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里,寨中生起了篝火,冉冉火焰,如一道明亮的光,穿透黑夜的枷锁。

    佳肴美馔摆成了长龙宴,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杯酒言欢,不过须臾,有些人脸上已经挂上了熏醉神态。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对暗旗营的心驰神往过分强烈,以至于今日获胜的三人完全成了众人围聚一堂的焦点。

    尤其是萧尘翎的周围,想与他酣畅痛饮的人排满了长队,甚至超越了那第一二名,那二人不是长得凶神恶煞,就是态度傲慢冷漠,敬了一次酒后众人便都心生畏惧,只有萧尘翎,来者不拒,谈笑风生,面上一派和煦。

    反观沈暮雪,四周一片暗淡,差别之大,本想借着酒酣淋漓时,趁机找人套套话,奈何压根没人搭理她。

    卢湛和高擎两位当家的,起了个头便中途离了场,留下岳雷和鼠子在此处应付,那三人风头正盛着,倒显得冷落了这二人,她环顾了一圈,趁着边上人不多时,拿着酒碗走了过去。

    走至岳雷和鼠子面前,谄媚一笑道:“岳哥,鼠哥,我敬你们一碗。”

    二人见她满脸的痣,立刻来了印象,岳雷道:“是你。”微拧眉想了想,问道:“叫什么来着?”

    “李暮。”

    “哦,对对对。”

    沈暮雪满脸挂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抬手抹了一把嘴,便拿起桌上的酒坛挨个给俩人碗里倒酒。

    一边倒,一边溜须拍马道:“这寨中事务多,二位哥哥想必累坏了吧。”

    “是啊,咱这苦活累活干着,到头来还没这三个新入暗旗营的人来得风光。”鼠子喝了口酒,语带不满地叹了一句。

    一旁的岳雷没说话,眼神定定地望着那仨人的方向,也喝了口闷酒。

    氛围凝滞。

    沈暮雪赶紧上前又往碗里加满酒,奉承道:“他们再厉害,不也是岳哥招揽进来的,没了岳哥,哪来的机会进暗旗营。”

    岳雷一听,神色稍松,眉头舒展,抬头去看她,“你这小子,长得丑,嘴倒是甜。”

    这话听着真是颇不舒服,分不清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她现在特后悔画了这么多痣,又是被人说丑,又是没人搭理,属实扎心的很。

    但又不好摆脸,于是努力绽放着笑容,违心道:“谢岳哥夸奖。”话落,她挨着边坐下身来,神神秘秘问道:“不过这暗旗营当真能让人一夜暴富?”

    “哼。”岳雷冷笑了一声,不屑道:“有钱拿也得有那个命花啊。”

    鼠子也跟着在一旁阴森森地笑了笑,附和道:“还是太年轻啊。”

    沈暮雪一听,只觉话里有话,大着胆子试探道:“为何这么说,这暗旗营接的任务可是很难?”

    “能赚大钱的还能是什么任务。”鼠子接过话,与岳雷相视一笑,再看向她时,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随后两人拿起酒碗,轻轻一碰,哈哈大笑起来。

    沈暮雪面上跟着一起笑,心里却似砸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瞬间压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她猜的没错,果然是杀人,那么刺杀她的人……

    到底是谁要杀她……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可想抓又抓不住,心上掀起一阵波澜,渐渐生出了焦躁。

    只是,黑夜将她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替岳雷和鼠子倒上酒,几轮过后,二人喝得面红耳赤。

    她还想继续倒酒时,岳雷伸手制止了她,他撑着桌子东倒西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旁边的鼠子一看,连忙跟着起身,想去扶他,结果一下子起猛了,头晕眼花,整个人差点栽在岳雷身上。

    沈暮雪见状,颇有眼力见地上去帮忙,岳雷欣慰一笑,借了她的力,用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对着众人说道:“兄弟们,今日喝完便早些休息,后边大家就得加紧训练了。”他摇摇头,拍了拍额头,试图让自己醒醒神,又继续道:“下月初便是咱大当家的大婚之日了,到时候再与你们喝,不过明日我和鼠子还得下山采办物品,今日就先行回屋了。”说完已是困得不行,转身便要往屋子方向走。

    鼠子从身后跟上,两人搀扶着离开。

    这动静一出,场子也冷了几分,那些已喝得酩酊大醉之人,也开始依次离场。她隔着桌远见萧尘面色如常,好似刚才喝下去的都是白水,丝毫没有醉酒的模样。猛灌了几口闷酒,决计不再管他,自行准备回屋。

    新人被统一安排在一栋角楼里,角楼总共分上下两层,一进门便是整排的大通铺,一楼的大通铺上已经躺了不少烂醉如泥的汉子,屋子里酒气冲天,还伴有污秽之物的酸臭味。

    沈暮雪在门口处领了衾被和卧枕,捂了口鼻,径直往二楼走去,甫一进门,铺子上也零星躺了几人,情况却比楼下好上不少,她找了处靠外墙的位置,将东西放下,一张臂,躺了下去。

