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之间，又一年冬天到来。

    毛思念和温憬彧一起在福利院长大，虽然她年龄比温憬彧大，但却一直崇拜喜欢温憬彧。她从不避讳自己对温憬彧的喜欢，尽管数次表白均被温憬彧婉拒，但她依旧喜欢他，直到叶颂莺出现。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静静看着温憬彧为叶颂莺付出，毫无保留地付出，没有底线地付出。再然后，她从张晨那得知，她和他已经分手的消息。毛思念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当一个男人在情场失意时，身边出现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很难不会去注意。但温憬彧不是这样的男人，他仍旧坚定地拒绝了毛思念，并说了让她彻底死心的话，“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人生不知还有多长，现在说这些似乎有点早，但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自己。你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而不是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这对你不公平。”

    毛思念听进了温憬彧的劝告，她剪掉一头长发，留起了利落短发，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她开始接受同事的相亲安排，慢慢去接触陌生的男人。让毛思念下定决心结婚的是一位影视公司的老板，他比她大十二岁，整整一轮，有个七岁的女儿，发妻因难产去世，而后一直未娶。两人是在电影首映礼上认识的，毛思念是负责采访的新闻记者，他是罕见出面接受采访的影视大佬。一来二去，两人慢慢熟识。最后顺利发展成为了恋人。

    婚礼这天，温憬彧和张晨等人作为毛思念的娘家人出席。席上宾客很多，大多都是男方这边的，有亲戚也有生意伙伴。台上新人交换戒指时，张晨在底下一众鼓掌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老熟人——叶颂莺。

    叶颂莺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只不过之前的一头柔顺直发变成了卷发，个子似乎也高了。确定那人就是叶颂莺后，张晨立即看向温憬彧。温憬彧比张晨先看到她。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个子比她高一点，穿着和她同色系的大衣。温憬彧想，那可能是情侣装，是叶颂莺亲自买的。她之前也给他买过情侣装，但两人还没穿过就已草草分开。

    应许察觉到有股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便扭头去看，在一众欢欣的热闹鼓掌声中，他看到了叶颂莺画中的那个人。

    那是个长相出色的年轻男人，眉眼之间透露着忍耐，应许和画中人四目相对，最后还是他先收回目光。

    应许微微低头，他靠近叶颂莺低声说道：“我看到他了。”

    “谁？”叶颂莺今天来参加婚礼，单纯是为了引荐应许给这位影视大佬，算是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来到婚礼现场后，她才发现新娘是毛思念。既然是毛思念，那他肯定也会来。

    叶颂莺知道应许看到了谁，她公寓里有很多温憬彧的画像，但她还是问道：“你看见谁了？”

    “温憬彧。”应许轻声说道。

    两人之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但在张晨看来两人是在耳鬓厮磨。他越想越气，虽然温憬彧和叶颂莺分开也几年了，但他就是替自己兄弟抱不平，愤愤道：“我们上次去A市找她，她身边的男人可不是这个。也就你这个傻逼痴情种还停留在原地。”

    温憬彧没吭声，他移回目光，注视着台上的新人。

    到了新人敬酒环节，毛思念才看到叶颂莺，两人许久未见，她也懒得叙旧，便顺着丈夫的意思重新和她认识。

    “恭喜，祝陈总和太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叶颂莺一口气喝掉杯中全部的酒，引得同桌其他人惊叹。

    “小叶总年纪轻轻，酒量不错。”

    “叶总以后接手茂远，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我们一起同桌吃饭喝酒啊。”

    叶颂莺懒得理会桌上的调侃，再次祝福了新人后，便起身离开。

    应许想跟上去，但余光看到那位画中人起身出去，便收起了心思。

    叶颂莺去了洗手间，洗过手简单补了妆后，温憬彧就出现在了她身后。

    两人彼此注视，眼神都不单纯，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良久，还是温憬彧率先打破沉默，“好久不见。”

    叶颂莺缓缓勾起唇，语气不咸不淡，“好久不见。”

    “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吗？”温憬彧以为自己再次遇见叶颂莺会很淡定，实际上他做不到，但没办法，他还是要极力保持平静。

    叶颂莺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是。你呢？最近还好吗？”

    温憬彧也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并未回应叶颂莺的问候。

    直到温憬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叶颂莺都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呢？”应许在温憬彧从酒席离开没多久，也跟着出来了。他原本想着，自己如果遇到温憬彧可以偷偷帮叶颂莺解释。可事实上，他只是站在角落，默默看着温憬彧离开。

    “你看啊，我之前酒量很差，但喝酒喝的多了，酒量也就上去了。所以，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叶颂莺叹了口气，转而怒道：“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别想着插手我的事情，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话音甫落，叶颂莺踩着红底高跟鞋快速离开。

    叶颂莺没有回到婚礼内场，她一个人离开了酒店，在度假村里闲逛。

    她内心清楚地知道：她现在的一些烦恼是自找的。如果她向温憬彧坦白，温憬彧不一定不原谅她。甚至，他可能压根不会对她生气。

    但是，叶颂莺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她仍旧觉得自己对不起温憬彧。看见温憬彧，她就会想起过往的种种。过往那些让她透不过气的事情。或许，只有时间能把这一切磨平。

    冬日里的度假村并不热闹，周围村庄都保持着安静，热闹的仿佛只有酒店里的婚礼现场。

    叶颂莺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颂莺。”

    叶颂莺站在原地转过身，认出眼前的女孩是小果。小果之前是短发，现在把头发留长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小果勾起唇，对叶颂莺微笑着，“散步吗？我和你一起吧。”

