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校园生活往往缺不了以下几点：考试、纸条、小卖部……篮球赛。
许氲自认活过一遍的她算是社会青年，已经融入不了这个朝气蓬勃的年纪，但命运女巫仁慈，势必让她在可以感受最后青春的篮球赛节点上，再做一次女主角。
折磨人的半期考已经过去，现在所有人的兴奋点都是篮球赛、拉拉队和前领舞队长许氲。
这是为数不多时候、大部分学生能以正面角度看许氲的时候。
毕竟抽烟、喝酒、烫头，上课睡觉，下课堵人，走读离经叛道。她就符合所有坏女孩招人眼球的个性。
第三次婉言拒绝当啦啦队队长的许氲看着女孩子们群龙无首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蓉拿着啦啦球晃荡，马尾上的彩色丝带也跟着晃，撒娇说：“叶子姐，真的不来啊。你不在我们班的期待值都会大大降低的！本来别人就说我们班只有光会念书的死脑筋~”
徐听燕为了素拓分早早屈服，此时微红着脸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默不作声地以眼神邀请许氲。
许氲把徐听燕笔袋里的文具一个一个拿出来玩，“真想让我来？”
徐听燕点头：“嗯！”
小蓉：“嗯嗯！！”
不怎么会跳舞有点害羞但是感觉很好玩想参加的女孩子们：“嗯嗯嗯！”
有许氲在，这表演怎么都不会差！
许氲笑：“好吧。”
女孩子们欢欣雀跃：“耶！！”
“闹什么闹，闹什么闹！”噼里啪啦一阵教鞭拍桌，陈问秋顶着黑脸进来。
明明才三十多岁，陈班陈问秋的脸都板得成四五十岁的了。“我的晚自习，还这么闹腾！谁出去敢说自己是年度最佳班级！亏你们还是火箭班！你，许氲，还乱坐什么！你又不是特长生，这个时候还要去训练，回你位置坐好！”
许氲本来也打算回到自己的位置。
陈问秋接着礼骂人：“一个二个，不要因为考完就松懈了！你们要每时每刻都认真、努力，才能考到好大学！就算现在成绩还没下来，还有个嘚瑟完了的篮球赛等着你们玩，你们也要搞好篮球赛争取第一名，为班级争光的同时，搞好学习，听到没有！”
底下人稀稀拉拉地回他：“知——道——了——”。
许氲拿了位置上的外套往外走。
陈问秋：“站住！许氲，你走什么？你知道你这次成绩下降多严重嘛！这样你期末分班迟早得掉出去！”
许氲：“我是啦啦队队长，现在要去排舞，”她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样才能努力奋斗，让我们班夺走篮球赛风头，为我们班争、光、夺、彩。”
她关上后门走了，留下个气得脸发红的陈问秋，和整群窃笑的教室学生。
别说掉出火箭班，许氲上辈子领完高中毕业证差点连大学都没读。要不是徐听燕应声一等人一直在捧着拖着她不让她自甘堕落，她可能连高中都不打算念完。
上辈子高三读到一半时，许志飞出事了。他口中小打小闹的违法乱纪事积少成多，终于把他送进了监狱。外头欠了一屁股债，妈妈当初装修好的房子也被抵押了。
所以这辈子她和许志飞掰扯关系，走读上学找兼职，也是为了早点适宜不久后许志飞就会被人举报入狱、她失去经济来源的情况。至于妈妈剩余不多的嫁妆，她有安排的。
城市里最好的私立高中学费本就高昂，徐娴倒是能咬牙用存款供徐听燕读书，她许氲倒真是一贫如洗了，太妹、社会姐这些标签下稍微正面一点的“漂亮”也不过是她被人堵在巷子里介绍工作增加的金钱筹码，“高中生，纯的，会跳舞，脸还是天然的。这妞可以，来我们这——”
那畜生被赶过来的贺暮揍了。
在她记忆里一向温文尔雅、像是她那个早逝的哥哥一样的贺暮，第一次展露了不一样的一面。