    正想酝酿睡意入梦时,耳边响起如雷般震耳欲聋的打呼声,这声音此起彼伏,颇有渐入佳境的状态,她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子,依旧效果甚微,只觉脑子越来越清醒,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堵外墙,仿佛要将它看出个洞来。

    良久后,她放弃挣扎,提了一坛酒,出门,飞身上了屋顶。

    银灰洒落屋顶,将寨子笼上了一层薄纱,她跨坐在屋脊上,想着近日发生的所有事。

    从霄天宗来到落城,又从醉鸣楼来到这摧云寨,短短这些时日又是牵扯出千魔教的人,又是遭遇暗杀,还害得说书先生平白无故的死去。

    脑中又闪过楼域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想他如今也同她一样,成了孤苦无依之人,心里一揪,提着酒坛猛灌了几口,愁意散去几分。

    她凝神去想今日来摧云寨之后的事,比武前那岳雷和鼠子在那问话登记时,她便留了个神,听得不少人此前加入过门派,而且各不相同,有些甚至来自名门正派中,却不知为何会莫名加入这山寨中来。

    若都是冲着暗旗营来的,那这暗旗营里当真是卧龙藏虎了,本以为今夜迎接新人入寨,能见到寨子里的所有人,可事情却出乎她意料,练武场里操练兵器的继续操练,而所谓暗旗营里的其他人,却是一个也未见着。

    沈暮雪思绪悠悠,喝着酒,瞥见不远处大张旗鼓地走来一群人,勾肩搭背,前仰后合,唯有最前头那人,腰板挺得笔直,傲然于立,仿若雪山下的一株松柏,清冷又孤傲。

    他步伐沉稳,一步一步朝着角楼走来,直到身影消失在檐下。

    沈暮雪不满地撇撇嘴,收回视线,继续举酒望月,倏然间,身后袭来一阵寒风,脚踩瓦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捏紧了酒坛,警惕地往身后望去,却见一道长身如玉的身影立在屋脊上,那身影怔怔地看着她,就是刚刚她亲眼瞧着走进角楼的萧尘翎。

    他开口问道:“怎么不睡觉,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萧公子。”她上山后便一直唤他萧兄,此刻故意换回了称呼,单手撑着身子摇摇晃晃从屋脊上站起,举着酒坛对着他说:“今日你可当真是风光无限呐,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此时一阵猛烈的寒风呼啸而来,身子因酒醉站不稳,变得颤颤巍巍,几欲要从屋顶坠落,萧尘翎见状,疾步上前,一手捞过腰,扶着她的身子重新坐下,见她歪着脑袋,盯着他,双颊上浮现两抹绯红的云霞,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撩过他的耳朵,一阵酥麻感顺着脊背通向全身,她说:“你可有打听到什么?”

    他尽量忽略那不适感,心念一动,笑了笑,真是喝醉了都不忘跟他打听正事,只将她扶正,清了清嗓子,懒洋洋道:“你想知道什么?”

    “今日登记时,我便听闻这些人来自不同门派,又见他们上台皆身手不凡,真是奇怪,好好的名门正派不当,非得跑来做山匪,可这暗旗营的名额又少,若都是冲着这个来,似乎也不合理,你可知道些什么?”

    刚见她站都站不稳,问起话来倒是有条有理,思路清晰,让人分不清到底醉没醉。

    萧尘翎轻瞥她一眼,望着远处夜色中峰峦的轮廓,沉下心来,开口道:“这些都是各大门派中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之人,本就无路可去,落草为寇也实属正常。”

    “竟是这么些人……”她若有所思。

    见她面色沉沉,想起刚才他与那群人喝酒时,余光正好瞟见她一个劲地往岳雷和鼠子跟前凑,不由问道:“我看你刚对着岳雷他们可是殷勤的很,想来是处的很不错了。”此话一出,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味,只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不自在,加问了一句,“你可有何收获?”

    殷勤?

    沈暮雪只觉这两字十分刺耳,她这分明叫审时度势,颇阴阳怪气地回道:“那还不是我这张脸生的丑,不如萧兄俊朗,没人搭理我,我便只能自己主动迎上去了。”想了想,之前说好要消息互通,又压下心中的那股气性,朝他勾勾手道:“我打听到,那个暗旗营所谓的任务,其实是去杀人。”

    沈暮雪说完,立即去看他的神情,对上他淡如水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心想,怕是他的消息早比她灵通,知道了。

    萧尘翎确实早已猜到,甚至还怀疑这寨子的上头恐怕与朝廷也有牵扯,因为那卢湛白日的那段话里,说了四个字——建功立业。

    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为何连朝廷都拿它没办法,还特请霄天宗的人出面来剿匪。

    只是他听完她这段话,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想,对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却见她一双眼睛如秋水一般泛着潋滟的光,因挨得近,鼻尖窜入一缕从她身上飘来的酒香气,那嫣红的小嘴动了动,只听她忽然问道:“你为何没醉?”

    萧尘翎盯着她沾了酒水,泛着光泽的薄唇,只觉喉咙干痒的厉害,将脑袋一偏,转了注意力,心猿意马道:“我又不是你,还动真格地喝,早就用内力将酒逼了出去。”

    果然狡诈……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