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天夜里,星光微弱,冷风咆哮着撞击着窗棂,凉意顺着窗户的罅隙一点点地钻进屋内。

    听着窗外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声,沈暮雪一直睡的不踏实,到了后半夜,半梦半醒间,看到窗台上停着一只乌鸦。

    她第一直觉是自己在做梦,大概是自己白日里忧思太多,乌鸦竟然出现在了梦里,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

    只是那乌鸦纹丝未动,依旧孤傲地立在那里,甚至连风吹过它的羽毛,它没忍住的哆嗦了一下,都是那么的真实。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对上那双赤红色的眼珠时,她才真正确认是她的乌鸦回来了。

    几乎是认出它的下一秒,乌鸦就朝着她扑进了怀里。

    沈暮雪抱起乌鸦就起身准备往外走,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隔壁又空着的床位,脚步顿了顿。

    萧尘又不在?

    难道今晚就开始挑最后执行任务的五人了吗?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走至角楼外,在一僻静处,沈暮雪裹了裹身上的衣衫,蹲下身来,跟着怀里的乌鸦说起话来。

    “鸦鸦,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报信,罗云那边可是有消息了?”

    乌鸦嘎嘎叫了两声,随后说道:“罗娘子自从进了县衙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我一直在县衙附近晃悠等她出来好回来给你报信,却久久不见她的身影,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罗云进了县衙就不见了?”

    乌鸦微微点了点脑袋。

    自从知道这县衙跟山匪是一伙的,她就基本肯定罗云那边出了事,当初也是情急之下做了这个决定,现在越想越觉得后悔,怕罗云成了第二个楼九。

    “你可有回到她家中看过?”沈暮雪又问道。

    乌鸦摇摇头:“没有。”

    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渐渐向她袭来,这种什么事都脱离掌控的心情,让人很沮丧。

    灭族的事情还未有头绪,却因为她的冲动盲目,一个一个受她牵累。

    确实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后面的几日,随着萧尘消失的还有林子言,沈暮雪中途跟着昌明下了一次山,在回来的路上又是装肚子疼又是装病,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她偷溜去了一趟柳家村。

    村子经过那一夜,变得大为的萧条衰败,整个透着一股压抑和死气沉沉的气息,进到罗云家时,屋子里空荡荡,她叫唤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只余穿堂的风在耳边轻轻擦过。

    她一摸桌子,上面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灰,看样子罗云是真的很久没回来了。

    只是她在屋中晃荡了一圈,总是隐隐闻到一股恶臭味,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她寻着味走来走去,却是一无所获。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恰巧路过院中的天井,她无意识地低头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沈暮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死人的眼睛,她瞳孔怒目圆瞪看着井口的方向,身体因经过几日的泡发,浮在水面上,脸色呈现灰白色,正是她找了半天的罗云。

    不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强压下胃里翻涌而上的酸水,花了点力气将人从天井里捞了上来,罗云的身体已经彻底变硬,浑身散发着尸体的恶臭味,她终于知道这奇怪的味道来自哪里了,看着她这番模样想来是死了很久了,沈暮雪的视线下移,看到罗云葱嫩纤细的手指,指根处有被拶子夹过的痕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看就是被人用过刑了。

    “这帮畜生!”沈暮雪狠狠啐了一口。

    官匪勾结,真是岂有此理!

    她在此刻突然觉得很悲凉,甚至她的私仇旧恨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果这个世道这般荒唐,即使报仇雪恨了,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再回到寨中,沈暮雪的心境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是为了查清家族被灭的真相勉强留在寨中查探消息,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想把这寨子背后只手遮天之人抓出来,来匡正这个世道。

    最近萧尘和林子言都没了人影,她在膳堂帮工获取的消息本就不多,这下没了两人,对暗旗营里的情况更是无从所知。

    所以她决定主动出击。

    夜里,沈暮雪换上了夜行衣,乌鸦飞在上头探路,路过卢湛的屋子时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日之后寨子里好像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每日进出采买备喜事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想来那位秦嫣姑娘还是没能找到机会逃出去吧。

