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烂狗

    “当当当当~”白井飞鸟把追回来的钱放在安藤忠臣面前,“一共十万日元,我们的债务关系正式结清。接下来,请多多指教,Boss!”

    安藤忠臣难得没有吸烟,把钱点清,放进保险柜,翻出顾客名单扔给她:“按时间收账。”

    白井拿起被黑色皮壳装订好的名单,望向那个小小的保险柜:“安藤先生,我有个问题实在憋不住想问你,我们办公室地处偏僻,你把钱大大咧咧地摆放在安保等级差得可以的地方,真的不会被盗窃吗?”

    “有监控。”安藤摩擦指腹忍不住掏出一根烟,用zippo打火机点燃,食指骨节分明,合上盖帽,清脆的钢音立即回荡,仿若山岩滴落的一滴水,脆生生砸进清潭。

    “好听。”身为资深烟民,白井闭眼享受这一瞬间的美乐,当余音尽消她才转回刚刚的话题,“单有监控怎么够呢?偷盗者完全可以蒙面把监控毁掉。”

    “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这个时候,安藤怀念起他的前员工须藤司,有话直说,从来不拐弯抹角,挺省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对女人心软,一手创办的【女性热线】屡次无法按时收回利息与欠款。

    意图被看穿,白井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的目光:“我暂时没有余钱租房,安藤先生能准许我住办公室吗?”

    “可以。”安藤答应得意外爽快,都看不出犹豫的痕迹,不禁令白井升起不真实的虚幻感。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住下吗?”她向前激动地走几步,走到与安藤近在咫尺的地方,伏身,鹿眼亮晶晶的直视对方。

    解决住宿可以省掉一般开支,再把它们存起来,不出几年就能攒下存款,学点四五十岁后吃饭的手艺。

    今天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安藤先生,你是个好人,我确定。”白井指着自己的眼睛,笑意盈盈,随后活蹦乱填地去翻顾客名单,用她神秘的情报网查找顾客信息,寻找致命弱点。

    安藤觉得白井飞鸟是个很神奇的生物。

    她第一次来借款,像只怕生的猫,弓起背脊警惕外界并随时准备伸出锋利的爪子抓花靠近之人的脸。而前日被救之时,展露出毁灭一切的癫狂,宛若死神手执森然镰刀临世收割人命,而今······

    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进昏暗的房间,碎金似的光晕勾勒出温柔的剪影。

    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会笑能闹,生机勃勃。

    他抽了口烟,吐出迷蒙的烟雾。

    “啊!安藤先生你笑了!”白井惊奇地看着嘴角上扬,懒洋洋陷进真皮座椅上的安藤忠臣。

    “我还以为安藤先生是个面瘫,只会凶狠瞪人,就像这样。”说着她瞪圆眼睛,腮帮鼓起,一脸凶相。

    “笨蛋。”右手支起指间夹着刚吸一口的烟,安藤忍不住扩大笑意,向左下方撇头,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扑闪,竟软化了无时无刻从骨子里透出的狠戾。

    白井突然发现,在黑暗里游走如恶鬼般把别人压榨得一滴不剩的安藤忠臣,他其实也是有情绪的人。

    ——

    白井追债的第一位顾客是个女人。指腹摩擦过电脑屏幕上的照片:“挺眼熟的。啊,是那个跳天台假自杀骗须藤司的女人。”

    “山井杏奈,每月工资十五万日元,应还利息二万。”

    有稳定工作,没有不良还款记录。从账目上看起来这位顾客似乎很好催债。

    白井按照留下的电话打过去,等待接通:“你好这里是女性热线。”

    “你是谁?阿司呢?”山井嗓音软糯,语气却咄咄逼人。

    “山井小姐不好意思,须藤他已从我司辞职。”

    “我要阿司!其他人别给我打电话!”

    下一秒,白井的手机听筒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引来安藤侧目:“堵门、威胁,什么都好,我只需要把钱要回来的结果。”

    说完,漠然转头,继续玩飞镖,铝制的飞镖脱手,银色的冷光划破虚空,正中红心。

    右手指尖轻轻敲打桌面,白井起身走到安藤面前摊开手掌:“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安藤先生,能把须藤司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

    白井之前借款时,打的电话是须藤司的女性热线,却是安藤忠臣接听,证明须藤司的手机不在其本人手中,而是被安藤掌控着。

    安藤转动手中仅剩的飞镖,微微抬头看了眼笑容标准的白井飞鸟:“理由。”

    “山井杏奈本身不是特别迫切的需要钱,平时需要用钱都是从银行贷款,可她在前不久选择了高利贷,安藤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安藤闻言居然开始认真思考:“因为阿司?”

