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日头不冷,对蓬莱来说这甚至是个少有的好天气。海上圆润刺眼的太阳高挂天空,一圈圈五彩光晕照应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徐嫦雨被一阵阵细碎的动静砸醒。眼前隐隐透出一线白光,脑中混乱的记忆潮水般汹涌而来。身体僵硬,指尖冰凉。徐嫦雨缓缓睁开双眼。

    她不是......跳下堕魔之渊了吗?这里......是哪里?

    榻上、身上的纸鹤杂乱地堆积,纸鹤灰扑扑的,上面的灵力显然已经耗尽。徐嫦雨伸手抓起一只灵力还没耗尽的纸鹤打开,上面已经干涸的、龙飞凤舞的黑色墨迹大刺咧咧地映入她眼:

    “徐嫦雨???你不会真死了吧?!!”

    指尖碾过纸张,上好的澄心纸轻易就被留下划痕。躺在榻上的少女静默片刻,随即发出一声轻嘲。她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体内灵力汹涌不息,血液翻腾。徐嫦雨带着前世人人既艳羡又恐惧的力量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冰冷的修真界,这个她视为此生之恶的蓬莱,这个一切万恶之源的起点。她上辈子失去的、被夺走的、丢弃的、不能拥之入怀的......一个都别想逃走。

    天气温暖,阳光正好。徐嫦雨打开洞府的结界。结界刚一打开,不属于翠山洞府的气息便鱼贯而入,之前她在结界内时就感知到了。

    脚下轻移。

    洞府大门处赫然趴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他一手掐符一手正准备催动灵力。结界的突然消失掀起了一阵不小的灵力波动——徐嫦雨上一世贪图便宜在小摊儿以十块中品灵石买下了这个有缺憾的法阵。

    萧禾没防备,一下被冲击的余力压倒。还没来得及骂娘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鞋尖。他龇牙咧嘴,仰着脸向上看去。

    自上垂下的冰凉发丝扫在他脸上,微风吹过,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他头顶,淡漠冰冷地盯着他。萧禾噎了一下,随后头皮一麻:“啊啊啊啊!”

    他猛地跳起来,边瞪眼睛边喊:“徐嫦雨你是鬼吗?!!吓死我了!”

    徐嫦雨退后一步收回前倾的身子,抬眼看向跳脚的少年。也许她真的在世间做了许久的孤魂野鬼,上天看不下去才让她魂兮归来。而眼前这个前世一直和她对着干的萧禾,竟然是在最后时刻唯一没有对他她动手,还试图替她殓尸的人。

    她看着,并不说话。眼神平淡又复杂。萧禾渐渐觉出些不对来,徐嫦雨筑基那天被天雷劈的吐血吐了一盆,险些从归云台上栽下来。

    该不会是受刺激了吧?毕竟筑基就有渡劫的天雷这事儿闻所未闻。萧禾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简直天衣无缝。还未等他开口,徐嫦雨目光转到他手上捏着的符纸上:“你想用五雷符炸死我?”

    “我还不是怕你死在你这破法阵里,到时候臭了都没人管。”萧禾继续哼哼唧唧磨牙,“费劲巴力才到筑基,起码得等被小爷胖揍一顿再死吧。”

    徐嫦雨莞尔:“你尽可试试。”

    “......”不如不笑了,笑得他头皮发麻。不过徐嫦雨一个刚筑基的小菜鸡都敢向他挑衅,看来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萧禾冷哼一声,掉头拽的二五八万似地走了。等仙剑大会上在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帝姬。

    目送萧禾走出不远,徐嫦雨收起嘴角的笑意。那么这次轮到她来主宰了。

    ——

    竹林阴暗,血雨淋漓。法阵的刺眼光芒混合着魔兽濒死的嘶吼在夜间更显恐怖。这批魔兽被关押在此,滔天魔气浩浩荡荡地充满这片竹林。本该笔直有力的竹子在长时间魔气的浸染下崎岖变形,一支攀一支,相互缠绕互相绞杀。

    沈叶漓胸前忽地涌出一股滔天恨意,叫嚣着杀戮、鲜血、堕落。隔着赤色雨幕,开始显现出影影绰绰的影子。或大或小、或长或少、或方或圆。他们无一不面目可憎青面獠牙,虎视眈眈地,向狩猎一样盯着沈叶漓。

    这些恨意来的汹涌,一阵一阵好似要将他淹没。沈叶漓皱眉,想强行压下这股躁动。离这些魔兽越近感受到的浊息就越强。只是今日的浊息格外让人难以忽视,一直在不停地波动他的识海。

    须臾后,阵法的光芒渐渐弱下去,阵中撕裂的吼叫安稳下来。

    沈叶漓拂袖,不做任何停留的在原地化作一道流光。

    ——

    昏迷了数日,本来还有月余的仙剑大会近在咫尺。徐嫦雨自重生后就一直呆在洞府里修整修为,今日还是第一次出门。阳光明媚,白云高挂。今天又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刚出洞府便遇到了在原地别别扭扭的萧禾。挺大的个子背着把袖珍的短剑,傻呵呵地站在山下。见了徐嫦雨出来走过去开口:“仙剑大会就快开始了,各大门派的子弟都来得差不多了。你怎么才出来?”

