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奕夏沉默半晌,心下情绪翻腾,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也只汇成了一句。
“对不起。”
杨嘉昱朝她走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没什么别的话跟我说吗?”
酒精和混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窜进朱奕夏的鼻尖,还夹杂着一丝尼古丁的味道,还是她熟悉的香水味,可是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却让她心惊。
“你还抽烟了?”
“不行吗?”
他们这个圈子抽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因为朱奕夏讨厌烟味,杨嘉昱也就坚决不碰。朱奕夏看他脸上似乎是在示威的表情,心脏又抽痛了一下。
隔着眼镜,朱奕夏看不真切他眼中的情绪,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开始抽烟,但总归还是想劝一句。
“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是尽量少抽一点吧。”
杨嘉昱笑了一声,“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
朱奕夏又沉默了。这沉默落在杨嘉昱眼里,却格外的刺眼。
“就这么不想跟我有关系?”
他手下的力度不自禁加大了些,朱奕夏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神色间浮现了些痛意。
杨嘉昱几乎是下意识松开了手,看见她下巴上的红印,手不受控制地抚了上去,但却在接触到肌肤的前一瞬回过神来。
他狠狠甩开手,语气也急促了些,“为什么星复的项目都拒绝了?”
朱奕夏揉着下巴,“不合适。”
“星复的项目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往里挤,到了你这就是不合适?不愧是现在最火的女演员啊。”
朱奕夏知道他在嘲讽自己,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就开始赶客了?”
杨嘉昱脸上红意更甚,估计是酒意上来了,他有些燥热地扯松了领带,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锁骨隐隐预约露出来。
朱奕夏看着这幅景象,一时有些愣神,被杨嘉昱看到后,他笑了。
“怎么?被我的美色迷住了?”
杨嘉昱欺身靠近朱奕夏,两人一瞬间突破了安全距离,她被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却被杨嘉昱搂住后腰,一把把她拉了回来,紧紧把她箍在怀里,无处可退。
杨嘉昱凑到朱奕夏耳边,唇瓣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朱奕夏,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他的手在朱奕夏颈后轻轻摩挲,然后顺着脊柱一点一点滑下去,说话间温热的气息似乎点燃了朱奕夏体内的火焰。她控制不住地在杨嘉昱怀里微微战栗,脸颊也浮上两朵红晕。
杨嘉昱满意地看着朱奕夏的反应,抬手在她脸颊边划过。
“你喜欢我。”
喜欢两个字让朱奕夏猛地回过神来,她侧头避开杨嘉昱的眼神,“你该走了……”
杨嘉昱不让她躲,又捏住她的下巴扭过她的头,“怎么?我现在的身份还满足不了你吗?”
朱奕夏愕然,“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是星复的继承人,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杨嘉昱松开她的下巴,手沿着她的脖子滑向她的胸口,然后在第二颗扣子处停住了,危险又暧昧,“你当时能用我们的感情换资源,现在不能用自己的身体换资源吗?”
杨嘉昱语气缠绵,说出来的话却像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甩在朱奕夏的脸上。
她的胸口随着呼吸的急促起伏幅度也大了不少,半晌才开口,“杨嘉昱,你真的要这样吗?”
“怎样?”
杨嘉昱的手作势要继续下滑,却在对上朱奕夏的眼神后,默默放下了手。
“你怎么不躲?”
朱奕夏看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杨嘉昱哼了一声,“我是什么样的人?”
朱奕夏垂眸,思考了很久,想了很多,但到最后也没想出合适的词。
“是……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杨嘉昱冷笑,“是很好抛弃的人吧?”
他盯着她,“朱奕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追着你跑了那么久,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你呢?每次都是说走就走,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杨嘉昱红着眼睛,一字一句,“为什么?你每次权衡利弊的选择都是抛弃我?”
朱奕夏站在原地,低着头,无言以对。
“多可笑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杨嘉昱自嘲地笑了,“我他妈看到新闻,因为担心你所以马上放下工作就来找你了!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可是我永远比不过你的工作和事业!”