    “bingo,答对。”白井一本正经地竖起大拇指,“安藤先生果然是我司的主心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安藤不禁呵了一声,瞳孔微震,看着白井夸张的动作:“你是小孩还是笨蛋?”

    白井加深笑意,在安藤身前半蹲摊开双手:“一切以安藤先生的意愿为主。”

    安藤:“······”他第一次遇见如此令他无语凝噎的人。

    等了半天没动静,白井动动举得酸沉的手,俏皮眨眼:“安藤先生,手机。”

    安藤被她一通不着调的言语弄得失去探究的兴致,打开抽屉拿出外壳摔坏的手机,放在白井摊开的手掌里。

    “用完了,记得还我。”

    “保证归还。”

    右手放于胸前,白井郑重朝安藤行礼,随后笑微微打开手机,在联系人名单里找到山井杏奈的名字拨通:“山井小姐你好,我是刚才的白井飞鸟。”

    “我说过,除了阿司,其他人都别给我打电话!”

    山井愤怒地要摁断通话,却听对面名为白井飞鸟的人说:“挂断电话,你真的再也见不到阿司了哦。”

    她变了语调,声音低沉:“你什么意思?”

    白井笑容不变:“须藤司辞职,唯一联系的工具留在了公司,请问山井小姐你找得到他吗?”

    山井沉默不语。

    除了手机和最后融资的办公室,她没有任何渠道联系阿司。

    白井继续道:“我能告诉你他在东京,不过东京虽然面积小,常住人口却有三千多万人,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山井小姐你有找人的时间和精力吗?”

    山井杏奈双手抓住手机,激动道:“告诉我阿司在哪里,我就还利息!”

    鱼儿上钩了。

    “我不要利息,只想请你归还全部欠款。我记得昨日是发工资的日子,想来白井小姐不会缺钱吧?”

    白井杏奈没有立即答应。全部欠款,共二十万日元。加上工资她确实能凑齐,但如果把工资全部搭进去,这个月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可她想见阿司,阿司是她的精神支柱,没有阿司她如何度过一地鸡毛的生活?

    她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聊定还钱时间,白井挂断电话将手机归还给安藤:“谢谢!”

    安藤接过,忍不住好奇问:“你知道阿司在哪儿?”

    白井摇头:“不知道。”

    “山井杏奈主要靠佐藤司的魅力而借高利贷,佐藤司一走,她大概率会变成催债困难户。她不是我们现在的目标群体,不如利用佐藤司最后一点价值收回欠款,及时止损。”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笑容标准得刻板,话语中的冷漠听得人背脊发凉。

    如果佐藤司在,一定会吐槽她可怕,简直就是无心无情的恶魔。

    不过在白井面前的是安藤忠臣。

    他只道:“继续努力。”

    所以啊,白井飞鸟和安藤忠臣是同类。他们是在灰色边缘游走的老鼠,还是咬人偶尔狼狈的丧家之犬。某时某刻展露的属于人类的情绪,或许是神明睡着时的疏忽。

    白井的喉咙泛起一阵痒意,抽出一根烟夹在手中用塑料外壳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吸入一口。当烟雾充斥肺部,她长长叹息,口齿间淌出雾似的烟。

    果然,世间最妙的东西,当属麻痹神经的尼古丁。

    下午六点,山井杏奈按时登门还钱。

    白井飞鸟专注点完钱,莞尔道:“谢谢惠顾。”

    山井抓紧皮包的手提皮带,前倾半身,急问:“阿司在哪里?”

    欠款已清,白井毫无顾忌,实话实话:“抱歉,我不知道。”

    “你骗我?”山井杏奈瞳孔紧缩,当即拍桌站起,扯住白井的衣领不放,“死女人,还我钱!”

