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将本就不属于她的欢声笑语隔绝开来，渔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尴尬地把脖子缩进围巾里。
或许是眼前的青年太过耀眼，她终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尽管已经站在一层台阶上，渔晚仍需要抬头仰视，蓦然间，烟花在他身后猛然绽放，在绚烂的光照下，他挺拔的身姿若隐若现，渔晚恍若一整个置身于3D电影的画面之中，每一帧都显得异常梦幻，而紧紧一瞬，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呼吸，忍受着从未有过的窒息感。
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渔晚率先打破沉默。
“好巧啊，你...怎么也来这里？”
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正当渔晚悻悻转身，准备离开时，白孤舟低沉的嗓音从身后缓缓传过来：“还没过零点，这就回去了吗？”
渔晚有些难堪，却没明白他问这话的意图，只好礼貌回身：“太晚了，一会儿回去没车，还要赶最末班的地铁......”
语罢，她指了指不远处地铁口的方向。
“你确定你现在能挤得进去？”
渔晚见他朝着自己手指的方向侧身看过去，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嘲笑。不明所以的她跟着转头，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头去。她这才惊讶地发现，地铁站口已经排满了人，那长长的队伍看上去简直和通宵排自己偶像的演唱会门票的队伍一样可怕！
下一秒，渔晚条件反射一般，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灵活地不停戳着屏幕，一边自言自语道：“得赶紧看看能不能打到车，我可不想露宿街头。”此刻她的内心无比悔恨，她怕不是疯了，才会想一个人来这鬼地方吹冷风。
将她这一系列的举动看在眼里，白孤舟有些微的愠意，像是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终是忍不住叹气：“不用找了，等这边的活动结束，我送你回去。”
渔晚那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突然停下，不确定地抬头，狐疑道：“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白孤舟没有回答她，将手揣进兜里，转身径直离开，他太了解她，惯会隐藏心里那点小确幸，被骗一次情有可原，这次他断不会再相信了。
渔晚抿嘴低笑，去他的狗屁自尊心，这大腿有的时候该抱就得抱，比起露宿街头，这点尊严算的了什么，于是小跑跟上去，生怕丢了这根救命的稻草。
那边的水幕电影正在播放《建军大业》，喷泉池边也已经围满了观众，毕竟有求于人，渔晚十分“狗腿”及“谄媚”地向着“救命稻草”献殷勤：“白孤舟！快来，这儿有个好位置，咱们坐这儿看吧？”
白孤舟见渔晚在前面向他招手，另一只手指着最高层阶梯的空位，他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怅然，似乎他们之间曾经也有过许多短暂而美好的回忆。
他向她步步靠近，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胳膊坐在她提前垫好的纸上，一边向他示好，这种感觉，似乎也很不错。
片刻后，渔晚似乎被好奇心打败，小心翼翼地问出她憋在心里许久，她之前问过却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啊？”
白孤舟没想过她会执着于这种事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就在渔晚以为她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才低声说：“吃完晚饭，无聊闲逛。”
刚说完，白孤舟就有些后悔了，大冬天开车到离家二十多公里的地方闲逛，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个理由吧？更何况是莫渔晚？！
但他完全低估了渔晚的脑回路——
“哦，不愧是科研人士，连饭后散步选择的去处都这么清新脱俗...”
“...”
渔晚此时看电影正着迷，因着风时不时刮过来一阵，她下意识搓了搓手，身旁从头至尾都没再跟她说过话的白孤舟却突然站起了身，“一会儿就回来。”留下这句话后穿过人群离开了渔晚的视线。
望着白孤舟渐行渐远的身影，渔晚一瞬间有想追上去的冲动——这位大佬他不会就这么扔下她跑掉吧...
虽然忐忑，可她还是选择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等他回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渔晚有了一丝错觉，她好像回到了大一的时候。
那时是他俩确定关系后一起度过的第一个跨年夜。
彼时渔晚正满心欢喜地计划着该如何度过这个于她而言最有意义的节日，端坐在寝室的桌前，盯着满满一页的行程安排表，她幻想着她这一天会有多幸福。
可命运总是喜欢开有准备的人的玩笑。
“晚晚，抱歉，我今天可能没法陪你了，实验室那边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必须全程参与，所以...”
“嗯，我知道你忙，可是你上周不是答应过我，不管究竟有多忙碌，今天一定会陪我的吗？”
“对不起，我...”