他还穿着白日里开会的西装，车还停在巷口，拳头上还溅上了血。
贺暮从此给她供应生活费和学费，许氲不肯要，以帮他做辅助为工作，才肯收下钱，说以后加倍加班换。
她工作很拼命，因为不涉及设计专业，于是将外包项目、对接这一系列繁琐的任务从初步开始再到完全包揽。直到高中毕业后，她的日常都充斥着这些工作项目。贺暮以此给她发了很多奖金，她用以支付许志飞的债主。
大学生活对她完全是负担，只维持在不降级不退学的程度上。毕业证到手时让她能喘口气，至少她没有失约。
因为在许志飞入狱那个晚上，应声一路狂奔到她的落脚点。他带着说是小时候攒的压岁钱，塞进她手心。
第一次以这样严肃又炙热而不可拒绝的态度，对她说：“许氲，坚持上学，坚持念书，和我做这个约定，不要失约。”
她目光空洞地接过那笔钱，同意了这个承诺。
在这样的生活中，徐听燕、应声、贺晓等人是让她放松疲惫灵魂的落脚点。
偶然一次忙里抽空的聚会中，她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有记住大家学的专业。
除了贺晓，她已经实现梦想，成为给明星设计发型的网红明星理发师了。
徐听燕读的是师范，这点符合许氲的联想。
倒是应声的答案超乎许氲想象，他念的是金融。
“你不是想学化学吗？”她问，很早以前他们讨论过志愿。
应声笑着说：“赚钱嘛这门。”
……
想远了，许氲停住动作排练，暂停了视频播放。
她选了个难度适中的啦啦队舞。
其实学舞是初中的事情，在妈妈出事后就完全停掉了。她只练了半学期，剩下就靠打零工攒的钱去学散打。
但她身体素质一直不错、偶尔假期也去当兼职的舞蹈助理。
晚自习各班准备啦啦操的同学都在这间练舞室，许氲走出去时看到挤在门口说话的女篮队，她们进来拿器材，其中一个正是扎着高马尾的陆婉。
陆婉就在正门口，她翻了个白眼让出空门，嘴里继续聊天，“然后王泰就送我了九十九朵玫瑰……”
“哇！他好浪漫！”
“听说了王泰的兄弟注意到了徐……”
许氲自然注意到她的眼神，也没计较，不过留意到她们的话，到底是停了半步，对陆婉说：“玩闹可以，注意分寸。有事找我，不要骚扰我身边的人。”
她和徐听燕有时下了晚自习回公寓的时候，的确会撞见有的不务正业的学生在校门口徘徊，一副贼兮兮的样子。
上辈子因为平时住校，就没有直接撞见这种事。导致这学期被盯上以后，甚至出现前几天的跟踪送花事件，把许氲恶心的够。
陆婉听了觉得许氲就是在装逼，大声阴阳怪气：“有的人成绩在火箭班垫底比不上某些特长生就算了，还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呢，是个人都要追着捧着——”
然而许氲理都不理她，径直走了，给陆婉气得更狠了，目中无人！
许氲平淡的脸色出了练舞室一变，眉梢眼角稍缓，“你怎么来了？”
应声穿着白t和浅蓝校裤，脑袋上带着发带，脖颈手臂带着薄汗，露出一点肌肉的痕迹，斜挎着一个运动背包。
“晚自习训练篮球去啦，我是我们队主力哦。”他笑着，和许氲日常聊天。
许氲：“嗯。”
应声：“我预估这次半期下来我应该在前十哈哈哈哈，语文选择题也没错两道，马老师肯定很欢喜。”
许氲点头。
“像我这样的学习运动型全才，来十三中真是给他们添光彩了~”应声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是小卖部最近很受欢迎的橙汁，他拧开递给许氲。
许氲接过喝了一口，说：“你再这样嚣张，我真怕你考不上a大。”
应声眉眼弯弯，喝了半瓶矿泉水，随后反应过来一瞬：“许氳，你怎么知道我想考a大？”
啊……说早了，许氲想。
许氲不找理由，只是岔开话题，“以后你想学什么专业？”