    白井歪头,无辜地望向坐在会议桌尽头处的安藤忠臣:“忠臣,有人要欺负你的女朋友兼员工,身为一名有情有义的老板,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被迫加入局中的安藤突然恍然大悟,这女人谎话连篇诓回欠款,留下的烂摊子却全要他收拾,简直被把他利用得彻彻底底。

    不过尽管看透白井微笑下的真实面目,安藤依旧重重摁灭抽完大半的烟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山井杏奈,凶相毕露。

    在他眼中,要回债务是首要事项,其他一切事项都是次要的。所以,白井飞鸟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之物的无情行为更能彰显她是个合格追债人。

    而被安藤盯住的山井杏奈不禁惊恐地瞪大眼睛。

    安藤的狠劲几乎刻在骨子里,哪怕他颓废地躺上沙发柔软靠背,不经意飘过的淡淡视线都令人毛骨悚然,更别说他浑身煞气腾腾,刻意威慑闹事者,彷如捕杀猎物的野狼。

    感觉自己成猎物的山井,平常鸡都不敢杀一只。她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愤怒在凶狠的视线里陡然熄灭。哆嗦着后退,眼看就要摸到门逃出地狱般的最后融资,白井飞鸟却率先一步出现在铁门旁边,伸手推门。

    代表了生路的门砰地关闭。

    山井杏奈瑟瑟发抖,恐惧地反向倒退:“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每个月收入15万日元,年收入就是180万日元,乘以工作年限40年,就是72000万日元,然后减去房租、水电、手机费、吃饭、生活费、租房费用等,你的储蓄将是负数,再加上父母养老、生病等问题,你的未来堪称黑暗。或许到不了40年后,你就会因为还不上债款,被拖去拍a.v、卖.子宫、卖.五脏、卖.骨髓,全身上下有用的都能卖钱。”①

    山井杏奈感受到白井飞鸟阴冷的手掌触碰到她的太阳穴,然后划过眼睛、嘴唇、脖子、胸脯,最后停在腹部。

    她浑身紧绷,用余光看见白井飞鸟凑到她耳畔,耳垂拂过阴森森气息,犹如索命恶鬼:“那个时候你还剩下什么呢?想一死了之?不,那些人只会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把你榨得干干净净。”

    “梦,该醒了,山井杏奈。”

    “啊!”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恐惧令山井疯狂大叫,她神情狰狞扭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恶狠狠推开近乎贴在她身上的白井飞鸟,夺门而出。

    铁门吱呀摇晃,白井嗤笑一声:“蠢货。”

    转身却见安藤充满探究的视线。

    她画蛇添足道:“只是不想她来骚扰我,彻底解决后患而已。”

    安藤的眼形像极了猫,呈椭圆状,本应当是可爱的,但嵌在里面的眸子却黑得像深渊,细碎的刘海投下浓重阴影,愈加让那双黑眸深不见底,生生使那双可爱猫眼透出慑人的阴戾与凶狠。

    他用那双独特的猫眼静静看了白井半晌,看得厚脸皮如白井都感到不自在,才道:“别给我添麻烦。”他不需要再多一名乱发好心的员工。

    ——

    次日,安藤忠臣接待了一位头发花白的顾客。

    他低垂头,弯腰曲背,几乎瑟缩成一团,黯淡的光线描摹出沟壑纵横交错的表皮。

    “我,我想借50万日元。”老人结结巴巴道。

    安藤翻看顾客名单,头也不抬,直接拒绝:“不借。”

    老人闻言砰地下跪,用双膝摩擦地面“走”向安藤,卑微得像只蟑螂:“安藤先生,求求你借我钱吧,我妻子罹患重病需要大量钱做手术,我有退休金,我可以每个月还利息的。你借我吧,求求你。”

    哀求声回荡在憋仄的办公室里,安藤刚想一脚踢开麻烦的家伙,就听见铁门啪嗒被打开。

    白井飞鸟推着一个灰色的沙发缓缓进门,喉间发出用力的低吼,一绺绺刘海紧贴额角,油得发光。

    歪头,安藤扬了扬下颌:“喂,那是什么?”

    白井飞鸟把沙发推到墙边,滑坐到地板上,气喘吁吁:“沙,沙发,我从跳蚤市场淘来的,只要2000日元。”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V的手势,满脸骄傲。

    安藤疑惑:“你哪里来的钱?”

    白井飞鸟自还清十万日元后,钱包就处于一穷二白的状态,平时吃饭都厚着脸皮来蹭他的关东煮,不怪安藤质疑。

    “安藤先生,你怀疑我借工作便利中饱私囊?”白井拍地而起,小脸严肃,“我哪怕流浪街头好歹还给自己留有烟钱,我用烟钱给自己买东西,不过分吧?”