朱奕夏只剩沉默,她想她也许该解释,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她有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她做过的事,也改变不了她给他造成的伤害。
沉默的空气在房间内流动,静的几乎能听见窗外落雪的声音。最后响起的铃声打破了沉默。
“嗯……很早就还完了……好……你忙。”
朱奕夏挂断电话,杨嘉昱似乎也调整好了情绪。
“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吧,那件事早都解决了,刚刚也发了声明,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朱奕夏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小的事,可杨嘉昱却不相信。
“我看法院文书上写你父母要清偿1000万……”
“对,我小时候我爸妈是做生意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公司在银行贷款,我爸妈是保证人。后来公司经营不善破产了,家里所有的钱和资产都拿去还债了,但是还差了1000万实在还不起了,就成了被执行人。”
1000万即使对星复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更何况是一家小公司。
“所以这钱是你还的吗?”
“对。”
“什么时候……”
“我出国那年还清的。”朱奕夏耸耸肩,“我那几年赚的钱全部用来还债了,出国读书的钱还是林菡姐借我的。”
杨嘉昱顿了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解决。”朱奕夏想起什么,甚至笑了声,“更何况当时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学生,赚的还没我多,跟你说这些干嘛?我还怕把你吓跑了。”
现在提起这一切时,好像只是生活中的一点小波折。可是她没说的是,当年还在读高中的自己,知道父母破产还欠了银行1000万时,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她眼看着银行和法院的人在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上贴上封条,跟着父母从别墅中搬走,住进了一间又破又小的出租屋,甚至连学费都要问亲戚借。
那个时候,称之为她二十多年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也不为过。
所以当时她看到公司招募练习生时,义无反顾地问朋友借了车票钱,从家里偷出户口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到B市参加面试。没钱住宾馆,她就硬生生在便利店趴着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好心的便利店店员让她在便利店的洗手间刷牙洗脸,她又找了家最便宜的老式理发店洗了个头,就这样去面试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从小就学习了钢琴和舞蹈,面试了一整天,被林菡千里挑一地挑中了。
当时林菡跟她说,她既不是最漂亮的,专业也不是最突出的,挑中她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眼神里的渴望和坚定。
她当时羞于提及家里的事,只说是自己对于出道的渴望。但这是她当时能想到的,唯一能帮助家里的办法,去高考,读了大学再出来工作,时间太久了。
所以她必须选上。
“所以这是你这么拼命工作的原因吗?”
朱奕夏没说话,算是默认。
杨嘉昱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嗓音有些发涩。
“那是不是……你这次放弃我,也是因为这件事?”
朱奕夏讶异地看向杨嘉昱,这几乎是把台阶送到了自己脚边,只要她点下头,他们之间就能有新的可能。
但她犹豫了。
“杨嘉昱,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钱……我已经在出国那年就还清了,林菡姐的钱我也早都连本带利还清了。”
杨嘉昱身侧的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语气带了些怒气,“朱奕夏,我连骗我的话都帮你想好了,但是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是吗?”
朱奕夏不敢去看他失望的眼神,低声又说了句,“对不起。”
“我根本就不想听什么狗屁对不起!”
杨嘉昱怒极,一拳砸向墙壁,朱奕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控的样子,她担心他受伤,下意识想上去查看,可理智最终还是让她站在了原地,一言不发。
“朱奕夏,你之前跟我说,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杨嘉昱缓缓垂下手,关节处的血顺着手指一滴滴落到地板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痛意。
“我认输。”
他转身离开,朱奕夏站在卧室里,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精疲力尽地蹲下来,双臂环住了自己。
真是一个……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晚上了。
突然,电话又响了。
“妈?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你这孩子,你要给我们报旅行团也不提前跟我们说,让我们这大半夜的在这找护照找半天。”
“啊?”
“晚上小杨给我打电话,说他在旅行社有熟人,你拜托他给我们安排个去国外的旅行团,他说刚好有个团临时有两个人不去,问我们明天去不去。我问了他价格,这尾单确实便宜,我跟你爸反正也没什么事,临时出发就出发了。”
朱母声音听着很高兴,朱奕夏心放了下来。
“去哪里?”
“老朱,那地方叫什么来着……哦对对对,斐济。”
“好,你们好好玩,记得多拍点好看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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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
“杨总,明天飞斐济的专机和落地之后的借机和酒店都安排好了。”
“导游呢?”
“酒店那边是全程服务的,都打过招呼了。”
杨嘉昱点头,看着车窗外越落越多的雪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