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林清泠说谎了。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多一个人知道，就意味着多一分危险。

    姜晏殊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从烈火燎原中跑出，却又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倒是有些意思。

    但他没有拆穿，而是静观其变。

    “主上，这大火燃烧范围只有这座山头，不会殃及下面百姓。”前去探查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

    得知不会殃及黎民百姓，姜晏殊的心这也就放下了。

    烧毁一座山固然可惜，可若想灭了这般大火，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还需要大量的水，不划算。

    待数年之后或许荒山还有再生的可能。

    “打道回府。”他今日前来，本想看看那所谓的神迹，但是没想到已经被毁，也就没有要见的必要了。

    侍卫们应了一声，勒马回头。

    林清泠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如地狱般的景象，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见。

    今日随姜晏殊回宫，此后就再与这里没有干系了。

    但她要报仇。

    起码要问清，山茶为什么要这样做。

    平日里大家待她极好，她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眼前这少年皇帝，长得倒是丰神俊朗，可她向来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她只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她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衣裳，沾了些烟尘，显得有些脏了。

    裙底也有一些不显眼的血迹。

    一旁的侍卫望着她，又望了望姜晏殊，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千灵山的影子渐渐远了，她今后就是没有家人的人了。

    一种难过毫无预兆的笼罩在她的心头。

    让她有些难受。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真切的难过，竟然是在全族人都离她而去之后。

    马车渐渐驶离山上，进入附近的城市。

    这里人声鼎沸，路上到处都是叫卖声，还有一股好闻的点心味儿。

    林清泠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族里唯一去过世间的，只有族长一个。

    她们平日里都是在山上找些果子，喝点露水的。

    “想吃？是我考虑不周，姑娘一路从山上逃出来，应该已经又累又饿了吧。”姜晏殊一招手，一旁就有侍卫立刻去买些点心回来。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林清泠看着面前的点心，也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吃。

    她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但是味道又十分诱人。

    而眼前的姜晏殊，正在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底，林清泠还是没能抵得住糕点的诱惑，拈起一块细细品尝。

    很好吃，香香甜甜的，带着一股茶香味。

    半晌，马车进了宫，停在了一栋屋子面前。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好吗？”姜晏殊指了指外面的房间。

    那是角落的一个偏殿，他现在权力不足，如果让宫里那些人发现了林清泠，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所以这地方虽然偏僻，但对她来说却最是安全。

    他还给林清泠配了两个活泼的小宫女，希望她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没有那么难捱。

    布置好这些之后，她就走了。

    林清泠看着他的马车渐渐远去，又回过头来看向面前的房子。

    跟她以前住的地方一点都不一样。

    这里只有一颗用来观赏的树木，长不了那么高。

    院子里的花也是人为培育的，各色的簇拥在一起，倒是有些好看。

    地上的路也不是草地，而是青石板路，走在上面有些硌脚。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睡过房子，她喜欢那种在树上睡得很悠闲的感觉，晚上还能听蝉鸣蛙叫。

    可是这里都没有。

    “小姐，快些把鞋子穿上吧！”一个穿着淡粉色宫装的丫鬟小跑着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双鞋子。

    真不知道皇上从哪带回来的姑娘，身上的衣服这么脏，连一双鞋子都没有。

    林清泠将那浅绿色的绣花鞋穿上之后在地上踩了踩，这种感觉很新奇，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脚底无法直接接触地面，也没法感受小草的柔软。

    更神奇的是，这里的小草了无生气，根本不会跟她互动。

    “我叫春华，她叫秋月，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服侍您啦。”春华说完之后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林清泠的表情。

    这新来的姑娘长得真媚，又透着一股子清冷，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怀着戒心的小狐狸。

    但就是不说话，难道是个小哑巴？

    “服侍？”林清泠听着这词儿只觉得新鲜，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哪有谁服侍谁，大家都是一样的。