    刚说完就绷不住,龇牙咧嘴地呼手,刚刚拍地太用力,结果地面没事,她手红通通的,快疼死了。

    都怪她一毛不拔的老板!白井鼓起腮帮瞪了安藤一眼,前些日子她向安藤预支工资,然而惨遭拒绝,理由是工作不到一个月,怕她拿钱辞职跑路。

    她向会跑路的人吗?

    啊,如果没有被田中大和逮住,她应该已经拿着在最后融资借的钱去乡下逍遥了。

    “咳咳。”她假装被口水呛住,咳嗽两声,心虚地转移话题,“看在安藤先生收留我的份上,我原谅你对我的无礼质疑。”

    安藤忠臣拿出一支烟叼着,用Zippo打火机点燃,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浅浅地抽一口便夹在手中,缥缈的烟雾自指间升起、飘散。他朝白井点头,轻淡地嗯了一声,活像他才是原谅人的一方。

    钢音响起的刹那,白井不禁战栗到发抖,背脊骨爬上电流淌过似的酥麻。

    安藤忠臣绝对在报复她!

    嫉妒使人扭曲,白井噔噔噔来到安藤面前,就着安藤点燃的烟,迅雷不及掩耳地伏身深吸一口,挑衅般朝安藤冷漠又禁欲的脸上吐出拥有颗粒感的烟雾。

    白井得了便宜还卖乖,眨着清澈无辜的鹿眼,脆生生道:“感谢老板款待。”

    安藤没有回话,他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变化多端的人。和别人共吸一支烟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而且有很多次,但他和白井飞鸟前一秒明明不是共吸烟的氛围,没有打过一架惺惺相惜,也没有情不自禁后的谈心。

    历过险、受过伤、吞过枪、甚至杀过人,历经千帆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安藤忠臣,蒙然一瞬。他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白井飞鸟绝对是最令他措手不及的那个。

    此时被忽略的老人收回想要抱住安藤大腿的手,颤巍巍转向抱住白井飞鸟:“我妻子罹患重病需要六,不,五,对,五十万日元做手术,你行行好借我钱吧,我有退休金,还有人身保险,肯定能按时还款。”

    白井飞鸟没有惊慌,反而笑意盈盈蹲下,与老人对视:“先生,你想借的金额,应该是六十万日元吧?”

    老人停止哀嚎,表情茫然:“是吗?”

    白井肯定道:“是的。”

    “那小姐你能借我六十万日元吗?”

    白井愧疚摇头:“我们公司许多资金都在外面,暂时收不回来,不过我知道一家财大气粗的公司,他们一定会借你钱的。”

    老人渐渐送了力气,白井趁机抽回自己的腿,在办公桌抽屉里找出丢在角落的名片:“向日葵金融,值得信赖的好公司,别说六十万,六百万也会借哦。”

    安藤看着白井飞鸟把老人连哄带骗地赶出办公室,顺手抬起右手想吸一口烟,但烟刚碰到嘴唇,眼前浮现出白井飞鸟朝他吐烟的情景。

    “莫名其妙的女人。”他低喃,神情烦躁,把还剩下大半的香烟摁灭,刚好被回头白井飞鸟看到。

    白井心痛不已,泪眼汪汪地控诉:“安藤先生,浪费不是好习惯。你不抽,你至少送给我啊!”

    天知道一日不抽烟,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虫子附在她的骨头经脉上啮噬,又痒又痛。

    安藤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所以没搭理白井,只道:“那个老人再来,直接赶出去。”

    白井收起不正经的神情,没有犹疑地回答:“是。”

    不得不说白井唯一的优点便是省心,冷漠狠厉得恰到好处,不会追问原因,很有发展潜力。本着培养的念头,安藤耐心解释:“他家里有一个上了同行黑名单的惯骗,你知道吗?”

    白井点头:“知道,我熬夜把黑名单背下来了。正好刚刚回来时,看到了那个惯骗守在楼下,我当即就通知同行来追钱,算是我们最后融资买那个同行一个人情。而那老人是惯骗的父亲,患有阿尔兹海默症。惯骗无法自己出面借钱就支配父亲来借钱,并把其人身保险解约,得到的钱已经赌马输光。总而言之,老人不是优质客户,最好不要借钱给他。”

    白井飞鸟的情报与记忆力强得可怕。

    安藤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再接再厉。”

    说完,披上搭在靠背上的西装外套:“我出去收债。”

    白井忙着给新买的沙发消毒:“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吧。”

    白井两眼发光,放下消毒酒精奔到安藤忠臣面前:“呐呐,帮我带份拉面可以吗?”

