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骂道,又忍不住回头看陈文嘉一眼,她总觉得这孩子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看她风尘仆仆狼狈的模样,老太太忍不住心生怜悯,话也就说得多了一些。
飞爷道:“行了,有话明天再说吧,这都几点了?您一百多岁的人了,再熬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在星际,人类的寿命提高了很多,普遍能达到一百二十岁。
陈文嘉听了,也劝:“奶奶,早点睡吧,现在很晚了,真是麻烦您晚上还要操心我的事。”
老太太嗨呀一声:“这有什么麻烦的?行了,我也不说了,都早点睡吧。”
飞爷上来扶着老太太,对陈文嘉道:“明天早上九点,有人过来接你。”
陈文嘉说好。
送二人出门后,陈文嘉洗了个舒服的澡,在吹干头发后,她仔仔细细把浴室抹干净。
在擦镜子的时候,陈文嘉顿了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轮廓消瘦,皮肤偏白,眼角偏红,在乌黑的秀发衬托下,有种脆弱的中性美。
她拿出自己18岁时办的身份证,对着镜子,一一比对。
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像,也不太像。
陈文嘉扯出一个笑,看了会,又抿抿嘴,转身关了浴室的灯,躺上了床。
她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一躺上床,很快便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吵醒的。
她的房门被敲得邦邦响。
“吴月!是吴月吗?开门!该走了啊!吴月!!”
陈文嘉慢腾腾挺起来,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是在喊她。
她昨天给老太太随便报了个名字,说自己叫吴月。
她连忙换衣服,喊道:“马上!”
“我马上出来!”
然而门外的人就跟没听到一样,声音反而越来越大。
“吴月!!!快出来!!!”
陈文嘉担心声音太大影响其他人,换好衣服后趿着一只拖鞋,立马冲到门口,薅了把头发,开门:“来了,别敲了!”
二兰昨天晚上收到飞爷短信的时候,就知道老太太又往家里捡人了。
他仔细看消息,哟呵一声。
老太太捡的还是昨天他观察的那个高挑女Alpha。
他下午对着监控屏幕,远远便看着一个高瘦的人拿着电子地图走过来,然后正好站到隐蔽的监控器下。
二兰这两年看过不少好货,眼睛很毒,见到这个女A手中的电子地图,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好东西。
他拿出设备,试图对这电子地图进行干扰,却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自改装干扰器对女A手中的电子地图完全没用。
二兰又试了几遍,果然完全没法影响。
他对这电子地图起了兴趣,把这个消息发给了飞爷。
飞爷见多识广,应该能看出来这是哪的设备。
但飞爷现在才回他。
他正想问电子地图的事。
飞爷又发来条消息,引了他发的设备信息:这东西不是我们该知道的,少说少问少看,把人带到地方,让那边的盯着她点,别接触。
二兰也没追问为什么,飞爷干的不纯是收废品的事。
有些肮脏龌龊的,不该知道最好别问。
他回了个收到,习惯性嘴欠,随手打字问:飞爷,人长的怎么样?
飞爷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几秒后:
鼻梁挺高的,我喜欢。
二兰嘁了一声。
飞爷见人就注意鼻子,听说好像是因为她初恋的鼻梁很高,亲起来有些不舒服。
二兰最初听到这个传言时,就觉得莫名其妙。
他跟了飞爷三年了,更加觉得飞爷这个习惯莫名其妙。
他回了个大拇指,也不再问,他本来也没那么好奇,反正迟早能见到。
第二天他吃了早餐,慢悠悠晃到废品店里,踏上二楼,就开始敲门。
他是个粗人,脑子也有些直,见里面的人一直没反应,便一直敲。
就像是有些人嘴硬不听话,便一直打,打到服气、打到求饶为止。
他读书没什么耐心,但对这种费点体力、不费脑子的事,他完全不需要耐心。
他可以一直重复操作下去。
二兰抽着烟,一边喊一边敲,终于,门开了。
房里的人声音有点沙哑,这人说:“来了,别敲了!”
二兰的香烟刚碰到嘴唇,他歪着脖子,眼睛看向打开的门。
门内的人高瘦挺拔,身穿黑色冲锋衣,五官端正立体,又带种特有的柔和。
这人看样子是刚睡醒,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干燥的头发有几秒的飞起,配上她的脸,有种惊艳的、猝不及防的美。
她从高处俯视,并不让人觉得压迫。
女A的声音温和,彬彬有礼:“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二兰的脑子有些卡住了,随即他挠挠头,把烟藏到身后,破天荒嗫嚅道:“没...没事,是我急了点,是我不好意思,要不……要不你再睡会?我不敲门。”
陈文嘉没想到这人还挺客气,意料之外好说话的样子,好像刚刚烦躁敲门的不是他。
但陈文嘉摇摇头:“不用啦,差不多也到九点了,我们走吧?”
