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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歌戏幕

    拖得太后的面子,太医照顾得十分尽心。顾墨第二天起来时人已经清醒不少,已经能够自行起床吃药,看着桌上的陶瓷瓶还有心情笑着问那是从哪来的

    顾嫣然答得支支吾吾,顾墨要是知道为了照顾她自己推了两次陈佑安,估计又能急晕

    顾墨打量着顾嫣然的神情就已经猜到了答案:“陈公子来过,还送了药。”

    她环视了床边一周,看到两人都心虚地顾左而言它,斩钉截铁地下定结论:“你们昨天都没去宴会?”

    一人生病,全家不去,这成何体统?!老太太听了都想罚自己跪祠堂。顾墨顿觉有口气上不来,被憋的有些心慌,自己还以为顾云帆会拦着点,结果都太不懂事了

    “你也别急,大哥哥告过假了…”顾伊人着急地帮顾墨顺着气:“更何况太后那边也知道了,还派二姐姐和赵小姐来看望过。”

    顾墨叹息了一气,额头的青筋都跳了几下,原来这件事还闹到太后那去了,这下更加引人注目了…

    顾云帆掀起帘子进来,穿着一身墨竹色长袍,用一支竹簪束发,手上拿着把竹扇。整个人清新淡雅,颇为符合‘夏时歌’这场宴会主题

    他言笑晏晏,惹得顾墨幽怨的看了一眼他

    他摇着扇子摆摆手,忙推卸责任:“三妹妹可别怪我,你是知道我拦不住她们两个的。”

    “那你自己也没去。”顾嫣然暗戳戳地打小报告拉顾云帆下水,不能只由自己承担三妹妹的怨念

    顾伊人掩嘴偷笑,虽然自己也知道不去宴会不妥,但顾墨今日精神头好了也算是个莫大的安慰

    “那你应对的了赵姑娘吗?”顾云帆难得冷哼一声,和病床上的顾墨对视一眼,示意赵小姐也非好人

    顾墨无奈一笑说:“法不责众,我还是快起身梳洗,不然就又要晚了。”

    “那你的身体呢?”顾嫣然眼里透露着担心,顾墨额头还有点小烫

    顾墨安慰说:“没事。”又板着脸训她:“你也该去和陈公子道个谢…”

    顾嫣然嘟着嘴,不想理会,逃跑似的跟上顾云帆出门的步伐

    夏时歌的主场设在了宫内的星月湖上,湖面似月,湖岛似星,在钦天监的卜卦下取‘众星拱月’之意,取名为星月湖。

    此湖得承天恩,便是寒冬,湖水也暖如春水。夏时歌的宴面选在这里即使没有碧波荷田,也有循循水力驱使船只,更别提湖面广阔,容纳十二艘使船也绰绰有余。

    而大晟更为彰显国势,耀显国威,以九州内最昂贵的黑丝楠木打造了一艘五层高,两层宽的行船,宛若行宫;船身琳琳当当的挂满灯笼,霸气非凡。不足其六分之一大小的使船自然难望其项背

    赵婉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湖面,目光平静

    “赵小姐当真好心情。”幽王语调微扬,微微一笑,站在赵婉身边看着络绎不绝上船的人,眼里有几分俾睨天下的气势,他今日换了一身黑色金丝绣墨竹袍,长发齐束戴着鎏金冠,身形修长,风光霁月

    “比不上王爷。”赵婉不用回头就已经猜到来人,她微微仰着头,眼里还有几分高傲:“各退一步吧,王爷。我放过顾墨,你也放过顾若纱,反正都是棋子而已。”

    “你到现在都还觉得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幽王望着湖面,眼中带上了一抹失望的神色,又说起了凉亭上的那句话:“教了你那这么多,还是不配成为一名棋手。”

    赵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早已不在乎幽王的看法:“难道顾墨就配吗?退一万步来说,她现在还不如顾若纱得太后的恩宠、讨太后的欢心。”

    幽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黑眸微眯:“你早晚有一天会发现,她不需要那个东西。”

    不知道是心有所感还是天意弄人,顾家一行刚好走至岸上,顾墨微微抬头看着甲板上的两人,

    她只用绘银发带挽了一个松松的凌云髻,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显得身形憔悴,未被面纱遮住的眼神却十分坚定

    幽王知道她看到了船上的自己,所以也不吝啬地朝她轻点了下头示意

    上官家的后人在太后那里根本不需要乞怜和奉承,她只要站在那里,太后都会毫不犹豫地偏向她。幽王了解自己的对手,所以很笃定这件事——顾墨必须是自己的棋子

    幽王终于转过身正眼看着赵婉,伸手帮她理了理眼前被风吹乱的发丝,笑的勾人摄魄,语气却疏远

    “凭一个顾若纱就想成为执刀人…”他难得的目露同情:“可笑之至。”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帮我?”赵婉仰着头,露出几分脆弱的脖颈将整个人显得更加易碎,她和幽王心里都清楚,此时皇上正在顶层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帮你。”幽王收回手,转身就看见站在顶层的皇上。

    湖风徐徐吹乱了他的眼前的珠帘,正神情晦暗地看着幽王手上的动作,他一直把赵婉当成胜利者的所属之物。又怎会允许输家逾矩?

