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一世她回到江家居住时,静悟住持倒台,新一任的住持正是安禅和尚。

    安禅和尚饱读经书与佛法,为人慈善,经常在寺中拿出一袋大米,发给汴阳城街上那些饥肠辘辘的流浪汉。

    好像是因为,有一次汴阳城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那时静悟之事导致南安寺香客断绝,寺中和尚连肉都吃不上一口。

    安禅和尚托人告诉皇帝,只要全城斋戒一天,祭祀天神,三日之后必然下雨。

    鉴于南安寺的静悟住持招摇撞骗了这么久,皇帝并没有信静悟住持的话,朝中也无一人相信安禅大师的话。

    除了向来在朝中沉默寡言的萧景棠,他只道一句:“陛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静悟之错,不该波及南安寺的其他人。”

    虽然不知为何萧景棠要替安禅和尚说话,但出于对舞阳侯才能的认可,皇帝还是昭告全城,让汴阳城所有百姓斋戒一天。

    三日之后,大雨如期而至,满城甘霖,汴阳城旱灾得解。

    南安寺再次香客不断,安禅和尚也自然而然成了南安寺的新住持。

    江缨听说,求雨一事之后,他对外只说自己不擅通神,只擅为人解惑。

    有一次,她陪着江夫人去南安寺上香,见到的就是这位安禅大师,原来十年前的他这样青涩啊。

    “安禅师父。”贺重锦的气息很弱,有气无力,“多谢,如果没有你的及时相助,我和缨缨怕是丢了性命。”

    “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这是贫僧应该做的,况且,贫僧与贺施主本就有缘。”

    贺重锦笑了笑,随即视线温柔地转向江缨。

    江缨慌忙把目光移开。

    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自己在床榻前一边流泪,一边说得那些肺腑之言,都被贺重锦听到了。

    他的目光还夹杂着一抹笑意,分明就是听见了。

    尴尬......简直尴尬至极。

    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女子的脸瞬间红透了半边,连借口都没找一个,直接推门奔了出去,屋中的其他人见状纷纷笑了开来。

    尤其是李浊清,话都直接摆在了明面上:“贺兄,你们成婚也有一段时日了,看你们这般恩爱,以后怕是生三个都不够,得生十个满院子跑。”

    方才江缨出去,白芍还在屋内,听了这话,赶紧纠正道:“李公子,我们少夫人又不是母猪,哪里能生得了这么多?”

    贺重锦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而后对李浊清道:“李兄说笑了,我身子一向虚弱,倒是没有那样的本事,以后等你娶妻,院子里才会有那么多孩子吧。”

    如果可以,白芍真想给李浊清一个白眼,让他不要乱说话。

    “我娶妻?”李浊清抱着胳膊道,“我娶过亲了,就是没正室,纳了小妾。”

    “纳妾?”白芍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样貌堂堂,意气风发的公子,竟还有妾室。

    李浊清数了数手指头,说道:“不多也不少,刚好十个,一人生一个,也就凑足十个孩子了。”

    屋中一片静默。

    几天之后,当贺重锦与江缨回到梅园,白芍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江缨听,江缨也着实有些意外。

    “你说少夫人,李公子是不是也和高家那个三公子一样,是个衣冠禽兽啊?哪里有人年纪轻轻,纳那么多的妾室啊?”

    “确实如此。”江缨回想起之前李浊清帮助她们的种种,答道,“我之前瞧他处处帮助我们,也不像坏人。”

    这时,那边坐在摇椅上,抚摸着重重的贺重锦开口为她们解了疑惑:“不必担心,他的那十个小妾,都是一些孤苦无依的姑娘,李公子雨露均沾,对每一位小妾都是宠爱备至,她们倒是乐意之至。”

    “啊?”江缨轻轻晃动着药碗里的勺子,“还有这样的事?”

    “当然。”贺重锦笑了笑,“甚至还听闻,她们侍寝之时,一个个皆是再三推让,闲暇时候还和李浊清在李府中打闹,日子过得比我们好多了。”

    江缨:“......”

    白芍:“......”

    还真是逍遥的日子,难怪李院判动不动就跟着自家儿子斗嘴,不斗才怪。

    “那李公子可真是个性格别样之人呢。”说着,江缨将药碗端到了他的面前,“贺公子,李院判说你务必养好身子,该喝药了。”

    贺重锦看着热气蒸腾的药碗,没有积极去喝的意思。

    “贺公子为什么不喝?”

    他只是温和道:“许久未喝,怕苦罢了。”

    “怕苦?那便囫囵吞枣咽下去,这样就不苦了,像我这样。”

    尝了一勺那汤药,本就是想囫囵咽下去的,不想那药实在是苦得要命,刚入了嘴的一瞬间,苦涩的味道就一瞬间涌进了鼻腔。

    这一勺,就把眼泪苦了出来。

    “这......”江缨忍不住吐舌头,“感觉,舌头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贺重锦笑意更深,听她又道:“我去给你找些糖来。”

    “不必了。”他接过汤药,对江缨说,“为了掩人耳目,我就是喝这些汤药长大到现在,方才只是想让你尝尝药的苦涩。”

    “江缨......不明白贺公子的用意。”

    他望着深褐色的汤药,平静地说道:“受伤才会喝这样苦涩难以下咽的药,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让自己出事。”

    江缨一愣,心跳又不安地躁动起来,慢慢垂下眼:“我知道了,贺公子,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嗯。”贺重锦笑了笑,“缨缨这样说,是担心以后一个人在贺府,为我守寡?”

