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假如，假如......我真的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样？”
夕阳滑进海岸线，余晖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地面，形成星星点点的光影，光影又随着时间的移动而变幻着形状。白扬神情认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双眼紧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祝福你啊。”
宋天然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眼中的情感真挚，似是真的在为好朋友能抱得美人归而开心。
“还有吗？”
“还有什么？”
白扬盯着他看了半天，那脸上的神情作不得半点假，最后认输般的把目光移向别处，低声道，“没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是在做什么呢，宋天然不喜欢他这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暗恋是一个人的盛大演出，从开始到谢幕，这场表演就注定只有演员自己知道。他嘴里发苦，这苦味有向下蔓延的趋势，一直延伸到心脏，又苦又涩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
“你想让我做什么？送礼物吗？”宋天然疑惑自己好朋友的情绪为什么突然低落，于是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开口问道。
白扬掩饰好眼中的难过，那张被媒体戏称为女娲精心雕琢的脸上露出往常的笑容，语气故作轻松道，“我瞎问的，不用当真。”
天色越发昏暗，四周的树木越发的魁梧。空气中弥漫着树脂香气，虫鸣声时不时的响起，而幽暗僻静的林荫路望不到尽头。
“我能抽根烟吗？”
白扬有烟瘾，但他从不在宋天然面前抽。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出要抽烟，于是宋天然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来说道，“啊没事，抽吧。”
‘噌’
打火机的火光亮起，明亮的蓝色火焰跳动着，白扬含着烟低头，裹着白色烟纸的烟头接触火焰瞬间燃了起来，一股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随后消散在空气中。
‘啪嗒’打火机的纽扣被扣上，他将打火机收进口袋。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他手臂搭在弯曲的膝盖下，用食指和无名指夹着烟，时不时的弹一下烟灰，就这样安静的抽着烟不说话。
宋天然看着这一幕心脏被猛地揪了一下，他不懂自己的好友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他回想起自己刚认识白扬的时候。
他和白扬是高中同学。高一下半学期，班里来了个转校生，新来的转校生刚转过来就顶替掉上一任校草的头衔，成为新一届的校草，一到下课，无论是高年级的学姐还是初中部的学妹总是把教室围得水泄不通，就为了看一眼传说中比电影明星还要帅的转校生。
宋天然大小也算个帅哥，但这和白扬根本没法比。白扬的帅属于就算是扔到拥挤的人堆里，也像是一千瓦的大灯泡一样发着光，让人一眼就定位到他。
但白扬性子独，转过来半年愣是一个朋友也没有，他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不和女生接触的同时也不和男生接触。在这个大多数男生都成群结队的年纪显得格外特别，这种特别让女生们越发为他疯狂，她们私底下称他为高冷男神。
那时的白扬神情总是冷漠高傲的，就像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别人的吹捧于他早已习以为常，好似什么事情也无法撼动他的内心。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宋天然觉得如果不是心系学生的班主任找到他，让他帮白扬融入班级，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接触白扬，更别说成为好友。
但一向孤傲的白扬为什么会露出这样难过的神情。
一支烟很快抽完，带着火星的烟蒂被按进湿润的泥土里。烟草味和青草气息混合在一起，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泥土的腥味。
“你喜欢的人是女生吗？”宋天然似乎想明白一些事情。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太阳只剩下一点点，月亮迫不及待的露出了脑袋，身旁的星星像是忠诚的守卫围绕在它身边，散发着柔和的光。但这条路上的树太高大了，柔和的月光进不去，光线暗得看不清身边人的神情。
白扬在黑暗中扬起一抹笑容，对于宋天然的问题他一点也不惊讶，相反他期待快一点吧，快一点发现吧，他甚至无数次幻想过宋天然发现真相后的反应，感到恶心、反胃，然后迫不及待的远离他。
他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是不是天生的，这么多年他只喜欢过宋天然。但沉默的喜欢他那么多年，他觉得有点累了。
“当初你为什么要主动和我交朋友？”白扬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年。
从他认识的宋天然来看，对方看起来自来熟，有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实则外热内冷，是最不需要朋友的人。因为宋天然好像有一种独特的能力，人畜无害的长相和呆萌的性格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成为团宠，这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是真的想不通，凡事喜欢顺其自然又不缺朋友的宋天然当初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主动靠近他，对他释放善意，愿意忍耐他古怪的性子和他成为朋友，越了解宋天然就越清楚的发现，这不像宋天然会做出的事。
“这个啊。”宋天然没在意话题的突然跳转，温吞的解释道，“当时杨老师觉得你有点孤独，想让你早点融进班集体，所以找了我。”
话说到这，白扬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舌头像是打了结，艰难的重复那三字，“杨老师？”
“对啊，我们班主任。”
白扬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原来.....是这样啊。一直不敢问的问题有了答案，浇灭心中最后一点期待。他是宋天然唯一主动结交的朋友，所以在问出口前，他自作多情的期盼着自己在宋天然那是有一点特别的吧，只要有一点就好。
结果...原来是这样啊，脑海中不断重复当初宋天然和他的种种，冥冥之中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明月已经悬挂在上空，天色黑透了。微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与白天的唯美画面不同，夜晚高大的树木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但此时这两个人都无心留意周围可怖的环境。
在黑暗中，白扬听见自己不平稳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半响，他突兀的笑了一声，随后笑得声音越来越大，笑得停不下来。
“你...你怎么了？”宋天然被他吓到了，有些慌乱的询问道。
白扬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旁边的树身，“我笑我自己。”笑自己蠢。
“什么？”宋天然不懂。
“回去吧，天黑了。”
过一会儿，白扬平复好心情，起身说道。
“好。”
宋天然和白扬并排走着，两人不再说话，树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幽深黑暗的小路彷佛没有尽头。
快走到庄园的时候，一路上彷佛在思考什么事情的白扬终于开了口，“不是。”
“什么？”宋天然没反应过来。
“你问我喜欢的人是不是女生，不是的。”说完白扬静静的看着他。
庄园里灯火通明，连带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不那么黑暗了。宋天然能清楚的看到白扬的眼睛，清冷的丹凤眼盛放着炽热的情意，宛如天上清冷孤傲的明月散发出太阳般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略。
他的大脑突然间宕机了，他不敢再问下去白扬喜欢的男生是谁。这个问题即使他不问，白扬也已经用行动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了。
他只是迟钝，但不傻。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宋天然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声“哦”。
倒是白扬语气轻松，声音清越，“你不想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吗？”
“我不想！”宋天然回答的很快声音又大，目光对上白扬的眼神又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
灯火越来越明亮，两个人走到了庄园门口。
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两人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