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内后，叶颂莺见的第一个人不是林木，而是许久未见一直线上联系的高中同桌洪苗苗。

    洪苗苗早已和初恋男友蒋小南分手，至今单身，用她自己的说辞：男朋友其实就是另类的好朋友，如果我可以自己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那么男人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有或者没有并不会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

    叶颂莺深以为然。

    洪苗苗先于叶颂莺抵达两人约定的地点。

    “哎，你别介意啊。我也不知道该约在哪里见你，所以干脆选了奶茶店。”洪苗苗知道叶颂莺的家境，担心她看不上这种地方，小声地解释着。

    叶颂莺低头喝了口芋圆珍珠奶茶，“没关系，我不介意。中国奶茶在国外很火的，我想买都买不到。”

    洪苗苗知道叶颂莺故意说得夸张，笑道：“感觉你变了，比高中更有烟火气了。”

    闻言，叶颂莺挑了挑眉，语气噙着笑意，“烟火气？你以为我之前不吃饭只喝露水长大的啊。”

    简单寒暄了会，洪苗苗终于问道：“怎么突然想回来了？”

    叶颂莺抬眸看向留着利落短发的洪苗苗，“我做事很少有确定的动机。”

    “不，你的动机很多，你只是不确定哪个是最重要的。”洪苗苗毫不犹豫地戳穿叶颂莺，“这些年，我和温憬彧没什么联系，但偶尔可以从身边人的口中听到他的一些事情。”

    叶颂莺身子往后仰，懒散地凝视洪苗苗，“好吧，我承认，我对温憬彧还是有点兴趣的。不过，我已婚。”话落，叶颂莺举起右手。

    洪苗苗看到戒指愣住，叶颂莺耐心等她回神。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不知道？”洪苗苗自认是叶颂莺的好朋友，但她从没有听说她结婚的事情。

    叶颂莺言简意赅，“只领了证，没有办婚礼，也不会办婚礼。”

    看到叶颂莺微沉的脸色，洪苗苗试探着问道：“你这些年在国外发生了什么？”

    叶颂莺没有回答洪苗苗，只说：“结婚又怎样，我不杀人不放火。如果我还喜欢温憬彧，我照样可以把他再勾到手。”

    “没用的，”洪苗苗说。

    “为什么？”叶颂莺问。

    “在你离开的这些年，温憬彧身边也有女人啊。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会为了某个女人守身如玉，这根本就不现实。”洪苗苗说完低头喝了口奶茶，然后继续道：“我和蒋小南分手的原因很扯淡，因为我不让他睡我，但他学妹愿意啊。所以，他就和他学妹在一起了。”

    “所以，歌德说得很对‘世界上最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还大的是人类的心灵，其中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是阴.道’，我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就在想噢，为什么男主对女主都那么坏了，女主还能爱上男主，当然，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女主有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什么？”叶颂莺笑着问。她没想到几年未见，洪苗苗也改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前的洪苗苗，这些话她压根不会说出口，她甚至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觉得羞耻。

    “男主会不睡女主吗？在啪啪的过程中，男主就通过阴.道征服了女主。”洪苗苗翻了个白眼，“只会下半身思考的废物——男人。”

    叶颂莺没有忍住笑意，唇角弧度大起来，“真是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你现在看待问题，还挺潇洒。”

    洪苗苗切了一声，不以为意，“和你相比，我还是差远了。我高中的时候其实特别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潇洒肆意。没有人可以约束到你。不止我，其实我们班大部分女生都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叶颂莺叫来服务员，又给两人点了奶茶和甜点。

    洪苗苗沉默了会儿，说道：“你很自由，这种自由是很多人没有的，也是很多人想有但却拥有不了的。”

    叶颂莺轻轻笑了声，直白道：“因为我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我爸妈都不在了，唯一的叔叔还十分宠我，对我有求必应。所以，我很自由，我不怕犯错，更不怕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归根结底，我有自由的底气。当然啦，底气就是钱。之前，我觉得讲这些很俗气，但是现在……”

    叶颂莺停下话，洪苗苗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说累了。”叶颂莺吃了口抹茶泡芙，全部下肚后，才接着说：“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也不应该这么说，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搞不懂。”

    洪苗苗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命吧。有些人就是命好，你羡慕不来的。”

    “是在说我吗？”叶颂莺又笑了笑。

    两人又闲聊了些其他的，听到洪苗苗抱怨同事时，叶颂莺毫不客气地指出：“你犯了一个错。”