    她进了屋子，躺在软软的床上，还有些不习惯。

    她从山上带下来的东西，只有两片小树叶还有这身衣裳。

    “小姐，要先换了衣裳再上床！”秋月连忙从衣柜里面拿出一套新的衣裳。

    在宫里吃穿用住都是好的，她手上拿着的就是一件翠绿色的长裙，听说是从西域那边进来的料子做成的衣裳。

    随着光线的变化会折射出不同的颜色，今天总算叫她给摸着了。

    林清泠将小树叶放在枕头下面，将裙子给接了过来。

    她轻轻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太多了，她还没能来得及整理好。

    春华秋月两个人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乖巧的走出门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林清泠在两个人走后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摸了摸刚刚秋月给她拿出来的衣服，料子很好，她没见过。

    但她还是更喜欢身上的这件。

    她摸了摸心口，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眼前好像还能看见之前跟族长们一起在山林间穿梭的快乐时光。

    但是一闭眼，就是山茶脸上那得意的笑容。

    还有钻进身边男人怀里时候的得意。

    为什么呢？

    她固执的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人问。

    心里压下的事情多了，她竟然连哭都没法做到。

    而且最后族长为什么要她去找人族的王？

    她来了，但却并没有任何不同。

    想着想着，她却沉沉的睡了。

    都说在世间，有一副好皮囊几乎能拿到世界上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那她可得好好利用一下。

    直到夜半，月亮高悬，窗户上忽然映出了两个影子。

    “主子，林姑娘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过门。”是他身边侍卫的声音。

    林清泠眯着眼睛往外看去，影子影影绰绰，似乎是想要透过窗户看看她的影子。

    屋里未点烛火，只能看见漆黑一片。

    “要将她叫起来吗？要让她跟后宫那些人接触吗？”侍卫现在拿不准这皇上的主意。

    将林清泠带回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是收入后宫，还是仅仅是养着。

    宫里本就不养闲人，如果让摄政王知道了，怕是会抓着他的把柄不放。

    门外的姜晏殊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就养着吧，不要让她接触后宫那些人了，她们心思复杂，不适合她。”

    这一切都被林清泠听了进去。

    她之前也听族长说过一些外面的事，摄政王为了让姜晏殊更像个皇帝，不至于被外人多嘴，所以在他的后宫里面塞了很多美人。

    甚至因为一直都没有碰过她们，外界传言这届皇帝根本不行，甚至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

    她正好也不想同人类接触，姜晏殊此举，倒是遂了她的意。

    “那摄政王那边？”一旁的侍卫语气里都是担心。

    皇上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却又要因为这个新带回宫里来的女人引发动荡吗。

    “而且，这女人从那山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

    现在世间捉妖人盛行，很多人都知道世间有妖怪，传闻说妖怪会吃人，还会偷小孩，她们喜欢将人类的头骨戴在身上。

    世间的传闻多了，大家自然对精怪没有什么好印象。

    一切的传言都是因为他们不了解。

    “就算是，那又如何呢，反正今日在我的面前，她只是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小姑娘罢了。”姜晏殊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院子。

    林清泠听了这话还有点安心，她不说，他不问，这样就是最好的。

    就算是要她讲，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倒不如就不说了。

    她摸了摸枕头下面的两片小树叶，这是她唯一对家的念想。

    睡得不安稳，但好歹也是睡了。

    第二天一早，没有耀眼的阳光叫她起床，也晒不到暖暖的阳光。

    屋子里的床在最里面，窗子上也贴着厚厚的窗纸，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喜欢这样的房子。

    “小姐，起了吗？”春华跟秋月两个人在门口打好了洗脸水。

    林清泠揉了揉因为睡得久而有些疼的头，应了一声。

    昨晚在梦里，美好跟血流遍地一直交替出现，让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春华跟秋月将大门打开，熟悉的阳光照了进来，林清泠禁不住伸了个懒腰，她喜欢阳光。

    她看见那洗脸盆里面的水，想了一下，径直掠过两个人走向外面，在来的时候她好像看见外面有个小池塘来着？

    在山上的时候她一直在河流里面洗漱，想来池塘应该也是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