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朱奕夏在ICU呆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医生宣布她脱离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

    痛。

    这是朱奕夏醒来时唯一的感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着痛。

    但她很高兴。

    痛说明她还活着,她努力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身体的每一处疼痛都在告诉她这是在医院。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了不同于床单的触感。

    “你醒了!”

    无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闯进她的眼帘。

    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头发毫无形象地堆在头顶、衣服也皱巴巴的,她什么时候见过杨嘉昱这么狼狈的样子。

    “知道我是谁吗?”

    杨嘉昱猩红的眼睛紧张地盯着朱奕夏,她戴着呼吸机说不了话,只能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擦过她的耳朵落到枕头上,朱奕夏看着极少流泪的杨嘉昱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泪水爬满了脸颊。

    他颤抖着抚上了朱奕夏的头,声音哽咽,“醒了……就好……”

    杨嘉昱按了响铃,在医生来之前毫无形象地拿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泪,眼神却一刻也没从朱奕夏身上离开,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她又昏迷了,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医生进了病房,从头到尾给朱奕夏检查了一遍,又跟她说了几句话。

    “手术很成功,现在好好修养就可以了。”

    医生一边记录一边看了杨嘉昱一眼,“小伙子,你这三天没睡觉了,现在人醒了,你赶紧回去补个觉吧。别她醒了,你又昏倒了。”

    “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可等医生走后,杨嘉昱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折腾了这么一通,刚醒过来的朱奕夏觉得又痛又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朱奕夏,你怎么了?”

    杨嘉昱瞬间紧张起来,拔腿就想出去把医生喊回来。

    朱奕夏拉住了他的手指,睁开眼睛,眨了几下眼睛示意他凑过来。

    杨嘉昱俯身到她身边。

    “累……了……”

    朱奕夏现在只能勉强用气声挤出两个字,可这样已耗尽了她仅存的体力,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杨嘉昱这才放下心来,又坐回椅子上,手还紧紧握着朱奕夏的手。朱奕夏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轻轻动了下手指碰了碰他的手心。杨嘉昱一顿,半晌,朱奕夏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抬起,触到了他有些扎手的胡茬,然后温热的湿润一滴一滴落在了掌心。

    等朱奕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次陪在身边的是父母。当她看见泪流满面的母亲和头发又花白了一些的父亲,两人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很多,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医生又过来检查了一遍,说可以取掉呼吸机了。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朱奕夏还有些不适应,短暂的缺氧感让她眩晕了几秒,再睁开眼时朱母已经泣不成声几乎坐不稳,朱父扶着她,眼眶也红了。

    朱奕夏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朱母见她这样,更心疼了,母女两人无言地互相对视着流泪。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杨嘉昱第一眼看见朱父朱母在哭,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大跨步过去见朱奕夏已经醒过来,还撤掉了呼吸机,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慢慢慢下来。

    他先是从桌上拿了纸巾递给朱父,然后又从包里拿出勺子,从杯子里接了点温水,喂到朱奕夏唇边。

    干燥到有些痛的口腔瞬间舒服了很多,朱奕夏动了动嘴唇,示意还要。

    杨嘉昱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乖,要先观察一下喝完水有没有呛咳反应,没问题了我再喂你。”

    等了一会,见朱奕夏没什么反应,杨嘉昱才又一勺一勺给她喂水。勺子很小,一次只能喂一点,朱奕夏喝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杨嘉昱却无比耐心,还给她解释,“你现在只能这么喝水,一次喝太多容易呛到,会有危险。”

    喂完水,杨嘉昱又从包里拿了湿巾,仔仔细细地给朱奕夏擦掉眼泪和泪痕。

    “小傻子,本来就缺水了,一哭就更缺了。”

    喝完水的朱奕夏终于感觉有了些力气,她又试着动了动嘴唇,终于能发出些干涩的声音了。

    “爸……妈……”

    因为这一声,朱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流出来的趋势。

    “阿姨,您别哭了,您再哭的话奕夏也会担心的。”杨嘉昱温声安慰,“奕夏醒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朱奕夏看着父母苍老的容貌和眼泪,只觉得愧疚难当。

    “爸妈……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呢。”朱父皱眉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就是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不用多想。”

    “我安排了人照顾叔叔阿姨的起居,你放心。”杨嘉昱看向朱奕夏,“叔叔阿姨这几天都有按时吃饭和睡觉,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谢……谢。”

    朱奕夏知道父母被安排好了,心也就放下来了。然后她才注意到杨嘉昱还带着水汽的发梢和没刮干净的胡茬。

    “你……洗了澡……就过来了?”