    安藤没能抽完一支烟,指尖总感觉缺根东西。于是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边掀起眼皮看了眼背后像是有尾巴在摇动的白井,无奈扯起唇角:“吃什么味?”

    “地狱辣叉烧!”白井兴致勃勃。

    安藤轻咬香烟尾端,眼神诧异,随后右手夹住香烟,在白井眼前挥过:“有个性。”

    ——

    安藤忠臣一走,办公室只剩下白井飞鸟一个人。

    她拆下可拆卸沙发罩手洗干净,拍打枕芯,将□□的沙发推到阳光下暴晒,只等沙发罩晒干重新套上,今晚就能睡软乎乎的床啦!

    白井揉捏酸疼的手臂,粲然一笑,感觉所有辛苦都化成此刻的满足。

    大量劳动使身体里的水份蒸发,冒出体外,浸透春日的长袖T恤。

    “好臭。”她闻闻散发汗味的衣服,环视四周,不如趁此机会把办公室打扫一番,毕竟她将来要住在这儿。有屋檐遮风挡雨,可不能再让自己睡在老鼠窝里。

    白井挽起袖子,说干就干,把最后融资里里外外能清洁的地方清理了两遍,除了安藤忠臣睡得隔间。

    “哒哒哒——”

    白井飞鸟拧干抹布的水,脱下鞋光脚伏在地板上擦地,在宽阔没有阻碍的地方跑得飞快,抹布在身前快速游动擦净灰尘。

    不过擦桌下的时候有障碍,只能放缓速度一点点擦过去。

    “哗啦——”她碰到一个东西,划过地板,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不会是安藤先生将Zippo打火机落下了吧?”白井顿时精神抖擞,把碰到的东西从桌底摸了出来。

    “咦?两个?都不是Zippo啊。”神秘的桌下遗失物暴露在光下,白井整个人立马如霜打的茄子般丧气,兴致缺缺看两眼,忽地愣住。

    左手确实是个打火机,不过是那种酒店免费发放做宣传的廉价品,她试着打火,意料之中地。没有火焰冲起,一个报废的廉价品。

    而右手则是一个锁,上面用黑笔写有名字。

    她把锁拿到眼前,“荒木未奈美。”

    她翻了一面:“安藤忠臣。”

    白井一眼看出这是情人锁。

    情人锁代表着忠诚、承诺与坚固的爱情,年轻男女相信两个人一起把它锁住就能永结同心。

    白井把情人锁举起来,灿烂的阳光映出锁上时光留下的锈迹与被风雨模糊的名字。

    没想到安藤先生曾经也是浪漫主义者,相信神明眷顾。

    指腹轻轻抚过颜色浅淡的安藤忠臣四个字,近乎悄无声息的呢喃:“女朋友?还是前女友?”

    真让人羡慕啊,还有青春可以回忆,哪怕可能会痛彻心扉。

    “啪啪——”敲门声突然响起。

    “请问这里是女性热线吗?”声音微小得犹如猫受伤,躲在角落里呜咽。

    白井收起打火机与情人锁,拿着抹布站起来,笑容标准,身穿被汗水与灰尘脏污的衣服也不减端庄:“你好,这里是女性热线,我是白井飞鸟。请问你是之前给我电话想要咨询融资事项的小原美沙小姐吗?”

    “嗯。”小圆美沙弓腰驼背,整个人缩在一起,把唯一防身的包提在胸前,偷偷看了她一眼。当视线相交,她快速低头。

    “请进。”白井先去卫生间洗手,简单整理一番。打量镜子里不太好接近的自己,她揉揉脸,把笑容调整到亲切的范围内。

    推门出去,倒了一杯热水给小原美沙。

    “谢谢。”小原低声道谢,将装有半杯热水的纸杯捧在手心,没有喝。

    警惕心很强啊。白井把她的表现看在眼中,没有做多余的事单刀直入介绍女性热线的融资标准。

    小原听到利息,指尖微动:“那个,利息能不能降点?”

    “抱歉,行业标准不能破坏。”白井无奈摇头,“小原小姐不如考虑下银行贷款?”

    小原头埋得更低了:“不行,我没有正式工作,银行不肯贷给我。”

    白井摩擦指腹,语调下降,意有所指地指责道:“真无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废物。”

    随后话音一转:“小原小姐,如果你没有着急的事情,我建议你不要贷款,背负贷款会使以后的生活变得艰难。”

    小原忽然把水杯放在桌上,双手微颤:“白井小姐,你这样赶客,赚得了钱吗?”