应声乖乖顺应话题，两人往前走，“学化学呗，a大的化学应用就很不错。”
“以后做什么？”
应声笑，眼睛亮晶晶的，“学好化学炸学校。”
许氲喝完水，拧回瓶盖，笑意在脸上，“你最好是真炸。”
许氲往左看，应声的泪痣在弯起的眼尾下一闪，他笑起来很帅气、很有感染力。
而蓬松的头发旁一点光彩一闪，多看一眼发现正是那天KTV随手拿给应声的耳夹，正贴在应声耳骨上。
一线银光似的浮在他微红的耳廓。
他戴上了。
许氲：“在学校里也戴吗，这么招摇？”
应声把她送到班门口，“我们班主任管的松。”
“而且这个这么炫酷，哥天天戴。”
他冲她眨眨眼，摆了手。
阳光下，笑眼卧蚕和泪痣，第无数次让许氳叹息：
……
“你为什么把痣点了？”
“哥这样完美无瑕的脸，注定不应该有瑕疵。”
“别给我扯东扯——”
“叶子姐，下班了我们去找徐听燕玩狼人杀呗。”
果然还是会扯东扯西。
……
因为她有一次闲谈时说过。
她在网上看到，泪痣是幸福的象征。
她曾在和许志飞决裂的那个晚上，歇斯底里地高喊：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我就该他妈是这样泥一样的人生！
某天消失在应声眼尾泪痣的真相，就这样出现了。
许氲还想多看几眼少年时的他。
应声走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和许氲说：“许氲，我们班那个卓宜舟，你认识吗？”
许氲看他，他挠了下后脑勺。
“怎么了？”她问。
卓宜舟就坐应声斜后方，是个脑子里只知道搞暧昧的低智商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这学期起许氲来他们的频率变高了，还是开学传闻的那“卓宜舟和许氲姐妹谈恋爱搞渣疑似将要被报复”，他老觉得最近卓宜舟要搞小动作。
应声说：“也没啥事。就是如果他来搭理你，你别理他。”应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这有点问题。上课下课东摸西窜的，怕低智商传染我也感染你。”
许氲笑了下，“走吧你。”
应声走了后，许氲在原地站了会儿。
卓宜舟啊，她其实……有印象。
徐听燕已经把两人书包收拾好了，她习惯在学校做完一部分作业再走，和许氲约好时间离校。
此时背着两个书包走到她身边，“走了吗？”徐听燕问。
许氲接过书包，没动。
徐听燕观察一秒，“你想抽烟？”
许氲没吭声，算是默认了。她手摸进校裤口袋，里面有一包应声买的果冻爽。
她拆开，边吃边说，“走吧。”
徐听燕嘴角慢慢地抿起，走在前头。
今天甜品店的排班没有许氲，回家后她粗略看了一遍作业，勾选了些必要亲自做的题后就离开了书桌，开始和贺暮聊天。
除了工作室的客服工作以外，两人日常也会聊些别的。许氲从这些信息中拼凑出贺暮的精神状态。
易碎的天才，低调的“保护”。
说来好笑，许氲上辈子大学期间没怎么认真，只有心理课用心学习，虽说把自己当例外隔绝开外。
思绪被打断，许氲看见徐听燕扬起冲她挥挥的手，“你说。”
徐听燕拿着她的卷子，有些为难地说：“许氲，以你目前卷面分的话，想留在一班有点困难。”
这学期结束，就要重新分班。从高二下期开始，走艺体还是文化，就得趁早选择准备了。
许氲说：“没关系，我不打算留在一班。”
她挽起一缕碎发，别在耳后：“高考是为了未来。徐听燕，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这次超过一班的第一名，当全校第一。至于我，我已经有我想要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