    幽王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抱拳行礼施施然道:“皇兄圣安。”

    皇上阴鸷的眼神扫过他,赵婉适时垂眸,泫然欲泣,像是被登徒子强污了清白而有苦难言,楚楚可怜又勾人心弦

    皇上收回神情,面上依旧兄友弟恭:“起来吧,弟弟。”

    平静的湖面泛起几分涟漪,大事在即,大家都不想在此刻再起波澜。皇上压下思绪,笑着吩咐身边的总管太监:“把顾家一行人也叫上来吧。”

    幽王闻言抬头,兄弟两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没有笑意,无声的杀意开始弥漫,幽王似乎败下阵来,拱手作揖:“臣弟先行告退。”

    船上的席面,顾家依旧坐在右末端,看不清那些贵人的神情,只听说赵相的公子用一手漂亮的剑花换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春风得意花含蕊,秋月映辉桂满枝。天降紫薇接宋后,谁先生男是皇嗣。”

    “这个计儿真正妙,要将太子换狸猫。偷天换日人不晓,斩草除根不留苗。”

    “天降紫薇险遭殃,一十年来暗隐藏。

    叹万岁年迈苍苍多病恙,怕的是日出草上霜。抱病带儿宫中往,要让他父子骨肉聚一堂。”

    “二十年的仇和怨,今日分清忠和奸。王朝马汉一声唤,郭槐贼绑到午门前。放炮三声把铡按,沉冤昭雪臣民欢。”

    一曲唱罢,贵人们的脸都白了几番,顾若纱的脸色更是褪去血色,全身都冷得发颤

    ‘放炮三声把铡按’自己欺骗太后,真的能活吗?

    赵婉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起身举杯:“当真是一曲终罢臣民欢。”

    众人也齐齐举杯,一场尴尬的戏文就这么被遮了过去

    太后娘娘眼神晦暗,难得也举杯敬皇帝:“确实是出好戏,将皇上的心声都唱出来了。”

    “母后说笑了,没有母后就不会有儿臣。”皇上说得平和,也端起手边的酒杯:“儿臣敬母后一杯。”

    宴散后,顾若纱开始没完没了地做噩梦,一会儿是病榻上顾墨苍白的脸;一会儿是湖面上奔跑的孩童;一会是太后娘娘慈爱的眼神;一会是高悬的铡刀落下

    她发疯般地尖叫声引来了秋杏,她扔掉了所有能扔的东西,像是见了厉鬼一样惊惧地让秋杏滚出去

    更可怕的是,她脸上原本服帖的千面花竟然开始脱落,细微的血痕交错遍布在脸上,显得更加恐怖

    她的脸又要变回以前的样子,以前那个漂亮但一无是处的样子

    “这个计儿真正妙,要将太子换狸猫。”赵婉拿着熟悉的白瓷瓶进了顾若纱的房间:“宴散后瞧着妹妹脸色不太好,太后娘娘叫我送点安神药。”

    赵婉没带一个仆从,笑得一派天真,根本不是来送药的

    秋杏下意识地挡在顾若纱身前,却被顾若纱推开:“不要紧,她早就猜到了。”

    赵婉孤身一人前来,可不是来宽慰安神的,是来摄魂夺命的

    顾若纱心有余悸,挥退秋杏,语气十分不善:“你该通传一声的,看来赵相家的教习嬷嬷也不过如此。”

    赵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合作吧,我答应你了,”顾若纱再也不多做掩饰,毕竟自己现在的脸都被她看到了,又还有什么好再遮掩的呢?

    她难得的聪明起来占据主场:“你应该也知道顾墨像幽妃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在乎她,在乎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贵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要顾墨成为太后身边的人。”

    “我能帮你们,用我的脸、我的年纪来帮你们,我能代替她为你们所用。”

    赵婉听着顾若纱宛如宣誓词一般的合作邀请,百无聊赖地放下手中的白瓷瓶,有些无趣地说:“看来千面花确实是个好东西,用完之后不单止脸变了,连脑子都变得好使了~”

    她撇了一下嘴:“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顾二小姐,你这可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你自己。毕竟如果正主还在的话,冒牌货又有什么用呢?”

    赵婉笑得近乎残忍,用她那惊人的戏曲天赋唱完了剩下的戏词

    “偷天换日人不晓,斩草除根不留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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