我回保境司时曾不小心在大门被一块石头绊倒,想必令牌掉在那里了。”

    “那你还不快去找回来?”

    “大人,还有两个时辰保境司才有人上值,你方才凶得人家好心疼好受伤,不如,大人先替我疗伤吧,咳咳。”叶清伸直小胖手,旋转跳跃三百六十度,稳稳落坐在宁暮沉腿上,她指尖挑起宁暮沉下巴,抛了个媚眼。

    “嗯?嗯,好啊。”反转太快,宁暮沉眼神晦暗不明,喉结滚动,反手攥住叶清的腕,“那就稍后再去。”

    “大人,你好坏!”

    墙脚下,李伟业正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一时间接收到的消息太多脑子快要转不过来,强行无视房间里传出的阵阵欢声笑语,冷静下来的他意识到得赶紧去门口找到叶瘦瘦提到的令牌,他记得上一个举报青枫山探子的人已经坐上了小统领的位置,有了它,升职定然不是问题。

    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动静,叶清起身推开窗隙了条小缝暗自观察。

    “你说他能上钩吗?李伟业看着不像是胆大之人。”

    “玄虚仙盟会筛掉所有懦弱无能之人,他的处境由不得他不上钩。”宁暮沉望着鬼鬼祟祟如小贼般趴在窗口的叶清,眼神一暗。

    宁侗卦一直有意收服因不愿加入玄虚仙盟而成为敌对关系的势力,这点宁崇也察觉到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把宁侗卦扶持为少盟主,还逼他取苏涟。但宁侗卦毕竟不是一般人,要想吞噬他,取而代之必是要做足准备,原本宁崇一直在暗中持续稳定地推进计划,谁料关键时刻叶清掀出了魂修一事,甚至把宁侗卦也搅合进去,他毕竟不蠢,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宁崇的目的。

    现在就看这块令牌能否到宁侗卦手中。

    这本就是块假令牌,自上次有人靠检举升职后,少不了眼红的人打歪主意,妄想用假令牌混点甜头,只是这块令牌上有宁侗卦教给叶清的特殊标记,如若宁侗卦身边的人是他自己培养的势力,那么这块令牌就会到他手中,如若他无意培养自己的势力,或他的势力已经被宁崇蚕食,那么同他结盟也毫无益处了,假令牌也会被一眼看穿,惊不起一点水花。

    保境司大门旁灌木丛中,李伟业寻了许久才从层层枝叶中找出令牌,这令牌的花纹似乎与他记忆中青枫山令牌花纹有所出入,但一想到叶瘦瘦称呼那人为护法,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护法的令牌,理应与众不同些,就好比等他升职之后,自己的职服定会更上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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