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沈清和上前,一把拉住白榆的手腕,将她拉进怀中,抱着她,一字一句地安慰道,“你还有我,你没有被抛弃,你还有我。”
“他不要我了,”白榆靠在沈清和的肩头,泪水瞬间打湿了沈清和的衣衫,“可是他不要我了。”
“可是他不要我了。”
“他们都不要我了。”
“不要我了。”
“……”
“星星,星星,”小盛律摇醒躺在地面上脏兮兮的小白榆,等小白榆缓缓睁开双眸,小盛律才伸出手,邀请小白榆,“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小白榆艰难地张口,她偏头看了眼周围的景色,还有后面和她一样躺昏迷在地上的小朋友,没有找到记忆中母亲的脸庞,这才回头看向跟前的盛律,“盛律哥哥,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小盛律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告诉白榆真相,小小年纪便已经学会了说谎,“阿姨她工作忙,让我和妈妈先来接你回家。”
“忙?”
在小白榆的记忆里,她的妈妈总是早出晚归,她不是跟着保姆阿姨呆在家里,就是会被妈妈送到盛律家中,所以小盛律说她的妈妈忙,她才不会怀疑。
更何况,小朋友,本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她用尽所有力气从地上站起来,拉住小盛律的手,天真地看着身侧的小盛律,身型摇摇晃晃,几乎下一秒就会摔倒,“盛律哥哥,我们回家。”
小盛律“嗯”了声,扶着小白榆慢慢地走出了那个肮脏杂乱的小宿舍。
盛母见小盛律扶着小白榆从宿舍里出来之后,立刻抬步跑到小白榆的跟前,仔细地检查着小白榆的身体。
“没事,没事就好。”她一把将白榆抱进怀里,站起身,安抚着怀中的小白榆,“星星,我们回家。”
离开托儿所前,小白榆回头望了眼那个说她是被遗弃的小孩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像个做了错事的小朋友一样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盛母的脚刚踏出托儿所的大门,不远处便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
车辆稳稳地停到了托儿所的大门口,警察和盛母说了些什么,紧接着那名工作人员便被从托儿所内压了出来。
“她也被妈妈遗弃了吗?”小白榆盯着被压上警车的工作人员看了好长一阵儿,这才缓缓张口问身侧的盛母。
听到小白榆这句话的盛母脊背一僵,不明白小白榆怎么会说出“遗弃”这两个字。
她僵硬地偏头看向怀中的小白榆,解释说,“她没有被遗弃,她只是做了坏事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哦,”小白榆垂下眼帘。
“星星为什么要说也被妈妈遗弃呢?”盛母捕捉重点问身侧的小白榆。
“她说我们会住在这里,都是被爸爸妈妈遗弃了,才会住在这里。”小白榆如实回答到。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遗弃”,更不知道“遗弃”这个字的含义。
“阿姨,遗弃是什么意思啊?”小白榆垂下眼帘看向正抬眸看着她的盛母问道,“是什么不好的话吗?”
盛母没有明确回答小白榆,只说了句,“等你长大就懂了。”
等她长大就会懂这两个字的含义了,等她长大,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她大概也会望干净了吧。
时间是会冲淡一切的。
盛母将小白榆带回了家。
小白榆奇怪盛母为什么没有把她送回那个她和妈妈的家,盛母说,“你妈妈还没有回来,她说让你先在阿姨家里住下。”
小白榆“嗯”了声,就这么在盛律的家里住了下去。
这一住便是半年。
新年的钟声敲响,绚丽的烟花在空中散开,美的摄人心魄。
小白榆站在阳台上与盛律一家人看烟花,待烟花落尽之后,白榆才张口问盛母,“阿姨,你知道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吗?”
盛母脸色一僵,只说,“等过了新年这段时间就回来了。”
小白榆抿抿唇,没再问话。
新年过后,盛母带着盛律和白榆一起去旅游,路过一条被封闭的街道,那边时不时传来喊“咔”的声音。
盛母本想着带盛律和白榆绕道走,许是那头拍完了,原本横在马路上的封条被拆开,盛母也就带着盛律和白榆走了过去。
“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有没有兴趣当小演员啊?”