    白井会心一笑:“我这里是女性热线,当然要为女性考虑。”

    女性热线在须藤司手中走得路子类似于牛郎,把女生奉为公主,成为她们心灵的港湾,用俊美的脸蛋和体贴的温柔源源不断吸引客源,但白井无法走那样的路子,她必须探索出新的路子,所以女性热线的顾客构成势必要大换水。譬如山井杏奈等冲着须藤司而来的人需要抛弃,然后开拓如小原美沙类的需要友人倾诉的新客源。

    闻言,小原的头部几乎埋到与桌面齐平,她哽咽道:“我爱他,所以我必须要借钱。”

    接下来小原美沙讲述了一个热恋中的少女退学打工供男友读大学的故事。

    “他跟我承诺只要这次参加司考课外培训班,就能考过司考,得到从业资格证,给我好生活。我不求他给我好生活,我只愿他好好的。白井小姐,你懂吗?那种能为对方豁出所有的爱情。”

    小原美沙讲到动情处,居然抬头直视白井,双眼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白井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背,温柔而坚定道:“我懂。”

    “小原小姐是想借五十万日元对吧?这个数额需要担保。”

    “担保?我没有什么可以担保的。”

    “房、车或者人身保险也可以哦。”

    “啊,我给真一买了人身保险,可以吗?”

    白井肯定点头:“那是个很好的担保物。”

    ——

    安藤忠臣收钱回来就见到白井飞鸟笑得和狐狸似得,把一张保险金为1000万日元的担保单推到他面前。

    “今天我谈成一笔五十万的生意。”她举起双手摊在安藤身前,“我的拉面呢?”

    俨然与讨要奖赏的宠物狗没有区别,安藤的视线落到她的身后。就差一条尾巴了,他想。

    把打包的拉面递给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心提醒道:“觉得辣别喝水。”

    “安藤先生也是吃辣老手嘛。”白井朝安藤挤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长,“要试试嘛?分你一半。”

    吃地狱拉面后,越喝水会越觉得辣,一般忍受过最辣的时间喝水比较适宜。

    “我吃过了。”身为吃辣困难户的安藤毫无犹豫拒绝。

    白井可惜耸肩,转头就兴奋地解开塑料袋。

    一个笨蛋。安藤看着她欢天喜地的拆包装,不禁嘴角上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但当他看到办公桌上的东西时,俊脸瞬间冷得结冰。

    大拇指与食指施力夹起老旧的情人锁,目光阴冷:“这是你放的?”

    白井刚吃完一大口拉面,辣得嘴唇通红,呼呼扇风企图降低一点辣度,听到声音后她随便瞄一眼:“哦情人锁呀,我打扫的时候发现的,以为你不小心遗失,就捡起来放你桌上了。”

    指尖松力,铁锁因引力下落,刚降落几厘米被安藤一把握住。

    “别做多余的事。”

    “啊?”白井灵光一闪,“你们分手了吗?”

    安藤把情人锁随手扔在会议桌上,铁锁弹跳几下滑到离白井不远的地方,她一抬手就能拿到。可她没动,甚至放下木筷,看向一脸讥诮的安藤忠臣。

    只听他沉声道:“白井飞鸟,你搜集情报的能力不是很强吗?你能不知道?”

    白井茫然歪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随意偷窥别人隐私的人?”

    安藤嗤笑:“难道不是吗?”

    凳子滋啦往后移,白井站起来捞起情人锁:“除了仇人和顾客,我没有查过任何人,包括你,安藤忠臣。这个锁是我打扫的时候发现的,你爱信不信。”

    说完用力一扔,情人锁擦过安藤忠臣的肩膀,砸到隔间的大理石屏风。

    砰地一声,响得刺耳。

    “我下午追债的人比较多,先出去了。”白井麻利收拾好桌面,把刚吃一口的拉面重新盖上塑料盖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出门。

    亮堂一点的最后融资似乎又暗了下来。

    屋外,白井飞鸟失魂落魄地背靠掉漆的墙壁,无力扶额。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生气。

    以前被怀疑,她一般懒得计较,只心平气和摆出证据洗脱嫌疑和人化解矛盾。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面慈心毒,逮住机会就把陷害自己的人往死里报复。

    今天,是第一次因为别人的怀疑而发火。

    肯定是因为安藤忠臣眼里的讥笑!

    她磨了磨牙,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报复她带有色眼镜看人的傲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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