二兰道:“要不要再收拾收拾?”
陈文嘉想了想,说了句稍等,进屋把被子叠好、换下的睡衣叠好、把拖鞋放到鞋架上,又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了,才返回门口:“走吧?”
二兰又问:“有什么行李吗?我可以帮你拿着。”
陈文嘉摇头,她没什么行李,她一个要去捡垃圾的,能有什么行李。
二兰终于问不出什么了,他又挠挠头,悄悄把手里的烟头扔掉,说:“那走吧。”
飞爷陪罗奶奶去市里做检查了,店子里就剩阿力。
阿力是个消瘦的沉默青年,见二兰和陈文嘉下来了,他提着准备好的大袋子递给陈文嘉。
大袋子是用废旧袋子拼接而成的,一块红一块绿,条纹斜杠都有。
如果换个地方,加个模特,陈文嘉觉得这个袋子能上时装周。
陈文嘉还没伸手,二兰就接了过去:“来来来,飞爷友情提供的捡垃圾大礼包来咯!我提着就行!”
陈文嘉正要说话,目光被阿力的手心吸引。
他手心有条长疤,刚缝合好,此时渗出血来。
是被器械划伤了吗?还是干了别的什么事情弄的?
别人都叫罗大飞飞爷。
回想起昨天晚上众人的态度,陈文嘉不觉得这个称呼是一种调侃。
飞爷不简单,她的店铺不简单,她的店员应该也不简单。
但这和她没什么关系。
飞爷不想和她牵扯太多,她也不想和飞爷牵扯太多。
陈文嘉告诉自己不要多问。
于是她收回视线,但抬眼的瞬间,她与阿力的眼睛对上,不由得一惊。
她没法形容这个眼神,只能说,这个眼神让她觉得冷。
阿力没说话,垂了眼,等二兰一接过袋子,他就转身坐到小板凳上,拿出了绷带,随意又熟练地裹在手心上。
二兰也看到了阿力的动作,但见怪不怪,招呼着陈文嘉出去。
捡垃圾大礼包确实很大,也很重,二兰两只手才能提动,刚到一号场,他便出了汗,累的直喘气。
陈文嘉再一次忍不住出声:“还是我来吧?”
大部分Beta的力量都不如Alpha,这是星际的Beta们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陈文嘉认为二兰没必要在这时候和她逞强攀比。
二兰脸都累红了,他把袋子重重放下,喘着气。
袋子里面好像放了金属制品,随着二兰的动作,袋子里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抬起头,把口罩扒拉下来,望着陈文嘉戴口罩露出来的漂亮眼睛,嘴硬道:“没事,我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虚了点,我平时不这样,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提到九号场!”
说着,深呼一口气,把大袋子提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前冲。
垃圾场的围栏不宽,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二兰左晃右晃的,撞的围栏轻颤。
陈文嘉抬头,看着围栏里已经要冒头的垃圾,上去一把按住二兰的肩膀:“还是我来提吧,你昨天没休息好,就别使劲了,我来就行。”
说着,一把把袋子提手夺了过来。
再让二兰提着,她担心等会围栏里的垃圾哗啦啦砸到她的脸上。
虽然她今天早上没洗脸,这种时候也不讲究精致,但她昨天刚洗完澡,现在神清气爽,她想多保持一会。
她可不想被垃圾砸一身。
陈文嘉把捡垃圾大礼包颠了颠,感觉挺轻:“好了,走吧。”
二兰唉了一声,本来想说什么,见陈文嘉轻而易举的样子,不出声了。
他抹了把脸,回了个好字,走到前面,开始领路。
在二兰经过她的时候,陈文嘉觉得他的脸好像更红了点。
看来二兰是真有点虚。
陈文嘉感受手心传来的重量,内心默默道。
九号垃圾场是个老场,但因为离进口太远,路也太陡,不如其他场便利,垃圾车司机通常不把车开到这里。
拾荒的人以捡垃圾为生,自然是哪里的垃圾新鲜就去哪里。
他们把捡垃圾称为捡货,把捡新鲜垃圾称为捡新鲜货。
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新鲜货的。
经常有人会在存满垃圾、已经不再倾倒垃圾的场子去翻,偶尔也会翻到别人漏捡、或者捡到了但瞎了眼不识货又扔掉的好东西,这种称为捡老货。
“九号场远,倒垃圾的车也不常去那,但是吧,虽然九号场新货少,但这些年来陆陆续续也积累了不少东西,只要好好翻,还是能翻到好货的。”
二兰刚刚被陈文嘉打击到,但很快恢复过来,开始给陈文嘉传授捡垃圾经验。
他侃侃而谈:“你有终端吗?咱俩加个联系方式?”
“没有也没事,我多过来几趟,教你分辨分辨什么是好东西,什么东西值钱。”
“我和倒垃圾的司机挺熟的,我让他多来九号场倒点。”
“对了,你有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