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底下的屋子里又想起一阵阵闷哼声,以及男人兴奋诡异的笑声,一瞬间令人汗毛骤起。
沈暮雪和林子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林子言先一步蹲下身,小心地翻开屋顶的瓦片,沈暮雪的视线随着他手里的动作一同往下看去。
屋子里视线不太明朗,微弱的烛光若隐若现,仔细辨认,方才看到两道身影。
床边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女子,女子面前站着手握长鞭的男子,而那男子正是刚才开门又关门的卢湛,两人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沈暮雪和林子言隔了太远,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但应当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下一秒,被捆着的女子便一口唾沫“呸”在了卢湛脸上。
林子言刚入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而沈暮雪可是每日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张罗着下月初的喜事,不过从未在这寨中见过新娘的身影,甚至都不曾听人提起,现下在卢湛的房里看到这一切,有惊吓,有不解,有好奇。
正在她垂眸思量的同时,余光瞥见林子言冷着一张脸,又迅速地翻了几块瓦片,突然站直了身体活动起了筋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沈暮雪见状,扯了他一把,问道:“师兄,你干嘛?”
“这打女人的畜生怎忍得了,我这就下去打他一顿。”他说着就撩起了胳膊。
沈暮雪淡淡道:“你打了他又能怎样,他可是这寨子的大当家,寨子里这么多人,你以为到时候你还逃的出去吗?”
“那就任他为所欲为?”林子言摇了摇头,立马否决:“不行!”
“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沈暮雪转头看向他,企图让他先冷静下来,“那是人家未过门的妻子,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闺房之乐呢,你这样不知缘由莽莽撞撞地冲进去,万一不是,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林子言一听是人家快进门的妻子,觉得好像是没什么立场,或许真是闺房之乐,但转念想起刚才女子往男子脸上吐的唾沫。
难道这也是闺房之乐?
不是吧,现在都用这般粗俗的行为表达爱意了吗?
他不解地问出口,“那吐唾沫也是闺房之乐?”
沈暮雪犹疑了片刻,神思复杂,摸了摸下巴,点点头道:“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又怕他直愣愣地冲下去,立马话锋一转,状似轻松说道:“师兄,此事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二人在屋顶一番纠结,屋子里又有了新动静。
卢湛已经把女子身上的绳子解开,抱着放回了床上,抬手轻抚着女子的面容,接着那只手一路向下,抚过胸口,抚上大腿,探手进了裙摆。
沈暮雪看得眼中一热,心中猛一跳,耳根一瞬间抹上了绯红,疾疾地伸手拿瓦片将口子盖了个严实,再抬头时,见林子言也是一脸的不自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别过了脑袋,没再出声说话。
顷刻后,二人静默地一起从屋顶飞下,向前走了一段路。
“那个……”沈暮雪忽然止步,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师兄,我就先回去了。”
林子言皱皱眉:“此事就这么算了?”
“我自有办法。”沈暮雪拍拍了他的肩膀宽慰他,“师兄你也赶紧回去吧,离席太久也不大好,我走了。”她挥挥手一溜烟跑了。
直到跑出去一段距离,她回身朝着原路看了一眼,见林子言确实已经离开,低头暗骂了句。
靠!这大晚上都是些什么事啊!
真是臊得慌!
她边嘴里自言自语着,边用手往脸上扇着风。
冷静!冷静!
沈暮雪脚步如飞地往所住的角楼走去,一进门,便两步并一步地奔向二楼,在看到自己床位的那一刻,立马扑了上去,将整张脸埋进了被窝里。
没一会儿,耳边响起了一道,淡淡的,带着强烈熟悉感的声音。
“你在干嘛?”
她迟疑片刻,不确定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再将视线飘向声源处。
见隔壁空了几天的床上,分明躺了个人,目光渐渐往上挪,赫然就看清了萧尘俊逸出众的脸。
他好像瘦了。
本来就不挂肉的脸,棱角更是分明凸显,整个人慵懒地侧躺着,耷拉着眼皮,眸中神色倦怠。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沈暮雪靠近了些,压低着声音反问道。
“比武。”
“大晚上比武?”