    她无奈地摇头哀叹一声,继续往前走。

    前几日她有从萧尘嘴里获取到这暗旗营的具体位置,就在偏殿旁的地下地牢里,这暗旗营所有的活动都跟寨子里其他的阵营不同,几乎都是昼伏夜出,连筛选比试都是挑在晚上进行。

    沈暮雪到偏殿附近的时候,让乌鸦前前后后巡视了一圈,却是迟迟没有找到进入地牢的入口,始终围着偏殿一个劲的打转,大概打转了三四圈后,她意识到这地方应当是设置了阵法,跟进入寨子那片竹林的路数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现在天色漆黑一片,要判断方位是难上加难,幸好是她带了乌鸦,两厢配合着倒是也没花太长时间,等到终于看到入口出现,一旁的偏殿却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她忍不住靠近了几步,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看,看到卢湛和高擎都在,但却各自坐在主位两侧的下座上,主座上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那人神神秘秘,大晚上还戴着一顶帷帽,高擎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面目凌厉的男子,黑色的高冠束发,眼睛里是满满的杀气,与其余几人显得格格不入,卢湛和高擎跟主座上的那位人似乎在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宜,只有他四处用眼神巡视着,浑身上下透着警惕二字。

    那眼神往窗边望来时,沈暮雪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捂着胸口往旁边侧身躲过。

    平复良久后,才再一次探出头去。

    这一次,沈暮雪看见那个戴帷帽的男子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画卷。

    画卷的纸张泛着微黄,他把手一转,将此画对着卢湛和高擎,慢慢地展开,一张男子的画像展露在眼前。

    看到画的那一瞬间,站在窗外的沈暮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画像画的潦草,只有大致的轮廓,但却有一个非常标志的特点,画像上男子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痣,这画的正是她本人易容成男装现在的样子。

    她只觉后背汗毛竖起。

    却在同时,缓缓听见偏殿里传来了冰冷的声音,“咱们寨子怕是进了不该进的人,两位当家的反应这么慢不怕被人端了老窝吗?”

    卢湛盯着那副画,走近看了几眼,指着画,颤抖着手,说道:“这……这人我知道,是咱们寨子的麻子,前几日还来我房中送过饭。”

    高擎听他说起送饭,立马也来了印象,“不错,来我房中也送过饭,这脸长的特殊,便留了个印象,可是怎么了?”

    几人说着的时候,坐在高擎另一侧的男子,突然站起身又往窗边看来。

    沈暮雪吓得缩身往下一蹲,便听见主座那位冷淡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前些日子有个女子去县衙告状传信,透露了进入寨子的入口图,被咱们知县大人拦了下来,将那人严刑拷打了一番,说出了背后指使之人,正是这画像上的人,我怀疑此人是混进来的奸细,。”

    所以……

    他口中女子难道就是罗云?

    沈暮雪捏紧了拳头,是了,能去县衙又见过她的人,也只有罗云了,而罗云身上的那些伤痕果然就是他们动了刑造成的,让她严刑逼供出背后之人,这般弱女子自然扛不住这番折磨,只是哪怕是将她供出了,他们也依然不肯放过她,还是杀了她。

    夜里,风声沙沙,耳边还断断续续传来殿内交谈的声音,而在那交谈声的掩盖下,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脚步声,慢慢地往窗户边靠近。

    那脚步声在窗前停止,“吱呀”一声,窗户被猛然打开。

    沈暮雪呼吸一滞,贴着墙一动不敢动,男子视线在窗外打量了一番,却见远方丛间突然窜过一物,男子当即呵道:“谁!”

    随后人像是一阵风一般跳出了窗,黑暗中有两道银光乍现,有什么东西朝着丛间飞去,只听见带了一丝哀鸣的“喵”声,接着便是无尽的沉默。

    此时沈暮雪正对着男子的后背,只要他稍稍转身,就能发现躲在墙角的她,耳边是自己快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声,“咚咚咚”响亮而有力,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双宽厚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拽着拥入了一个人的怀里,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双分外熟悉的眼。

    萧尘翎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到了一处安全之地,才问道:“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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