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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夜莺

    李医生走后,病房再次恢复寂静。医生让叶颂莺下楼转转,她从来不去,她喜欢一个人待着。其实,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报复温憬彧之前,只以为他是父母彻底决裂的原因。她也查过温憬彧的背景,但可能是她自己找的侦探能力有限,又或者温憬彧的真正身份被隐藏起来,她那时并不知他和母亲的关系。温憬彧是无辜的,但前期自己对他的恨意也是真的,想让他死更是真的。

    叶颂莺搞不懂自己的感情。她经历过父母恩爱到决裂的过程,看着他们由甜蜜相伴到一地鸡毛。她感觉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如果自己不去招惹温憬彧,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曾经的叶颂莺不喜欢后悔,但生病以来,她总会回想过往,然后开始后悔。

    后悔是最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可她“乐此不彼”。

    叶颂莺想,如果自己不去招惹温憬彧,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会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过个潇洒有钱自由的肆意人生。

    如果自己不和温憬彧提分手呢?虽然两人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但同居后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尽管前期自己对他并无爱意,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如果自己不提分手,把知道的真相埋藏在心里,她不说,林木更不会说,温憬彧永远不会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她会补偿他。她和他结婚,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样生活下去未尝不幸福。

    可是,叶颂莺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她感觉自己被戴上了无形枷锁。温憬彧对她越好,她就越会想起他曾经悲惨的经历,越会想到自己欺骗他。自己是个骗子,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

    一眨眼,叶颂莺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暑假,林木知道她生病的事情来看过她两次。她不让林木来,说自己想要一个人待着,她现在状态好了很多,让他不要担心。林木要忙公司的事情,的确分不出太多的精力给叶颂莺,便让助理待在了A市照看她。

    暑假结束,叶颂莺主动找到李医生,说要出院,自己已经没什么心理负担。李医生给叶颂莺做过详细检查和测评后,觉得她状态可以出院才准许。

    决定出院的前一晚,叶颂莺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她和温憬彧其实已经扯平。他和她同居,虽然两人花费都是温憬彧的,但自己每天都和他睡觉,他也不亏。想来想去,最后叶颂莺决定给温憬彧一笔钱。叶颂莺给温憬彧的账户分批次转了一千万。这些钱足够抵消自己和他同居时的花费,多余的就当给他的补偿。转完钱,叶颂莺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自认为,从此两人各不相干。

    重新回到校园的叶颂莺,看着面前来往的同学,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为什么要多想呢?生活应该自由自在。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谁对不起谁吗?

    叶颂莺开始谈恋爱。她要求高,个子必须188cm,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还要会做饭。满足她要求的人很少,光是身高和做饭这两点就pass了一堆人。

    奈不住叶颂莺有钱有颜出手大方,许多满足条件但不会做饭的人主动去学做饭。但大小姐要求依旧刁钻,她让他们给她做各式各样的甜品。不会做的当下宣布死刑,拿着钱滚蛋,连像样的分手都得不到。

    慢慢的,叶颂莺又觉得身边这些大学生谈起来无聊,把目光对准了娱乐圈中的小爱豆。有个叫应许的爱豆,很符合叶颂莺的要求,身高188cm,长得帅身材好会做饭,重要的是,会做叶颂莺喜欢的甜品。

    可每次,看到那些甜品,叶颂莺总会想起那个人。叶颂莺分手后就没回过云城,也没见过他。她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样谈了新的恋爱,他会不会对新女朋友也像对她那么好。每每想到这些,叶颂莺就觉得心口疼,疼到想掉眼泪。

    应许不止一次见过叶颂莺掉眼泪,也隐约听说她交过很多男朋友,但每任男朋友都有相似的特点,他也满足这些特点。应许有分寸,他单纯地想傍富婆,把叶颂莺哄开心让她帮忙付和公司解约的违约金。所以,他从不会过问叶颂莺流泪的原因,只会在这种时刻默默递上纸巾。

    叶颂莺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应许摇头,“没有。你很漂亮。”

