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杨嘉昱离开已经快小半个月了。
这小半个月,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朱奕夏有时候也会有些后悔,如果那天她勇敢一点,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可是如果只是如果。
朱父朱母已经默认他们在一起了,朱奕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糊弄过去。邹灵知道杨嘉昱走的那天发生的事之后,十分不理解。
“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我不敢。”
“他都这样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怀疑他的感情。只是……毕竟之前我是我放弃了他,而且我们家庭差距太大了,他父母也不支持我们在一起,更何况他爸……”
邹灵沉默了,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唉,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啊。”
朱奕夏却没有自怨自艾,反而了然地笑了,“如果我们现在执意在一起,不解决隔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几十年之后,可就不是苦命鸳鸯这么简单了,可能就会变成一对怨偶了。”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才会活得这么辛苦。”
朱奕夏没说话,只是笑笑。是因为太在乎了,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才会想这么多,像个胆小鬼一样瞻前顾后。
等到快睡着时,也没等来杨嘉昱的消息。朱奕夏叹了口气准备睡觉,却突然来个不速之客。
“朱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找你。”
朱奕夏有些讶异地看向门外,一个身着莹白色旗袍,头发被发簪挽在脑后的女人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
“请进。”
女人走到病床旁的凳子上坐下,将手上的花摆在一边的桌子上,“恢复得还好吗?”
“谢谢阿姨关心,恢复得挺好的。”
“我刚刚听说你刚拿了影后,恭喜你。”
“谢谢。”
朱奕夏看着杨嘉昱的母亲,虽然容貌还是跟她上次见她时一样清丽,但眼中的疲惫感却严重了很多。
“阿姨,您今天过来应该不是只来看看我吧?”
“我是为了嘉昱来的。这一年多,他爸一直安排着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虽然这孩子什么都没跟我说,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听他爸的,但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看着他在家里,好几天也没个笑,我知道他不开心。”
女人的声音里有浓浓的自责,“都怪我,我怕惹他爸不高兴,所以当时一直劝他听他爸的话。”
女人虽然说的很简单,但朱奕夏却不难想象他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朱奕夏垂眸,敛去眼中的心疼,“阿姨,您应该知道,他当年就是因为您才接受那个缺席了十八年的父亲。这么多年,他因为爱您,所以才接受那个家。”
“我知道,我只是太软弱了,我不敢反抗他父亲,我总想着,听他的话,他就能对我们母子好一些……”
女人哽咽了,朱奕夏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阿姨,这些话,您应该跟嘉昱说。”
“我知道的,我会找机会告诉她的。”女人突然握住了朱奕夏的手,“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他父亲让他跟李小姐订婚,不然这次董事大会就不提名他进入董事会,我知道他不愿意,但是他竟然答应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告诉我。我不想他后悔一辈子,所以我想我一定要告诉你。”
订婚……
朱奕夏心猛地一沉,然后痛意从心脏处传来蔓延到四肢百骸,好像比刚手术完的那几晚还要痛。
但她面上的微笑没变,“阿姨,我知道你是为他好。可是,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又能做什么呢?”
女人愣了,然后语气有些着急,“你不爱他吗?”
朱奕夏努力掩去嘴角的涩意,“我爱他,可是我也爱我自己。阿姨,我做不到让我的人生只围着一个男人转。爱是相互的,靠一个人是维系不了的,如果他要走,我也不会留下的。”
沉默半晌,女人苦笑着摇摇头,“是啊,你说得对,我要是早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当年也就不会跟着他父亲走了。”
“阿姨,我不是说您做错了,只是每个人对爱情的观念不一样而已。”
女人起身,“朱小姐,你是个好女孩,我终于知道嘉昱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她拍拍朱奕夏的手,“阿姨会想办法的,也请你相信嘉昱,他……不是那种会妥协的性格。”
不是会妥协的性格吗……
朱奕夏曾经也觉得自己是不会妥协的性格,但最后还不是为了事业向杨承望屈服了。
送走杨嘉昱的母亲,朱奕夏默默躺了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
不是让她等他吗?等了这么久就是等来了他订婚的消息吗?
朱奕夏想起自己当时为了气走杨嘉昱跟他说过的,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
看来这次——
输的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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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拿了影后,获奖时放的视频又能看出来朱奕夏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了,无数的采访邀约快把公司的电话都打爆了,但最后还是决定都推了。因为朱奕夏正巧要开始复建,这过程甚至比术后恢复还要难熬。每天朱奕夏都感觉自己在崩溃边缘,实在没有心思接受采访。
当朱奕夏数不清第多少次尝试丢掉拐杖自己走路却双腿无力地跪向地面时,忍了十几天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我是不是走不了路了……我怎么会这么没用啊……我是不是再也演不了戏了……”
医生和朱父朱母赶紧来扶她,她控制不住眼泪,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她一向是被夸情绪稳定,结果突然的崩溃把所有的人都吓到了。
“没事没事,这是正常的。”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朱奕夏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安慰,她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大哭一场。自从杨嘉昱母亲过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忍,她不想让父母和邹灵担心,只是太累了,复健的痛她可以忍,失去杨嘉昱的痛她也可以忍。
可是这两个加在一起,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朱奕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朱奕夏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开始复健,好像昨天地一切都没发生过。
朱父朱母一开始还很担心,但观察了几天发现朱奕夏确实恢复正常之后,才放下心来。
邹灵听说这件事后,追问朱奕夏到底怎么回事。朱奕夏告诉了她杨嘉昱母亲来找自己的事和她说的话,邹灵听完,表情有些凝重。
“猪猪,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
“他要订婚的事。”
朱奕夏顿了一下,随即苦笑,“我相不相信有什么区别吗?”
“那天你在ICU的时候,杨嘉昱说如果你有事,他一定会陪着你。”邹灵一脸严肃,“我当时觉得他疯了,可是后来我看他不眠不休陪了你三天,我才相信他是真的做的出来。”
朱奕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整个人都愣住了。
邹灵叹了口气,“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可是我现在终于看明白了,你们在彼此的心中都很重要,所以我想,也许你应该再相信他一次。”
“我本来想着,那天哭完,就把这一切都彻底放下了。”朱奕夏唇边的笑意有些苦涩又有些无奈,“你说完,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怎么办就不办,这不是你经常说的话吗?”邹灵笑着捏了下朱奕夏的脸,“你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复健赶紧复工,我们这一票人可都等着你养呢。”
“你这是在PUA我吧。”
两人相视而笑,朱奕夏朝她张开手臂,两人抱在了一起。
在你迷茫痛苦的时候,永远站在你这边陪伴你、支持你,这就是好朋友的意义吧。
度过了最难捱的复健初期,朱奕夏的恢复得越来越好,从最开始只能坚持站立一两分钟,到现在可以只用一边拐杖慢慢自己走路了。
在医院呆了小半年,终于可以出院了。朱奕夏拄着拐杖,一步步远离自己住了这么久的病房,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好像这半年来就像是一场梦。
从电梯出来,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靠在前台上,看见朱奕夏的身影出现,踩着高跟鞋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是你。”
“朱小姐你好,我叫杨玥。”
邹灵疑问地看向朱奕夏,她低声解释,“杨嘉昱的姐姐。”
“虽然杨嘉昱那小子说不想告诉你,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他天天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女人双手抱胸,“朱小姐,我请你去看一场戏,你敢不敢来?”
朱奕夏还在犹豫,邹灵却直接帮她答应了。
“当然敢。我作为朋友陪同可以吧?”
朱奕夏诧异地看向邹灵,她一把揽住朱奕夏的肩膀,附到她耳边。
“我有预感,今天就是那个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