    “什么？”洪苗苗不解，“拜托，明明是她们的错。”

    叶颂莺冷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你听到我结婚时，你震惊的表情。苗苗，你知道吗？我们啊，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谁谁的最好朋友。如果她抛弃你的时候，那样你会很伤心的。你的同事也一样，为什么要为了这些傻子让自己生气。少跟神经病生气。凡是让我不开心的人，一律都是神经病。”

    洪苗苗点头赞同叶颂莺的话，“我知道，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浪漫个什么浪漫。不要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叶颂莺垂首从包里摸出一个文件袋，“送你的，迟来的毕业礼物。”

    洪苗苗眼神流露出惊喜，也掺了些不可置信，“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不突然。很早之前就想送的，但又想当面送给你。”

    “所以，你早就想过要回来？”洪苗苗下意识问道。

    不，没想过。但这种时刻，说这个好像也不太能让人信服。叶颂莺朝洪苗苗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你打开看看？”叶颂莺单手撑着下巴，笑着望向洪苗苗。

    洪苗苗从文件袋抽出一沓文件，“这也太贵重了。”是张两百万的支票，还有一套小型公寓的房产证明。

    叶颂莺摇头，“想送其他的，但觉得你肯定会因为太贵重不会收。这个刚刚好，房东多次骚扰你，你为什么不报警呢？不喜欢的工作辞了吧。这些应该可以让你暂时喘口气。”

    洪苗苗眼眶湿润，她家庭条件一般，高中凭成绩拿奖学金免学费，大学也是拿奖学金。可是，毕业后，大学的那些成绩不再是她骄傲的资本。同事背的一个包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名牌大学毕业又怎样，照样给不如自己的“二代”打工。洪苗苗心里相当不平衡，但没办法，她需要工作，不工作哪里有钱花啊，只能得过且过。

    “打住，你千万别哭。你应该知道的，我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做事利落点，我给你是因为我从你身上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你真以为我是什么慈善家啊。我家赚钱也不容易的好吧。”叶颂莺宽慰洪苗苗，“送给你，是因为你值得。”

    “你还记得我出国前，你和我说过什么吗？”叶颂莺白皙的手背重重敲了敲桌面，“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其实，那段时间我很焦虑，因为要出国，面临的事情都是未知的，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甚至产生过后悔的情绪。”叶颂莺没有和洪苗苗说她焦虑的真正原因，没有那个必要，她把洪苗苗当朋友没错，但她深知朋友都是阶段性的，叶颂莺不想给任何人留下可能会伤害自己的机会。

    “但是你告诉我，不要欺负曾经的自己。我们在做决定时，肯定是基于当时的情况做的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回顾过往，每一个阶段都是自己，是不同的自己。很奇妙，对不对。过去的那么点时间，竟然存在了那么多不同的自己。”

    “因为你的话，我才把这些想明白。我不应该责怪自己，更不应该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嗨，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好好守护自己，更不要妄想其他人会珍惜。”

    “说了很多，都是我的真心话。这些礼物希望你能收下，如果能帮到你，我会感到很开心。而且，说不定以后我也需要你的帮忙。”叶颂莺背起包起身准备离开。

    “我还有事，先走了。过几天再约，这次回来我应该会待很久，或者，不会再出去。”

    望着叶颂莺离去的背影，洪苗苗揉了揉眼睛。这就是命吧，叶颂莺什么也不需要做，她从出生起就得到了普通人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造物主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公平的是人类自己，人类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让自己学会满足。

    洪苗苗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支票，她愿意一直待在叶颂莺身边也存了私心。今天来看，她的私心得到了比预料中还要丰厚的报酬。

    离开奶茶店，叶颂莺开车直奔云上。云上是一家美术馆，这几年一直亏本，创始人资金周转不灵，最近在借钱想要维续美术馆。叶颂莺知道后想直接入股云上，但被对方拒绝。

    张辉被林木调到叶颂莺身边，暂时充当她的私人助理。小飞还在美国，来中国还需要一段时间。张辉把自己和云上负责人的沟通结果告诉新老板。叶颂莺轻笑，她想要的东西，至今没有得不到的。

    “拿不住的东西硬握在手里，只能爆炸，只能把自己炸死。”叶颂莺双手环臂，站在云上门口，看着美术馆顶的几个大字，笑道：“不要给时间等她自己炸了，我们来引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