突然凑过来的陌生男人吓了白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盛母的身后躲去。
盛母将白榆护在身侧,“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吓到我女儿了。”
“您女儿长得很漂亮,有没有想过让她往童星发展呢?”男人移开落在了白榆身上的目光,抬眸看向盛母。
盛母正要张口拒绝,就听到白榆问,“阿姨,什么是演员啊?”
白榆的一句“阿姨”让跟前的男人笑了声,还未等盛母张口,就听到男人张口说,“演员就是电视里的人。”
“电视里的人?”白榆歪着脖子,“电视里的人也是可以见到的吗?”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电视里的人都是虚构的,他们是生活在里面的人。
“是啊,”男人蹲下,耐心地用孩童可以理解的思维跟白榆解释,“到时候,你一打开电视就可以看到自己了。”
白榆望着眼前的男人眨了眨天真的双眸,沉默了良久才张口问,“那我妈妈可以看到吗?”
“当然可以,只要当演员就可以上了电视,上了电视所有地方的人就都可以看到你。”
“那我想当演员。”
白榆的话一出,盛母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她半蹲到地上,平视眼前的白榆问,面色凝重,“星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姨,我想当演员,”那是白榆第一次露出严肃且认真的表情,“阿姨,我想让妈妈能够在电视上看到我,那样,她就不会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
那样,她就能每一天都看到她了。
“好。”
这是白榆为自己做的第一个决定,盛母没有阻拦她。
就这样,白榆踏上了表演的道路。
她在演戏上很有天赋,很快就成为了小有名气的童星。
她变的比他们这些整天忙于生计的大人还要忙。
闲下来时,还是会问盛母,“阿姨,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盛母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只说,“过了年就回来了。”
白榆“嗯”了声,然后问她,“你说,她会看到我吗?”
盛母看了眼电视机内的白榆,沉默一瞬才偏头看向身侧的白榆说,“会的,她会看到你的。”
后来的日子里,白榆偶尔还会问起她母亲的情况。
等再大一些,她慢慢的不再问了。
当年没得到的答案,她心里也明白了含义。
遗弃。
遗弃的意思原来就是不要她了啊。
她果真是被遗弃了。
正如那个工作人员所说,她的妈妈不要她了。
她的母亲没有直接把她送到孤儿院,而是花钱将她送往了托儿所,也不过就是为了营造一个她并未遗弃她的假象罢了。
“阿姨,”白榆偏头问盛母,“妈妈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盛母沉默不语。
白榆心中有了答案,再也没提起过她的母亲。
小学六年级时,学校为了应付检查,开始要求六年级的学生住宿。
踏入学校宿舍的那一刻,白榆的心脏忽然有些不舒服,紧接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将同舍的同学吓了一跳。
白榆被送去了耀明市人民医院。
盛母赶到医院的时候,白榆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老师,怎么样了?”盛母快步跑到白榆的病房,焦灼地询问陪在白榆身侧的老师。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陪同的老师偏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白榆,“她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有心理阴影?”
“没有啊,星星一直都挺好的。”盛母拧着眉头问,“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是这样的,我将白榆同学送到医院之后,白榆同学口中一直念叨什么只有被遗弃的人才住宿舍,因为爸爸妈妈不要她了,才会住宿舍,说了很多。”
“什么?”盛母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老师。
盛母本以为白榆那个时候年纪小,过段时间就能忘记那天的事情了,没想到这么久了,她还记得。
“白榆同学的父母还没有回来吗?”陪同老师知道眼前的盛母不是白榆的亲生母亲,这才张口问她。
盛母点头“嗯”了声说,“没有。”
“他们……”
“老师谢谢您把星星送到医院,”盛母打断了陪同老师的问话,“星星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这学期星星就先不住宿了,麻烦老师您了。”
突然被打断的老师愣了一瞬,本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盛母张口说,“时间挺晚了,我送您回去吧?”
开始赶人了。
陪同老师没再继续说,只说了句“不用了”,便离开了医院。
送走陪同老师后,盛母去给白榆倒了一杯水放到一侧的桌上。
她坐到白榆的身侧,伸手帮白榆整理了整理凌乱的发丝。
躺在病床上的白榆口中喃喃着什么,盛母凑近,才听清白榆在说什么。
“原来你那么早就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