“嗯。”他索性闭起了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低得像是蚊子叫,“这几日暗旗营选了五人出来,会跟今日新进的三人再比一轮,最后胜出的五人会去执行任务。”
“那你是目前这五人中的一人吗?”沈暮雪眸光一亮,期待着什么。
萧尘翎懒懒应道:“是。”
“那就好。”她面上挂着欣喜,正想鼓励萧尘一番,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蓦然间让她注意到了他额角的一道伤口,她不自觉地就抬起手伸了过去,“你受伤了。”
伤口看着有些深,只是似乎时间久了,已经结了痂,在他这张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
沈暮雪冰凉的手指刚触碰上他的皮肤,萧尘翎就猛然睁开了眼,对上她满脸的关切,他眸色深了深,像是海里无声的涡流,暗潮汹涌,要将人吸附进去,沈暮雪定定地看了几眼,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却听他突然开口,“已经没事了。”
她转回身躺平,眼睛盯着头顶上方,问道:“会留疤吗?”
“留就留了,你都不怕,我还怕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她那日烫自己手腕时,就是这般跟他说的。
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无奈地反驳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这张俊俏的脸上留个疤,还是有点可惜的。"
萧尘翎扯了扯嘴角,蓦然就笑了。
——
到了第二日中午用饭时,林子言本以为会在门口打饭的地方遇见沈暮雪,却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人。
昌明的办事效率高,才隔了一晚上,就把她调去了后厨帮忙打下手。
沈暮雪一上午在洗菜和切菜中,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饭菜出锅后,反而得了空,她一转身,见柴炎正将热腾的饭菜一个个装进食盒里,提了就准备往外走。
“柴兄!你等等!”沈暮雪上前一步叫住他。
柴炎听到喊声停了迈腿的动作,站在原地回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要不、要不我帮你去送吧?”柴炎紧锁着眉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上仿佛有一万个问号,沈暮雪继续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看柴兄你每次回来脸色都不大好,关键还吃不上一口热乎饭,等你回来饭菜都凉透了,这都浪费了昌大哥的手艺,今日就让我替你去,你好好吃顿饭。”说完,她也没等柴炎答应,直接上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拍了拍他的肩,径自走了。
柴炎留在原地半天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头雾水。
半晌后,才点点头。
心道:这麻子长得丑,心倒是善。
沈暮雪溜出膳堂后,先是去了二当家那儿,随后目标明确地朝大当家的住处走去。
凑巧的是,刚到大当家的房门口,迎面就跟卢湛撞上了。
他看样子是正准备出门,见到她来送饭,立马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沈暮雪半弓着背,低头走过去。
“你赶紧送进去。”卢湛指了指她手上的食盒,又叮嘱道:“盯着她吃完,你再走。”
沈暮雪沉默地点点头。
她推开门进去,原本黑黢黢的屋子,仿若被一道金光劈开,刹那间,房间似乎被割裂成两半,而顺着那道光线的尽头,此刻安安静静地端坐着一个女子,大概是关在屋子里太久了,被突然的亮光晃了眼,她抬着一只手遮挡着,等适应了片刻后,才眯着眼,慢慢将手放下。
明明是青天白日里,这个屋子却显得异常的阴暗,整个里面只有单薄的一扇小窗,那窗位置还有些偏高,四处都透着古怪,总觉得有些令人不适。
“我不吃,你走吧。”女子看清楚来人是送饭的,别过脑袋直接拒绝道。
沈暮雪不知道这卢湛为何要无缘无故囚禁这女子,何况这离婚期都近在咫尺了,还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被强迫的。她转念又想起之前山下的事,也觉得合情合理,像是这帮山匪能干出来的事,于是,她往前走近了几步。
女子却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直接将床上的玉枕朝着沈暮雪砸了过去,嘴里怒吼道:“听不懂人话吗!滚!都给我滚!”
沈暮雪躲过她的攻击,脚步停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一低头才发现,女子的脚上拴着厚重的铁脚链,这样沉的脚链,对于一个没有功夫的弱女子来说,根本是寸步难行。
但女子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她不管不顾将床上能仍的东西,一股脑地都丢了出来,见再无东西可扔,精疲力尽一般彻底无力地瘫靠在了床头。
从进门就一直觉得怪怪的,沈暮雪此刻垂眸看着面前的柔弱女子,又看了看那扇奇怪而又诡异的小窗,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窗子分明跟囚牢里的一样,又高又小,整个屋子根本就不像是给正常人住的,倒是更像在关押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