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容妃娘娘。”

    容妃一进屋，众人齐齐行礼，包括正在给墨台璟喂药的褚意。

    褚意一直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容妃刚踏入房中，她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赶忙随着众人行礼。

    “起来吧。”容妃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向床边，眼睛瞥了一眼桌上的药，“先让璟儿喝药吧，药凉了药效不好。”

    “是。”刚起身的褚意连忙起去端药，然后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地给墨台璟喂药。和方才一样，她不敢看墨台璟的眼睛，只盯着对方的嘴巴。

    褚意刚开始给墨台璟喂药时，墨台璟是有些窃喜的，即使他没有表现出来，但神色很缓和。而现在，容妃来了，他的脸色变得冷漠，甚至带着些许嫌弃。

    褚意和墨台璟的表现容妃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没说，神情也让人捉摸不透，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褚意非常紧张，每一个动作都万分小心，一碗药喂完，她的双手又酸又疼，但不敢显露出半点疲累。

    喂完药，褚意默默坐到了一旁。其实她很想直接退出屋外，毕竟容妃和墨台璟母子谈话，她待在此处碍手碍脚，可她又不知如今的状况主动提这事好不好，多说多错，万一惹容妃不悦，她又得倒霉。还是先沉默吧，毕竟容妃才刚来，她该陪陪，先听听容妃怎么说，再做打算也不迟。

    -

    “璟儿你这脸色可太差了。”容妃满眼担忧，她搭在腿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其实她很想摸摸儿子的脸，可无奈两人身份特殊，旁边还有许多人，有些太过慈爱的动作不合适。

    “母妃别担心，儿臣身子骨不弱，养养就好了，没有大碍的。”

    听到墨台璟虚弱的声音，容妃心中一颤，更加揪心，但还是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你伤得不轻，可得好好修养，身子最重要，别的都可以缓一缓。”

    “是，母妃。”

    “母妃放心不下你的身体，想将若雯留下照顾你。”容妃侧目，旁边一个伶俐的小丫头走上前。

    “母妃安排便是。”墨台璟知道这个名为若雯的婢女，她是皇后那边的眼线，容妃早就想除掉她，可惜找不到机会，如今将其放到宫外，这下要找借口可不就容易多了嘛。而墨台璟蓦地也有了别的想法，这样一个能连接皇后的眼线，死之前必得利用一番。

    “本宫无法常来看望九皇子，若雯你就留在府中。”容妃没有正眼看若雯，但眼底夹杂着几分打量，“九皇子身子虚，你可得好好伺候，绝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本宫拿你是问！”

    “是，奴婢遵命，奴婢定会尽心尽力伺候九皇子殿下，请容妃娘娘放心。”若雯不仅口齿伶俐，长得也好看。

    “褚意，若雯这丫头还算机灵，你多调教调教。”容妃将目光转向褚意，“有什么事，尽管差她去做。”

    “是，母妃。”褚意起身行了个礼，心里想着她哪敢差遣容妃的人，倒是这府上又多了一个监视她的人，她真是时运不济。

    “本宫有些话要交代给九皇子，你们先下去吧。”

    听到容妃这句话时，褚意顿时双眸有了光亮，手脚有了力气：“是。”

    褚意是第一个走出房门的，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

    众人离开后，容妃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墨台璟的脸：“我儿受苦了……就算是想……你也不该……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母妃，儿臣自有分寸。”墨台璟的声音本就小，不必再压低，可他还是尽量靠近容妃说话，防止被耳力好的人听到，“此事不简单，或许儿臣早已在局中，怎么走都在旁人的算计之中，总之想抽身是不能的，但若盟友厉害，一切就会有别的解法。”

    “母妃只能尽力看清宫中的情况，至于宫外的情况，母妃鞭长莫及，唯有靠你自己。”

    “母妃不必太担心，儿臣不是孤军奋战，许家亦是儿臣的后盾。”

    “是的了。”容妃听到自己母家，稍稍安心了些，“听闻前些日时薇的母亲病了，这些日总算是好了些。时薇母亲的身子一向强健，也真是世事无常。”

    “世间的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还记得时薇小时候是出了名的身子差，舅父舅母遍寻名医都医治不好，没想到她长大后身子自然就好了。”

    听着墨台璟的话，容妃忽然想到一件有些棘手的事，神情凝重起来，左眼皮还颤了颤：“璟儿，母妃今日来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看着容妃的神情，墨台璟明白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淡定道：“母妃请讲。”

    “昨日先是十皇子府来报十皇子妃有喜了，接着是七皇子府中来报七皇子妃顺利诞下小皇孙，双喜临门，皇上龙颜大悦，直接给七皇子封王。”容妃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脸上难得出现如此明显的惊讶，“七皇子资质平平，素来醉心于书画古玩，从不参与朝政，是最不起眼的皇子之一，如今竟也封了王。”

