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旁枝

    外头日光大盛,街头搜寻的人马声此起彼伏。

    “嘎吱”一声,一队巡逻踢开了城西一座不起眼的荒园。院内老树苍苍、杂草丛生,往内走更是墙壁斑驳、门窗残破。

    “头儿!这园子怎么总感觉阴森森的?”身后一个年轻的衙役捋了捋胳膊,朝前头的人说道。

    “呸!你个没用的!不好好掂量着自己的脑袋,还想七想八!我跟你说,如今城里下了严令,家家户户都要挨个严查。这时候,这些废宅废园子啊......”说到这里,领头的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打了个鸡皮疙瘩,当即挥手道,“走,这里瞧着也不太像有人的。”说完,当先转身朝外走去,步子快得跟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先说话的那衙役一愣,嘀咕了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些人走出去不久,在园子最里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月出从房梁翻下,手里噼里嘭啷地兜着一堆药瓶落地,然后轻轻一脚踢开屋门。

    屋内牖裂帘破、地走蚰蜒,集锦格子上布满蛛丝,唯有屋子中间的八仙桌还算干净。

    时鸣坐在桌前,听到声响下意识抽出剑来,一见是他才重新将剑刃收了回去,面上也带了几分柔和。

    “主子。”

    月出看着他身上洇染出的大半鲜血,皱了皱眉,三步并做两步,朝他快步走了过去,一边将药包摊开在桌上,一边朝他道:“把衣服脱了。”

    时鸣脸色微红,有些不敢看他:“不不不用了,我我我我自己来。”

    月出细细打量他一眼,微挑了挑眉,轻笑道:“害羞了?”

    时鸣讷讷不吭声。

    月出放下药瓶,好笑的看着他:“行了!跟我还害羞什么?后面的伤你自己怎么来?”

    时鸣耳垂红得滴血,慢慢解开上衣,头却偏向窗外绿荫如许的古树。

    上身足足有七八道伤口,最深的一道在背后,血肉翻涌、深可见骨。

    过了这么一会儿,鲜血渐渐凝固,已经跟衣服黏连在一起了。时鸣揭开衣服的同时,发出撕拉的声音。

    月出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番时鸣,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些,没有什么重伤的表情。他不禁点点时鸣的额头,轻叹一声:“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会吭一声的吗?”

    时鸣咬咬唇,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瞬间碎出晶莹:“吭。”

    月出一下子被他这说哭就哭的精湛演技气笑了:“你呀!”说完,从桌上取出白瓶圆肚的一个药瓶,打开瓶塞散发出微微的刺激性气味,当即朝时鸣低声道:“忍着些。”

    药水撒上的瞬间,时鸣额头顿时泛起细密的汗珠。

    月出的动作如麻,先用棉球轻轻擦拭了一番,接着将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再用消过毒的布条将伤口包扎紧实。他的手指灵巧地穿梭于布条之间,熟练的打着结,动作一气呵成。

    包扎完毕,时鸣重新将衣服拢起来:“谢谢主子。”

    月出一边收拾药瓶布带,一边细细叮嘱:“这两天好好休息,你不要出门了。”

    时鸣立时站起身:“主子还要出去?”

    月出点点头:“我一会儿再出去一趟。”

    时鸣又要准备去拿剑:“我陪主子一起去。”

    月出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一个暴栗就敲在他头上,愠声道:“你都这个样子,还去什么去?”

    时鸣不服道:“我这个样子对付掌座府那些饭桶也没任何问题。”

    月出睨他一眼:“谁跟你说我要去掌座府了?”

    时鸣一愣,然后接着表示:“反正主子去哪,我就去哪!”

    “你是小狗吗?我去哪里你去哪里!”月出将收拾好的药包放在塞进墙边的集锦格子里,回头好笑的看着他。

    “就是小狗!就是主人的小狗!反正你甩不开我。”谁知时鸣不以为耻,反而肯定的重复道。

    “好啊,那就去吧。”月出摇了下头,唇角勾了勾。

    时鸣见他这副神色,不觉有些警惕道:“真让我去?”

    月出掀了掀眼皮:“不是你非要去的吗?”

    时鸣咬了咬下唇:“是我。”

    月出声音带了几分悠悠然,继续道:“那等一堆小娘子朝你扑上去的时候,别来喊我。”

    时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主子要去哪里?”

    月出粲然一笑:“青楼。”

    时鸣悚然一惊:“主子去那里做什么?”