    “我......”

    她刚想否认自己并非那个意思,谁知贺重锦突然握住江缨的手,虚弱中的语气中带着异常的坚定: “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他不会舍得让江缨一个人留在贺府。

    永远也不会。

    *

    贺重锦的身体逐渐痊愈,他原想喝以前那些让自己显得病弱的药,殷姑姑送来的药丸刚到嘴边,却被江缨拦了下来。

    “别再吃了。” 江缨道,“就算我们不树大招风,贺家之人哪一次没有将刀锋对准我们?又有哪一次没有设计陷害过我们?”

    他闻言,将手中的小瓷瓶放下,细心地将盖子盖好,笑道:“是啊,这药以后我都不吃了。”

    他没有告诉江缨,从前自己选择吃这个药,不仅是为了不让萧涣起疑,现在萧涣已经知道他的存在,自己吃这药之前为了……江缨的几句关切的话语。

    太久了,自从生母死后,他的心底冷得像冰窖,即便舞阳侯和殷姑姑再关切自己,心中总有着一份疏离。

    “嗯,好。”江缨递给贺重锦一杯刚刚温好的茶,“贺公子,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刚好殷姑姑说,你的茶叶没了,我特意托白芍去茶铺买回来。”

    贺重锦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浓郁的茶香萦绕在他的舌尖,的确是茶质极好的碧螺春。

    “好喝,这样的碧螺春十分昂贵,缨缨,你用了圣的那些赏赐?”

    江缨点了点头,试探性的问: “圣旨是你谋来的,那些银子我用了你不会介意吧?”

    其实,江缨早已经知道贺重锦把赏赐都归于她的名下,兴许是出于验证他的真心,所以才问出这样的话。

    这点小心思,当然被贺重锦猜的一清二楚。

    “我不擅管账,也花不了那么多的银子。”贺重锦平静道,“你不同,女子的衣裙首饰种类繁多,圣上御赐的蜀锦只有几匹,怕是不够。”

    江缨一听,赶紧摇了摇手:“我哪里用得上那么多的衣服啊!还是给梅园留着救急用!”

    自家主子的反常连白芍都快看不下去了:“少夫人,咱们江府刚出事时,你还吵嚷着要衣裙穿,这么快就变了?”

    他露出笑意,平时看着病恹恹的,但是每当看向她的时候,那双漂亮的凤眸就好似会勾人一样,再清醒的脑子也会变得一片空白。

    \"白芍,别乱说,这哪里能一样?”江缨说道,“这些赏赐,贺公子都有份,要是都花光买了衣裙首饰,我的心里又岂能过得去?”

    结果,贺重锦却是又道:“无妨,我曾当着父亲与母亲的面说过,那些钱都是你的,此话并非是空言,我说到,自然就做到。”

    要说真拿了那么多的银钱给自己买衣裙首饰,江缨实在是过意不去。

    “贺公子,我......”

    他很细心地捕捉到了江缨脸上的一丝为难,继而再次开口,笑容温和:“缨缨不是说,想要开铺子,做生意吗?”

    江缨愣了一下,全然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贺重锦竟然还记得。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那这些钱,你总归用得上,等赚了钱,缨缨再分给我也不迟。”

    赚钱一事,倘若不是贺重锦提起,江缨几乎快忘了自己曾有这一档事了。

    “多谢贺公子了,赚钱以后,一定分给贺公子六成,你可不要拒绝。”

    “好。”

    祖父白手起家,到汴阳城第一富商,这其中的种种困难,她比谁都清楚,那时祖母还在世,担心祖父把钱都亏损一空,负气带着江老爷出走了好几个月。

    好在祖父顶着重重压力把生意越做越红火,祖母才没好再说什么。

    想到这里,白芍还是难免担忧:“少夫人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件事我觉得难成,要是亏了银子......”

    “可是,这是唯一能够夺回江家的办法了。”江缨显然也下定了决心,“就是要比钱三盛的生意做得更大更红火,让钱家不得不倒台。”

    贺重锦未曾问过她要做什么样的生意,只是告诉殷姑姑若江缨命令她,要随时听从,不得有违背。

    晌午之时,贺重锦从书房回来,梅园内多了一个人。

    “娘,这只叫贺贺,这只叫重重,这只叫锦锦。”

    江夫人笑着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家女儿的:“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变得像以前那样调皮了,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母亲,你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是贪玩,没读过什么书,随口起的。”

    “你呀!人家重锦的性子成熟稳重,你当该多读一读书,以后想着操持家业,把夫君照顾好。”

    江缨答:“知道了,母亲。”

    “还有,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你都要放在心上。”

    江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在贺府这么久,他们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这时,白芍突然发现了站在梅树小径上的贺重锦,那人的五官柔和的如冬日的暖光,为这梅园增添了一丝温情。

    “大公子回来了!”

    江夫人款款坐在石桌前,爱抚地摸着三只小兔子,见到贺重锦回来,慈眉善目地笑道:“重锦回来了。”

    贺重锦温和一笑,看了一眼面颊泛红的江缨,又看了一眼江夫人。

    “重锦,见过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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