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李池璪反而因这一句冷静下来了,他抚平褶皱,整整衣领,看了卢白一眼,语气淡淡:“慌什么。”

    卢白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认错道:“是弟子沉不住气,丢了长绝剑派的脸。”

    “你也自行回去挥剑一千。”

    “……是。”

    身前不断有三三两两的人闻讯赶来,身后云沧宫弟子又一次扬声重复着方才的话。

    在嘈杂声中,李池璪逆着人流顺着来时的方向回返,步伐不疾不徐。

    谭词和卢白也一同跟在后面,两人特地走得慢了些,确定掌门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后,他们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绝对不能让沈妍入那什么沧巡检,要让掌门断了那沈妍的后路吗?你怎么这么没用!”

    谭词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将利害说得清清楚楚,掌门完全不放在心上,我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卢白怀疑地看着他:“不会是你临头害怕,改了措辞吧?”

    想起李池璪理所当然的表情,谭词脸皮一抽,几乎控制不住地冷哼一声:“你该听听掌门说的那些话!掌门可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他连赵氏母女都不记得了!”

    卢白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想提高声音,看见从两侧走过的过路人后才降了下来:“不应该啊!赵氏女被王县令带走那天,她母亲可是一路跪上门来,额头都磕出血了,就得了掌门一句‘那是她的福分’!

    沈妍上前恳求也被一巴掌拍出去,掌门这也能忘?”

    “说起来……”谭词疑惑地看着他:“那日你不是不在门派内吗?怎么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卢白嘿嘿一笑:“都是从王师兄那听来的!”

    卢白正要继续解释一句,腹部就被谭词用手肘一顶:“先别说了,掌门停下来了。”他连忙收敛了神色。

    ……

    行至客栈对面,李池璪目光一扫,落在了似是偶然路过的叶荆蔓、陆穗二人身上。

    隔着街道对上目光后,叶荆蔓和陆穗脸上挂着意外的神色,率先开口道:“李掌门,好巧。”

    李池璪放缓了脚步,眼珠子动了动,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叶掌门,陆掌门。”

    好巧?

    偏偏挑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他可不信是因为所谓的巧合。

    但他也没心思探究这两人的目的。

    无非是来看笑话的!

    而且……

    李池璪眼珠重新转回来。

    装意外装的如此敷衍,真当他是个傻子,看不出来吗?

    他在心中冷哼一声,目不斜视地进了客栈。

    ……

    客栈内的气氛出乎他的意料。

    换了身穹灰色衣袍的云沧宫宫主坐在角落,与身边人有说有笑,与喧闹大堂中的其他人并无不同。若不是她仍旧戴着那标志性的面具,李池璪还真无法在进门的瞬间捕捉到她的身影。

    李池璪有些诧异,他进来之前在脑中所设想的是:客栈内气氛僵硬,云沧宫宫主一见他就拍桌而起厉声责问。他自认为人有所偏颇再正常不过,看在云沧宫的面子上,李池璪已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眼下这情形……

    李池璪脚步迟疑。

    倒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慢吞吞走近后,李池璪注意到一直侧着身子与云沧宫宫主交谈的粉裳女子有些眼熟,看见女子脸上那抹柔柔的笑后,他才想起眼前人身份——正是卢白口中的沈妍,沈师姐。

    他略一思索,自认为明白了当下的情形。

    沈妍向来性情柔顺,谅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想来,不过是沈妍与云沧宫宫主一道前来,被卢白那小子误会了。

    李池璪吝啬地分了点注意给沈妍,轻飘飘的一瞥后便没将其放在心上。

    李池璪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谭词、卢白二人相继跨过门槛进来看见沈妍后,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忌惮。

    既然气氛平和,李池璪也就不再板着一张脸,而是走到江晏青面前极其自然地扬眉拱手赔罪道:“不知宫主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宫主莫要怪罪。”

    他保持着拱手的姿态,江晏青和沈妍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才不紧不慢地转头,眼中含笑地应道:“李掌门事务繁忙,此番是我叨扰了。”

    明明是轻慢之举,李池璪心中的不快却被江晏青轻巧的话语带过,他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宫主言重了!”

    李池璪在江晏青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入座后,李池璪笑呵呵地开口道:“惭愧惭愧,我那群弟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见宫主来,竟都慌慌张张跑来寻我而不留下招待,倒是让宫主见笑了!”

    江晏青但笑不语。

    寒暄完后,他颇为直白地试探道:“不知宫主来寻我所为何事?”