“算了，没事儿，你忙吧。”还没等白孤舟再说些什么，渔晚就气鼓鼓地直接把电话挂了。
烦闷地看着手里那张做了一周的行程表，渔晚一气之下将它撕了个粉碎，扫进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白孤舟你个大骗子！”
12月31日下午，汐汐和她的男朋友出去约会了，圆子昨晚就已经收拾好行李坐上了回家的车，整个寝室空荡荡的，渔晚无聊地躺在床上刷手机，哪儿也没去。
晚上10点半，渔晚半梦半醒间突然感受到手机的震动，眯着眼点开看，发现是白孤舟发来的消息。
【晚晚，一会儿我们学校广场零点会举行升旗仪式，你要不要一起来？】
渔晚读完消息后，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对着镜子简单捯饬了一番，揣着手机飞奔出门了，幸好白孤舟学校离得不远，虽是半夜，但因为是跨年，路上来来往往行人还算不少。
到了广场，已是11点半，各个学院的院旗都已经扬起，学生会国旗护卫队已经在广场上做好准备，待零点一到，手中整齐叠放的五星红旗将会迎着新一年的钟声高高飘扬。
渔晚找到白孤舟所在学院的院旗，朝着旗帜后方的队伍环视一周却没发现白孤舟的身影。
【我已经到广场了，你人呢？】她盯着屏幕，焦急地等待白孤舟的回复。
【？？？】
盯着他回复的三个问号，渔晚一整个无语住了。刚准备问他什么意思，对话框随即闪过一条他发来的信息。
【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一个小时了，怎么没看到你？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感情她奔得太快，俩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没多久，白孤舟便出现在了入场的阶梯口，直奔渔晚而来。待到得跟前，喘着气道：“怎么出门也不打声招呼？”
渔晚既好气又好笑：“我说大忙人，你都消失整整一天了，怎么还有空来管我的行程啊？”
白孤舟自知理亏，也不答话，拉住渔晚的手，向自己学院的队伍走去。
距零点还有5分钟，忽然一阵妖风吹过，渔晚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还暴露在空气中，方才跑的太急忘了系围巾了。
白孤舟见状，立即将自己脖子上的灰色围巾解下来，套在渔晚的脖子上，还很细心地替她围了两圈。
“你把它给我了，那你怎么办？”渔晚嘴巴被围巾束缚住，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不冷，你戴着吧。”
距离零点还有1分钟，攒动的人影逐渐站定，只剩轻微的咳嗽声在风中飞旋，低低地倒计时声从人群中传出：“10、9、8...”
“3、2、1！”
“0”的话音刚落，国歌的伴奏声随即响起。渔晚将手从口袋中伸出来，垂立两侧，怀着敬畏心，肃穆庄重地看着鲜艳的红旗伴随着国歌伴奏高高扬起。
当国旗升到旗杆最顶端时，伴奏也恰好结束，收起目光看着身边的白孤舟，却发现他仍然眼神坚定，满怀热忱地看着国旗飘扬，这一幕不知怎么的，让渔晚也觉得莫名自豪。
仪式结束，身边的同学朋友互相致以新年的祝福，因为大都是自发来看升国旗的，是已广场上的人并不算很多，大家互道晚安后便即离开了。
“晚晚，新年快乐。”白孤舟的目光并未收回，只是紧紧拉住渔晚的手，轻轻地道了句祝福，声音很轻也很温柔，渔晚微微一笑，挽住他的胳膊：“嗯，新年快乐...不，天天都要快乐！”
在送渔晚回去的路上，白孤舟默默牵着她的手，渔晚也不说话，两人只是静静地走着，等快到校门口时，白孤舟才说：“晚晚，以后每年跨年我们都在一起过好不好？”
渔晚怔住，随即一笑：“好啊！”
第二年的跨年夜他们如约一起在国旗下牵手拥抱，第三年的跨年夜白孤舟远在美国，渔晚一个人在国旗下行注目礼，第四年旗杆下便再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
回忆总是伤感的，渔晚撑着脑袋观看水幕电影，但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直到身边坐了个人她才慢慢抽回神思。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的...”
“是我。”
白孤舟递过来一罐牛奶，是热的，“在想什么？”
“没什么。”渔晚接过牛奶，不敢看他。
恰好，电影已进入尾声，渔晚这才偷偷看着他，却发现他耳朵被冻得通红，脖子也亳无遮挡的暴露在空气中。于是她赶紧取下脖子上的红色羊绒围巾，想也不想就上手往白孤舟脖子上一套，还顺手打了个结。
“？”
白孤舟吃惊地看向渔晚，不明白她究竟是何用意。
而系完围巾的渔晚却是一脸坦荡，吸了吸鼻子：“你帮我买热牛奶，我借你围巾戴，礼尚往来嘛。”
“你把它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戴这围巾本来就是装饰用的，更何况冻着我不要紧，你可是咱们国家的高精尖人才，一级保护对象，哪儿能受风寒呢。”
“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10、9、8...”
“嘘，快，倒计时了！”渔晚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摩天轮。
这是每年跨年夜的保留项目——亚洲之星摩天轮，在LED灯的照明下，幻化成一个巨大的时钟，指针随着时间流逝一格一格向前推移，直到指向“12”，时钟变成了巨大的圆形屏幕，“新年快乐”的文字变换成不同形态缓缓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祝福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接着便是拥抱、亲吻，向自己最在乎的人道着新年的第一声祝福。
快乐真的是会互相感染的，渔晚激动地向远方高声欢呼：“新年快乐！”
一旁的白孤舟仿佛也在回应着她，朝着前方轻声道：“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