    皇子在弱冠之年会赐府离宫，但封王却不是到了年龄就能封的，必得有个由头。比如大皇子是因为出征立了功，五皇子是因为献计捉到敌国细作，六皇子是因为助力治理了洪涝。

    比起其他皇子封王的原因，七皇子的封王原因的确有点不同，但也算正常，毕竟绵延子嗣是大事，何况七皇子不参政，要等他在朝政上立功封王可能性不大。

    “皇上年寿渐高，对子嗣愈发看重。”容妃继续道，“你和七、八皇子还有十皇子年岁相近，而你还深陷困境，没有子嗣的皇子太过弱势，或许，我们该改变下策略。”

    “母妃的意思是……”坐在床上的墨台璟挺直了身子。

    容妃扭头看了看四周，前倾身子靠近墨台璟轻声道：“前段时间不是有密报说褚泽下落不明吗？此事另有内幕，皇上应该是专门派了人去查，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有种可能，褚泽一直是皇上的人，要钓大鱼的。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褚家很重要。”

    “可是……褚意失忆了。”

    “怕是只有你相信她是真的失忆。”容妃嘴角露出一抹略显无奈的笑，“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失忆，但她很可能是皇后的人，因此就算她失忆了，你也要当她没失忆。如今的状况与以前大不同，必须要想办法将她变成我们的人，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孩子栓住她。皇后手上再有厉害的把柄，等褚意生了孩子，她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变。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我们不能让旁人察觉出我们的计划。”

    墨台璟一开始听到要改变策略时还有点窃喜，但听到要用孩子拴住褚意又不禁愁郁，眸光黯淡了几分：“不管她是否真的失忆，强硬的方法必定不行。尤其是如果她是假失忆，以她刚烈的性子，强硬的法子容易适得其反。至于柔和的法子……倒正巧表妹让她搬过来，一些事容易多了，只是时间上可能会长些。”

    “我们的时间可不多，英雄救美、甜言蜜语、先让她被外界伤透心，你再去安慰……法子多的是。再说你们早已成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该行周公之礼，有什么强硬不强硬的？你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是，母妃。”

    墨台璟虚弱的回应让容妃回过神：“是母妃有些急了，你如今身上还伤着……这样严重的伤，怕是得养小半年，一切都该缓缓。”

    “儿臣明白母妃是为儿臣着想。”

    “好了，你先静养，母妃也再多思量思量，一切自有解法。”容妃恢复了人淡如菊的模样，“母妃出宫的时间有限，时辰不早了，今日先回去了。”

    “恭送母妃。”墨台璟侧身低头。

    “好好修养。”容妃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墨台璟才转身离开。

    容妃离开后，安静的房中划过一声叹息。

    -

    褚意听说容妃要离开，赶忙出房间去相送。不料刚出小院，容妃停下了脚步。早些时候墨台枢离开小院后停下脚步就没好事，容妃这一停，感觉也没有好事。

    “昨日七皇子府来报七皇子妃诞下小皇孙，十皇子府来报十皇子妃有喜了，十皇子可比璟儿还小一岁，可真是有福气。皇子妃该为皇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容妃面容慈蔼，她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不过她也是点到即止，“好好照顾殿下，殿下的身子最重要。”

    “是，母妃。”褚意缓缓行礼，头低得不能再低。

    -

    送走容妃，到了午膳时间。

    通常午后不会再有人来探视病人，不用和旁人打交道，褚意不由得有些愉悦，就连婢女来告知墨台璟要和她一起用午膳，她也没有太紧张。

    直到坐在墨台璟的房中，墨台璟坐在床上，由婢女喂饭，褚意坐在一旁的桌边，自己吃饭，褚意才感到不解。两人在同一间房中默默地各吃各的，这场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褚意以为墨台璟有话要说，她边吃边等墨台璟说话，为了防止对方说话，自己嘴里太多食物不好回话，她一直小口小口地吃东西。然而两人都吃完了，对方一句话也没说。

    褚意搞不懂墨台璟是什么意思，但吃完饭，她回屋小憩一会儿总不算失礼，她正准备起身向墨台璟告退，结果墨台璟开了口。

    “午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你去歇息吧。”

    “是。”褚意麻利地站起身，嘴角有掩不住的笑容。

    “以后用膳，都跟我一起。”

    欢愉的动作缓慢了下来，褚意又糊涂了，两人各自默默用饭，毫无交流，何必要待在一块？一点儿都不自在。不过不论心里如何想，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是。”

    墨台璟是有目的的，但面对褚意，他实在不想用太多的计谋。

    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