    “为沧巡检一事来。”

    “哦?”李池璪扬眉,脸色流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沧巡检不是崐州惯例吗?宫主此次不过放开了门派和出身的限制,还有何需要找我商讨的?”

    沈妍恰时开口,她语调和软,声音轻柔:“掌门,是我想入这沧巡检,故央宫主来做说客。”

    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李池璪眼中闪过几分不耐。

    江晏青看得分明,沈妍一开口,李池璪就皱起了眉头。他原本想直接打断沈妍的话,却因顾忌着她的存在而忍耐了下来,直到沈妍说完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沈妍,门派内也没人拘着你不让你去选这沧巡检,何故如此作态?”暗含对她自作聪明,挑拨离间的指责。

    “是。”沈妍也并未反驳,依旧低眉顺眼地轻声应道:“是弟子不对。”

    李池璪还欲再说,江晏青就出声截住了话头:“是我在路上遇到了沈姑娘,听闻她想入沧巡检,便顺道与她一同走了过来。李掌门要是因此不快,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闻言李池璪一改态度,对着江晏青笑脸相迎:“沈妍本就不善言辞,不过是误会,还劳宫主废心了。”

    “无碍。”

    “既然李掌门愿意让沈姑娘去沧巡检一试,那我此行陪沈姑娘过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那便不再打扰李掌门了。”

    “就是沈姑娘需要与我先行一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池璪自是毫无异议,两人起身离开了客栈。

    ……

    走到无人的街角后,沈妍如春风一般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无形蔓延的沉默。

    “宫主,信我说的话了?”

    “‘长绝剑派掌门李池璪暗自敛财,包庇当地士绅,强抢民女,阳奉阴违!日后必为宫主大患!!’说的不错。”江晏青语调轻快地赞扬道。

    所放狂言被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沈妍顿觉脸热,白皙的脸颊两旁不禁泛起两抹红霞。

    眼前的女子一副纯然无害的模样,江晏青却并未被其表象所惑,她状似不解地问道:

    “沈姑娘与我说,你有在七日内夺下长绝剑派之法?但云沧宫为何要夺下长绝剑派呢?沈姑娘就不怕我将你的心思当众抖搂出来,说与李掌门听?”

    “小女求路无门,只能冒险一试。”沈妍长睫轻颤,抬头时满目敬仰:“且宫主义举令小女敬佩。”

    江晏青一句话没信,面上却笑意盈盈地喟叹道:“沈姑娘这份信任可真沉重啊!”

    被怀疑了……沈妍想。

    察觉到身旁人在毫不掩饰地打量她,沈妍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神色怯怯:“宫主这是在怀疑我吗?”

    她泫然欲泣。

    “听闻沈姑娘之前虽外表柔弱,比武之时也能撑三轮不败。如今一见却看不到半分韧劲。”江晏青伸手轻轻撩开沈妍披散的乌发,沈妍欲躲,又生生忍住了。

    乌发拨到一边,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脖颈没入衣领中,看上去很是可怖。

    江晏青声音未停: “据我所知,李掌门虽忽视门派中的女弟子,但最多也只是做到不闻不问。我有些好奇,沈姑娘这疤从何而来?”

    沈妍心思急转,张口便要解释道:“我……”

    江晏青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向前看。”

    沈妍抬头。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们已抵达了一处偏远院落。

    远远有一人站在院落门口,那身形有些眼熟。

    愈接近愈能看清那人眉目。

    “沈妍”心中一颤,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双手紧紧攥起。

    江晏青也跟着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沈姑娘,不走了吗?”

    “沈妍”脸色变幻半晌,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宫主是如何知道我不是沈妍的。”

    “因为真正的沈妍比你先找上我。”

    ……

    昨夜,江晏青难得想凝视窗外放空思绪,结果没过多久就又听见了敲门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下次,我是不是该挂一个闭门谢客的牌子在门外?

    江晏青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挥散,转身点起烛灯:“进来吧。”

    江云神色匆匆地推门而入,他行礼道:“宫主,我们在回程途中遇到了一位叫沈妍的姑娘。她自称为长绝剑派弟子却形容狼狈、全身血痕,然后她说……”

    江云回忆了下那姑娘说的内容:“她说现在有两个沈妍,跟在李掌门身边的那个沈妍是假冒的!”

    “哦?”如此诡异的事情,江晏青却反应平平,她只是问道:“你们遇见的那位沈妍可有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这……”江云被问得一愣,惭愧道:“那姑娘话说到一半就晕过去了,云听闻此事后立即策马赶来,竟疏忽遗漏了这点……”

    “那位姑娘现在所在何处?”

    江云赶忙答道:“因她伤势较重,已送至医馆医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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