    没等叶颂莺回复，小果就主动挽起她的胳膊，“我怀孕了，陪我这个孕妇散散步吧。”

    叶颂莺刚想开口说，这个天气孕妇并不适合出来散步。小果就接着说道：“我是主动来找你的，我们找个温暖的地儿聊聊吧。”

    于是，两人走进了附近的一间小面馆，这个时刻不是吃饭的点，店里客人没几个。小果点了两碗烩面后，就主动拉起叶颂莺的手叙旧，“你还是那么好看。”

    叶颂莺弯起嘴角，礼貌寒暄：“你也是。”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天来找你的确是有事，是关于彧哥的。我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也听说你已经有了新恋情。但是，作为温憬彧的朋友，我还是会站在他的角度……”顿了下，小果小心说道：“我知道这个可能会给你造成困扰。”

    “但是，我……温憬彧还在喜欢你。你们分手后，他没有交过女朋友，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还一直给你做甜品，虽然那些甜品都被我们吃了。”小果话越说越慢，“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分手吗？”

    “我们问过彧哥，但他什么都不肯说，只让我们不去打扰你。但我还是来了。”

    “我理解，因为温憬彧是你们的朋友，你们站在他的角度替他着想，很正常，人之常情。”叶颂莺柔声回答小果：“我和他分手是我的原因，温憬彧人很好，但是再好，如果我不喜欢，那也就没什么意义。”

    “就像你和张晨，你们相互喜欢，在一起才会幸福快乐。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其中一个人不爱了，那必定会分开。反正早晚都要分开，还不如在彼此没有撕破脸的情况下及时收手。”

    小果被叶颂莺的话惊到，“你不爱他了，是吗？”

    叶颂莺没有丝毫犹豫，“不是。”

    闻言，小果有一瞬间的惊喜，但她很快就听到叶颂莺又说：“我好像一直都没爱过他。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过往，所以不理解也可以接受。”

    小果走了，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关键是叶颂莺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叶颂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所以才更需要转移注意力，把多余的精力消耗掉，不至于胡思乱想。

    她童年生活幸福美满，做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然而，当她长大，身边的事情能影响到她时，一切反而不美满了。她就在这种不美满中长大，长大后又稀里糊涂地报错了仇。

    小果离开前简短说了些温憬彧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叶颂莺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实际上内心波涛汹涌。

    原来，两人分开后，不止她难过，他也很难过。

    枷锁是叶颂莺自己给自己按上的，尽管李医生说，只要和温憬彧坦白，一切都会被解决，她把事情想的复杂了。叶颂莺不敢的原因本质还是担心温憬彧会迁怒于她，那样两人真的彻底玩完。

    有些事情不做，是因为内心还抱有期待。

    叶颂莺在面馆坐到天黑。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越想心口就越疼。

    在面馆老板第三次来委婉地说，他们要打烊时，叶颂莺才从包里抽出三张百元大钞放到桌面，然后起身离开。

    冬日的黑夜比白天更冷。叶颂莺身上穿着的大衣逐渐抵御不了向她袭来的寒风。她加快回酒店房间的速度，最后直接小跑了起来。

    然而，到了拐角处，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温憬彧堵住。

    “叶颂莺，我想了很久，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和我分手？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吗？”

    叶颂莺面色平静地看着温憬彧，“是。我们当初在一起时，就是稀里糊涂。我没跟你说过吗？”

    “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你。因为你的出现，我父母彻底决裂。”顿了下，叶颂莺轻轻呼了口气，“后来，我发现你是无辜的。是我在欺骗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牵扯了进来。”

    “对不起，温憬彧。你就当我骄纵大小姐脾气，没什么良心好了。反正，你也知道，我做事很少考虑后果。”

    说完，叶颂莺略过温憬彧，径直走进了酒店大厅。

    这次偶然的碰面过后，两人又回到各自的世界。似乎那天压根没有见过。

    温憬彧话依旧很少，依旧四点一线，依旧自己一个人住在公寓，依旧对谈恋爱没有想法。

    叶颂莺参加完婚礼，回了趟茂远，之后便匆匆回了A市。

    回到A市后，叶颂莺就和应许提了分手。彼时，叶颂莺已经帮他付了违约金，又给他介绍了不少资源。应许有想过把两人的关系再近一步，但被叶颂莺警告：要么拿钱滚蛋，要么因敲诈进监狱。

    应许离开后，叶颂莺也搬离了那间公寓。

    之后，叶颂莺没有再谈恋爱，也没有在外租房住。她回到了学校，住进了学校宿舍。虽然还是独来独往，但她开始尝试着主动融入室友们的话题。

    室友问叶颂莺为什么临近毕业了却反而回学校住，叶颂莺笑了笑没吱声，沉默地把自己刚买的果茶分给她们。

    拍摄毕业照那天，叶颂莺没有来。她提前完成毕业作品后，就接受林木的安排出国留学。拍摄毕业照的那天，刚好是她出国的那天。

    坐在离开故土的飞机上，叶颂莺朝窗外看去。云朵紧紧挨着彼此，它们互相拥抱。她忽然想到那个暑假，自己因生理期贪吃冰淇淋惹得肚子疼，温憬彧就是这样温柔地抱着她，给她煮红糖水给她暖肚子。

    身旁陌生人突然把水洒到叶颂莺身上，她才从回忆中抽回。她听着对方的道歉，脑子里却在想：“都分开差不多四年了，怎么还记着呢？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吗？怪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