    闻言,叶颂莺笑了,“漂亮?你和他们一样只想和我上.床啊?那你要失望了,我从不和这些人上.床。因为我不爱他们。做.爱应该是和喜欢的人,而不是单纯地解决生理需求。”

    应许认同叶颂莺的说法,“你也很聪明,应该知道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曾经,我也有目的地接近过一个人,但我们已经分开了。我好久没见过他了。”叶颂莺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应许,“我会帮你的,违约金的事情不用担心。你想拍戏、拍综艺都行,我都会帮你的。”顿了下,叶颂莺收回视线,语气有些落寞,“我现在穷的只剩下钱了。只有钱对我是真心的。”

    “不过,他大概对我也是真心的吧。”说完,叶颂莺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应许想去拍拍叶颂莺的背,安慰一下她,但想了想,还是收回手,“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叶颂莺没有立即回复应许的问题,等到她哭累了,才说:“我已经快两年没见他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两年了。

    “他长得很好看,性格很好很好,对待人很有礼貌,虽然……”想到他在福利院被林木区别对待的事情,叶颂莺收起的眼泪又往下掉,“虽然受到过区别对待,但他还是很善良。”

    “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呢?既然喜欢,就去找他和他说清楚啊。只要人还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有些烦恼,是我们自己强加给自己的。”

    叶颂莺脸上还带着泪,却呵呵笑了几声,“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很早就辍学进入社会。刷过盘子,送过外卖,最后因为太想赚大钱,被骗着签了合同。现在反而淡然了。”

    “小屁孩,你要是淡然的话,就不会主动来接近我。放心好了,违约金我会帮你的。你那个公司真是垃圾,怎么可以骗人呢。”

    应许又和叶颂莺说了些他进入圈内后看到的事情,比如那两位影后影帝只是表面夫妻,实际私下各玩各的,又比如哪位女星给哪个富豪生了私生子。

    两人聊到半夜,聊到应许犯困。犯迷糊时,应许听到叶颂莺说。

    “温憬彧,他叫温憬彧。非常好听的名字,他很好很好。”

    应许顿时清醒,他看见叶颂莺说完后又开始掉眼泪,没有哭出声,只是安静地流泪。

    ·

    张晨一如既往地来公寓叫温憬彧一起出去吃饭。温憬彧一如既往地拒绝。

    “这都快两年了,您老不会还对她念念不忘吧。世界这么大,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比她漂亮,比她优秀的人多了去。您老多去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吗?”张晨走到温憬彧跟前,弯腰从沙发上拉起他。

    温憬彧主动起身,挣脱张晨的胳膊,“倒也不是念念不忘。只是,对我的第一个女人会印象深刻一点。”

    张晨抿了抿唇,没吱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去机场接温憬彧的场景。温憬彧戴着帽子,头发已经长长,没有留寸头的他身上多了份温柔,上身依旧是他习惯的黑色冲锋衣,下身倒是罕见地穿了条牛仔裤,脚上踩的是双板鞋。张晨不知道,这一身都是叶颂莺买给温憬彧的。温憬彧也从来没有说过。

    温憬彧没有行李,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张晨问他怎么了,他一直不说话,直到回了公寓才淡淡说了句,她和他分手了。张晨满脸不可置信,这两人不是爱的要死要活吗?他向温憬彧确认。温憬彧只是平静地重复:她和他分手了。

    温憬彧做事稳妥,是非分明。张晨不认为一个女人的离开能改变温憬彧,让他一蹶不振。实际上,温憬彧也没有一蹶不振,他只不过在家待了大半年,每天靠外卖生活,纹身店酒吧没去过一次。

    张晨实在受不了兄弟变成这个样子,他想去A市找叶颂莺,但被温憬彧阻止,“别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对她来说只能是困扰,她应该开开心心的。”

    那天,张晨和望山陪温憬彧喝了一晚上的酒。

    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客厅开了窗风吹进来的原因。张晨和望山都看见了温憬彧湿润的眼睛。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温憬彧流泪。

    望山替温憬彧不值,他告诉温憬彧,真的喜欢就去挽回。除了生死,其他都算个屁啊。

    但温憬彧只说了一句:“成年人要懂得克制。”