    杨嘉昱点头,眼下的阴影随着他的动作戳痛了朱奕夏的心。

    “你回去……睡觉吧……”

    杨嘉昱没回话,而是转头跟朱父朱母说,“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你们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再让司机接你们过来。”

    朱母不想走,朱父担心她的身体,极偶尔地硬气了一回让她回去休息。

    朱母颤巍巍地到床边,仍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朱父拍了拍杨嘉昱的肩膀,表情有些凝重,“辛苦你了。”

    “应该的。”杨嘉昱侧头看了眼朱奕夏,“叔叔,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

    朱父朱母离开后,病房只剩下两人,又是喝水又是说话,朱奕夏累到没力气睁眼。

    半晌,她感觉嘴巴上传来湿湿润润的触感。勉强睁开眼,杨嘉昱正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涂唇膏。

    “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你现在还不能喝太多水,涂点唇膏会舒服点。我问了护士,棉签蘸水涂嘴唇反而容易干,她们说可以用黄瓜敷在唇周补水,我在家切好带过来了,现在给你放几片,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或者味道不好闻,就眨两下眼睛。”

    杨嘉昱絮絮叨叨的,一边轻手轻脚地在朱奕夏唇边摆黄瓜。带着清香的水汽进入朱奕夏鼻尖的一瞬间,她鼻尖一酸,眼泪又滚出来了。

    “怎么又哭了?”

    杨嘉昱赶紧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朱奕夏只觉得胸口堵的厉害,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怎么了?”

    杨嘉昱看着越来越多的眼泪,慌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害怕……”

    “不怕,我在。”

    杨嘉昱轻声安慰,可他轻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的慌措。

    “好痛……好怕……怕见不到……父母……见不到……邹灵。”朱奕夏顿了一下,声音发颤,“还怕……见不到……你……”

    滚烫的泪落入他的掌心,更落在他的心脏上,疼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杨嘉昱眉头紧皱,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他喉咙滚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重复,“都怪我,都怪我。”

    “不……不怪……”

    朱奕夏一点点努力着,用自己的指尖去勾他的手,“醒来……就看见……你……很开心……”

    杨嘉昱感受到朱奕夏的动作,颤着手反握住她的手。

    “那我们约好,以后每天你一睁眼都能看见我好不好?”

    朱奕夏微微点头,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杨嘉昱仍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久久未动。

    夜里。

    朱奕夏被痛醒了。

    她不知道具体的伤口在哪里,只感觉痛意从全身的骨头里散发出来,她知道这是术后的正常反应,于是死死咬住唇,但控制不住的□□声还是从唇缝间露了出来。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惊醒了杨嘉昱。

    “怎么了?”

    杨嘉昱打开台灯,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哪里不舒服?”

    “痛……”

    杨嘉昱马上按铃,医生赶过来检查后说应该是止痛药的药效过了,但是现在不能用药,要等早上才可以用药。

    等医生走后,杨嘉昱看着朱奕夏疼的额头上布满细汗,满眼心疼。

    但他除了帮她擦汗和握着她的手之外,无能为力。

    掌心的温度顺着手心缓缓注入身体,好像减轻了一丝痛意。见他一脸自责,朱奕夏忍着痛开口,“好……好一些了……”

    她尽力抬起嘴角,“你……能……止痛……”

    杨嘉昱愣了一下,嘴角泛起涟漪,他轻轻抚上她的脸,“睡吧,我陪着你。”

    他抬手关掉灯,病房又陷入黑暗。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两人的手依偎在一起。

    好像真的没那么痛了。

    朱奕夏闭上眼睛,心里忽然充满了勇气,连这痛苦的黑夜都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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