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

    那天之后,白榆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盛律。

    平日里放学他们二人都是一起乘车回家的,可却在高考前两个月,白榆突然申请了住校。

    白榆申请住校的申请书下来后,盛律才知晓白榆要住校的消息。

    “你怎么突然想住校了?”盛律拿着饭盒坐到白榆的跟前,拆开盖子,抬眸看了眼跟前的白榆才出声问,“之前不是最讨厌住校了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白榆夹起饭盒内的卷心菜塞进口里,细嚼慢咽,“现在的我喜欢住校。”

    盛律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白榆的口中说出来的。

    之前他不是没有跟白榆提议过住学校的宿舍,但白榆不想住宿舍,她说,“学校的宿舍没有家的感觉,我不想住宿舍。”

    为了能够给白榆家的感觉,盛律只能每天陪白榆走读。

    高三刚开始那年,盛律也与白榆提过一次,他说,“高三的课业比高一和高二要多许多,你说我们两个要不要选择住宿,体会一把真正的校园生活?”

    闻声,白榆奇怪地瞥了眼身侧的盛律,小声嘟囔着,“要体验你自己体验,我可不体验。”

    “为什么?”盛律不解地看她,“住校不好吗?”

    “不好!”白榆凝眉,脸都憋红了才张口,“反正就是不好!”

    盛律:“……”

    行了行了,他知道不好了,他以后不提了还不行?

    虽然不知道白榆没什么不愿意住校,不过看白榆的模样,她也不愿意说,所以盛律也没往下问。

    可现在,一直说不愿意住校,觉得住校不好的白榆突然选择了住校。

    盛律想张口询问她突然选择住校的原因,可话才刚到嘴边,白榆就端起跟前的饭盒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了。”

    她收拾好饭盒离开,一刻也不愿与他多待。

    盛律奇怪地盯着白榆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只一个人吃完了午餐,晃晃悠悠地回了教室。

    傍晚回家的只有盛律一人。

    盛母见盛律回来后身旁没有白榆的身影这才张口问他,“星星呢?”

    “她住校了。”盛律换好拖鞋往屋内走,将书包扔到沙发上,这才转身走进厨房。

    “住校?”盛母不可置信地在原地愣了许久,等反应过来时,盛律早已从眼前消失。

    她快步走到厨房,将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拉起坐在餐桌旁的盛律就往外走。

    “妈,你这是干什么?”因为白榆突然住校的事情,盛律的心中本就烦闷,现在又突然被动,心中更加烦躁了几分,他伸手去推盛母抓着他手腕的手,“妈,你松开手。”

    “不行,不能松,”盛母焦灼地拉着盛律上了家里的车,“一会儿去了你们学校,你得带我去找女生宿舍。”

    “找女生宿舍干什么?”盛律震惊地偏头看她,“你不会要夜闯女生宿舍,将星星接回家吧?”

    “当然,”盛母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肯定是要接回来的。”

    “接她干什么?她自己选择住校的,你这么强迫她,不好吧?”

    “什么强迫不强迫,星星就是不能住宿舍,所以我才要把她接回来的!”

    “什么意思?”盛母的话让盛律一愣。

    “什么什么意思?”盛母奇怪地看了眼身侧的盛律,“中国话都听不懂了吗?”

    “什么叫星星不能住宿舍?别人都能住宿舍,星星怎么就不能住宿舍了?”盛律说,“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总要学着长大的。就算她初中、高中都不住宿舍,她大学也总归是要住宿舍的。”

    “盛律,”盛母的语调难得凝重了几分,“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儿把星星接回家的吗?”

    盛律闻声一愣,

    从哪儿把白榆接回家的?

    他倒是真有点儿记不清了。

    从哪儿来着。

    他只记得是一个很大的房子,那个房子看着不像是居民住宅,有点儿像现在的幼儿园,但又有点儿像是孤儿院。

    “是托儿所的宿舍里,”盛母没有回头看盛律,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从他与无声的沉默中读懂了盛律的疑惑,“是你亲自将她从宿舍里拉出来的。”

    托儿所的宿舍。

    他亲自将白榆从托儿所的宿舍里拉出来的。

    那个时候,盛律五岁。

    五岁的记忆对他来说已经非常模糊了。

    他只依稀记得白榆是被她的母亲送进托儿所的。

    “盛律哥哥,我明天就不能来找你玩了。”四岁的白榆蹲坐在盛律的身侧,一脸愁容地盯着地面叹气。

    盛律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啊?”