    月出见他神色大变,轻笑了一声,然后面色渐渐阴沉下去:“自然是给赵邕准备厚礼。”

    早上赵邕说话丝毫没有顾忌,时鸣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想到什么眼圈顿时红了:“主子,我要亲手杀了他。”

    月出沉默地走近他,然后摸了摸他的头,柔和却掷地有声:“我答应你。”

    时鸣拿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然后有些哑声道:“姐姐。”

    月出身子一僵,手也跟冻住了一般。

    “姐姐。”时鸣又喊了一声。

    月出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像是将胸腔里面的气体都吐出一般:“对不......”

    时鸣急忙抬起头,一把捂住她的唇:“不要说这个,姐姐当时是自愿的。”

    月出眼角也有些湿润,拉下他的手,低低道:“快了,这一天快了!我们马上就要给他们报仇了。”

    时鸣反手攥住她的手,然后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这一路走来,姐姐辛苦了。”

    月出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和撒娇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只以为时鸣是听到赵邕说的话心中难过了。因此,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没有推开他。

    时鸣勾了勾唇,声音越发的低哑:“姐姐,报完仇之后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月出细细的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你呢?”

    时鸣挪了挪头,将唇凑近她耳畔,哑声道:“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呼吸的热气从耳朵一下子传遍月出全身,她忍不住一把推开男人,面色有些别扭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撒娇。”

    时鸣哎呦一声,似乎被碰上了身上的伤痕,月出脸上刚有些歉然,又被男人重新抱住腰身:“便是再大,姐姐还是我的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月出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一叠声的姐姐喊得心里有些心慌不已,当即咳了咳,提高了音调,有些嗔意道:“行了,撒娇精。我现在要出去了,你好好留在这里休息。”

    “我要和姐姐一起去。”

    “不行,这是命令。”月出控制着力道重新推开他,然后尽力表现得凶狠严肃的瞪了他一眼,直接翻上房梁就走人了。

    时鸣立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勾了勾唇。

    “废物!都是废物!”赵邕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下去,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月出二人没找到就算了,花影那两个人还能弄丢?你们说说你们还能干什么事?”

    底下的人伏在地上噤若寒蝉,不敢回话。

    赵邕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实在气不过一脚踹上底下人的肩膀,怒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人!”

    黑衣卫连滚带爬的起身退了出去。

    陈倾坐在一侧,掩唇咳嗽了两声,方才低声道:“掌座息怒,如今的当务之急还不在找人上面。”

    “首先,花影携府内的机关布防图出逃已然成了定势,重布机关迫在眉睫。若不然,我们掌座府怕是成了宵小之徒都可以来去自如的;其次,月出既然定了三日之约,那他三日后定然会再次出现。只是到时候他会以什么面目、怎样的形式出现,我们目前一概不知。但从这几次的交手来看,完全不容小觑。”

    赵邕重新坐定,淡淡的瞥他一眼:“本座能不知道?”

    陈倾继续道:“此人虽然机警狡诈,但也有一个最大的漏洞,就是太过自负了。堂而皇之的嚷嚷着三日之后再来,实在是少年意气!不过......如今敌暗我明,为以防不测,掌座不如广邀附近英豪,共同商事。”

    赵邕登时脸色就不好了:“你让本座去求人?”

    陈倾连忙道:“非也非也,是共商陆清秋余孽作乱之事。这些人打着为陆清秋报仇平复的旗号,先是连灭七大门派,如今又找上我们北狐山掌座府,可谓是胆大妄为!可当年参与夷花庄一事的,又岂有你我二人?整个江湖又有哪个能逃得了干系?呵,如今这些人怕是都心神不定、惶惶不安着呢,只是一个个都支棱着耳朵听咱们掌座府的动静,却不吭声罢了!”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人都亮到明处来。想看、想听,就大大方方的来看、来听!”

    “但是这些人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到了那天,如果不必他们出手,自然最好,那这些人也就当个掌座清剿陆氏余孽的见证,也为掌座争夺盟主之位积累声誉;可到时候若真有个什么意外,那多一些人出手,我们也能多一些把握不是?”

    赵邕闻言,细细思索了半响:“共商陆清秋余孽作乱之事?如此倒也可行。”说到这里,赵邕顿了顿道,“你说,那三个人要不要去信?”

    陈倾微微一笑:“自然是要的。那几人此刻心中定也是心中打鼓,如今有这么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岂有不来试探的道理。”

    赵邕又沉思片刻,一咬牙定下来:“好,就依你所说。让县令去开城门,广邀天下英雄,共商‘清陆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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