    “这不是来的急?”徐嫦雨绕开萧禾往山下走,边走边道:“我又没让你等我。”

    她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前世的今天也就是仙剑大会开始的那天,是她一切悲催人生的催化点。她在台子上被打成重伤,根基灵根损伤太大,陷进阴郁中久久不能自拔。直接被钻了空子。

    一路向下,翻过两座山头终于到了比武场。

    来的正是时候。二人刚领了比赛用的牌子,忽闻场上一片惊呼。徐嫦雨随众人的方向抬头望去。

    天边处,三道流光由远及近俯冲而来。云层下三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三个少年少女飘飘然站在云端,左边的少年胸前一缕细细的辫子,凤眼轻佻。右边的少年松散地半束乌发,额间缀着一颗镶嵌了金丝银线的蓝色宝石。流光溢彩的衣摆翻飞,真真是颜色正好、肆意仙气的大好少年。

    中间的少女和颜色浓烈的二位少年相比毫不逊色。她温和的注视着众人,面容似雪。脚踩一柄洁白如玉的宝剑,臂间素色披帛飞舞,乌发整齐用莲花冠束在头顶。

    好一个神女爱世人的慈悲面容。

    “不愧是玉梵宫的三大佼佼者啊,就是气派!”

    “能不气派吗?站在云头的那三个人哪个不是天赋凛然,背景雄厚。”

    “啊?师兄你仔细说说,我是今年才被招进宗门的,对这些事情不太熟悉。”

    内门服饰的弟子挺直了身子,颇有几分为人师兄的骄傲,一股脑地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左边那个长得妖妖艳艳的,是玉梵宫的左护法,也是玉梵宫从第一修仙世家风家里精挑细选的少年天才。右边那个长头发板着脸的,是右护法,玉梵宫宫主的独子。中间的那个更是不得了,正是如今天图王朝的大帝姬。她天生命格莹亮,体制特殊。是玉梵宫百年难出的神女......”

    内门弟子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唬的小弟子一愣一愣的。他来了兴致,嘴上更是没把门儿:“对了,音喻真君的小弟子,就是前些日子在归云台进阶险些被雷劈死的那个。”内门弟子嗓门更大,“也是天图的帝姬嘞!”

    “据说二人是异母同胞的亲姐妹,只不过姐姐是精彩绝艳的天才,而妹妹......”

    "妹妹什么?"

    徐嫦雨收回落在那闪耀三人的视线,回过头看向一直在她前方而不自知的二人。

    视线扫过一圈,这二人都眼熟。是她在堕魔后的一段时间都还见到过的人。

    “额......那个......”内门弟子被抓了个现行,闹了个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小弟子,听了这么半天的八卦内心认定徐嫦雨是个在凡间不受宠的小帝姬,被送到仙山后仍然是个修为不入流的小废物。他张口呛到,"妹妹自然是个废物。"

    他的声音不小,场上热烈的吵闹声寂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到了这边,其中不乏看热闹的、看徐嫦雨热闹的。毕竟前世的徐嫦雨一直是一副软弱不堪,任谁都能欺负到头上的窝囊样子吗?

    云端的抱臂站着的风世镜注意到下面的弟子注意力转移,跟着众人的方向望了过去,轻嗤:“这云水宗真是卧龙凤雏,这样的日子都能让弟子聚众内讧。奇哉奇哉......”

    另一端安静的玉轻舟淡淡开口,“许是有些矛盾吧。”他说完便不再开口,继续扮演不会说话的漂亮人偶。

    中间一直端着神女姿态的徐慕灵终于开口,眼睛在下面乱糟糟的人群中停留片刻。声音温和:“先下去吧,一会儿仙剑大会就要开始了。”

    三人敛了术法浮光,运起飞剑下了云端。

    徐嫦雨静静看着叫嚣小弟子的脸,由衷的替他感到可悲。他这样一个在云水宗排不上号的弟子也跟着那些所谓的事实真相前赴后继地将自己的愚蠢在大众面前摊开。

    小弟子仍不服气,周围也并未有人劝阻。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他心中不免得意,有几分被人认可的自信,刻意忽略了朝他疯狂眨眼示意的萧禾:“妹妹?不过是——啊——”

    银光一闪,那弟子眼睁睁看着火舌般的银色剑光迎面而来,剑气裹挟着戾气一举将他掀翻。

    “轰隆——”不远处的石壁上被砸出一个大坑。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惊诧地看着这一幕。无人有心去想为什么一向软弱的徐嫦雨会如此反常了。场上沉默似水。

    只听一声玉碎,“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云水宗的女弟子都这般吗?”

    众人抬眼望去,声音发出处正倚着一个靓丽的少年郎。浑身似火般耀眼,腰间挂了一圈银质小铃铛,无风自响。一张俏脸笑吟吟地,衬得他那双颜若桃花的脸更加灼人。

    风落又起,香风阵阵。

    玉梵宫三人也落地了。徐嫦雨拨开挡在眼前的碎发,莞尔。

    人都到齐了,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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