    白榆捡起地上的小树枝,在地面上画画,“妈妈说她要出去一段时间,准备把我送去托儿所。”

    “托儿所是什么地方?”盛律又问。

    “我也不知道,”白榆摇晃着头说,“不过听妈妈说那里有很多的小朋友,她说那里很好玩。”

    “真的吗?”盛律问。

    白榆点点头,“妈妈说的。”

    小时候不知道大人的谎言,只觉得他们说什么是对的便是对的。

    直至白榆真的被送进托儿所,她才察觉到,原来这个世界上最会骗人的人是亲人。

    托儿所确实如她母亲所说的那般有很多的小朋友,可是她们看起来很奇怪。

    小白榆怕生,不想和陌生人多互动,再加上这里的老师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白榆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第一天一切都很正常。

    入夜睡觉时,所有的小朋友都躺在一张大通铺上。

    第二天也还算正常。

    第三天白榆有些想妈妈了,她问托儿所的老师可不可以帮她找妈妈。

    托儿所的老师拒绝了她,让她跟小朋友去玩。

    小白榆心里失落落的,但还是听话的跟了过去。

    晚上睡觉时小白榆还是觉得想妈妈,没一会儿就抱着被子偷偷哭出了声。

    她的哭声打扰了睡在她身侧的小朋友,小朋友起身告诉了托儿所的老师,托儿所的老师烦躁地看着不睡只会哭的白榆,将她带离了大合宿。

    托儿所的老师将她扔进了一个小宿舍,宿舍里有很多想家人哭泣的小朋友。

    他将他们扔到同一个房间,哭泣着。

    等哭够了之后,在躺到那一张小小的床上睡觉。

    很快,天亮了。

    天亮之后会有老师叫他们起床,给她们穿好衣服,叫他们去吃饭。

    可那天白榆在小宿舍里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老师来叫他们。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一个小朋友饿晕了过去。

    白榆被吓地哇声大哭。

    周围其他被扔进来的小朋友也跟着哭了起来。

    就这样又哭了一夜。

    他们被老师遗弃在了这个小小的宿舍里,没有老师在意他们。

    就像他们的父母将他们扔进托儿所,头也不回的离开一样。

    被人遗弃。

    原来是这么的无助。

    白榆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很快便哭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之时,她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小英雄盛律。

    盛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扶着虚弱的她,摇摇晃晃地出了宿舍。

    回了盛律那个温暖的家。

    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里,白榆总是会梦到那个狭小的宿舍,黑暗和哭泣声交杂,昏死在地上的孩童。

    孩童天真稚嫩,周围的环境肮脏恶劣,人性如此阴暗。

    “不乖就该被遗弃。”

    “你们这群不乖的小孩就应该被关在这个肮脏的房间。”

    “你们的父母就是因为你们不乖才将他们送到这里的,老老实实地呆着,等没有哭声的时候,再把你们放出来!”

    “……”

    一踏入宿舍,当年托儿所老师的话便瞬间侵入她的大脑。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她的话还是深深得印在她的脑海中。

    “住宿?”

    “只有被遗弃的人才会住在宿舍。”

    “被遗弃的人。”

    “不,不,我不是被遗弃的人。”

    “我很乖的,我才没有被遗弃。”

    抱着背包的白榆下意识地往宿舍外退,口中喃喃着,“我才没有被遗弃。”

    “什么狗屁被遗弃的人才会住宿,之所以提供宿舍,不过是给那些不方便回家的人一个落脚地罢了。”白榆僵硬地摇着头,口中说的话,与她身体的动作完全相反,“我才没有被遗弃,我只是暂时未了学习住在这里,我很乖的,我怎么会被遗弃呢?”

    她抱着书包,泪水瞬间从眼角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星星,你怎么了?”跟在白榆身侧的沈清和慌张地望着身侧的白榆,她欲上手去拉白榆,却被白榆给躲了过去,“星星?”

    “我没有,”白榆小步后退出宿舍,“我才没有被遗弃,我很乖的。”

    “星星,你在说什么啊?”沈清和伸手去握白榆的手腕,“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沈清和拉着白榆往宿舍走,白榆却一点儿向前的动作都没有,“怎么?你不想住宿舍吗?”

    白榆抱着书包的手更紧了几分,看向沈清和时的眼神满汉泪光,她颤颤巍巍地问沈清和,“你说,我是不是被抛弃了?”

    “什么?”

    沈清和不明白白榆是什么意思。

    白榆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她问沈清和,“你说,我是不是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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