    这天晚上之后,温憬彧感觉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他恢复了往常的沉着稳妥,只不过比以往更加沉默。

    纹身店、酒吧、公寓、超市。温憬彧形成了四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望山有意给温憬彧介绍新女朋友,但被他直接拒绝:“不想谈恋爱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望山闻言当下就摔了手中拿着的手机,“重要的事情就是你每天给她研究甜品?”尽管那些甜品都被他们几个吃掉。但望山知道,温憬彧是做给叶颂莺的。

    “我看只有叶颂莺对你来说比较重要,其他都是个屁啊。”望山喘着气,胸脯起伏着,越想越气。

    望山带着怒意离开了温憬彧的公寓,没听到他后面那句:“可是,我对她来说不重要。”

    虽然温憬彧每天都在工作,纹身店会去,酒吧也会去,但他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让望山和张晨心疼。既然他愿意克制,既然他不想让叶颂莺不开心。那坏人他俩来做。

    大二寒假,张晨和望山一起来到A市。他们知道叶颂莺来到A市读书后,直到现在都未曾回过云城。张晨来过叶颂莺A市的公寓,他们一下飞机就打车来到这里,结果房门紧闭,两人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还是隔壁的人出来解释,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找不到叶颂莺,张晨和望山想直接去学校,但现在假期,她也不一定在学校。两人没有叶颂莺的新手机号,之前的旧号码无人接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学校找她。如果能遇到她的同学,就向同学打听她的近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张晨和望山顺利知道了叶颂莺的新住所。她从一对急于出国的夫妻手中买了套学校附近的公寓。

    按着叶颂莺同学给的地址,两人顺利来到小区。但由于外来人员不能进入,两人只能顶着寒风在门口等着。

    “回去一定要好好宰温憬彧一顿,冻死老子了。”望山在原地跺脚取暖。

    张晨边搓手边说,“早知道租个车了,谁知道叶颂莺换了个地方住。”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穿着黑色大衣的叶颂莺和一个年轻男人从一辆白色轿跑下来。

    张晨先于望山看见叶颂莺和她身边的男人。他站在原地深呼吸,忍住不冲上去质问叶颂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莫名其妙的就和温憬彧分手。然后,又这么快地交新男友。

    叶颂莺身边的男人不知低头和她说了句什么,她抬头看向张晨和望山。

    然后,叶颂莺主动牵着男人的手来到两人跟前。“好久不见,你们两个来找我对吧?”

    望山双手握成拳,死死盯着叶颂莺一句话也不说。

    还是张晨先冷静下来,“嗯,来找你。你身边这位是?”

    叶颂莺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我男朋友。”叶颂莺想说名字,但她忽然忘记“男朋友”叫什么。

    张晨冷笑了两声,“抱歉,打扰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张晨拉着望山快速离开。

    两人直接打车来到机场,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候机时,望山忍不住和张晨抱怨,“这他妈不就是一个渣女。”

    “这个事你别和温憬彧说。虽然他自己嘴上不提,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叶颂莺的。”

    望山直接气得说了句卧槽。

    张晨和望山走了没多久,叶颂莺也让她“男朋友”走了,“自己打车回去,回头报销。”

    回到云城后,张晨和望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继续每天来找温憬彧出去玩。但这人真的太宅了,什么社交都不想参加。

    终于,在望山被温憬彧拒绝了不知几次后,他生气地说:“你就别想着人家了,人家都有新男朋友了,也同居了。你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过客。为了这种人整天消耗自己,不值得。温憬彧,真的不值得。”

    望山话音一落,室内陷入寂静。过了会儿,他自知话说得有点重,刚想开口找补,就听到温憬彧说:“我并没有在消耗自己,工作每天也都有在做,做饭也是我喜欢的。不是特地为了某个人,而是让我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

    闻言,望山无奈笑了声,“这话骗骗你自己就得了。”

    尽管张晨和望山对温憬彧的现状不太满意,但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温憬彧依旧四点一线地度过每一日。因望山的漏嘴,他知道了他们去找过叶颂莺,也知道她已经开展了新恋情。

    挺好的,每个人都需要往前走。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日子继续往下走,平淡且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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