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持昸城城门口,守城的陈校尉验过准许出入的令牌,确认无误后便有几人上前去拉开了拦在路中间的路障。

    马蹄的“哒哒”声响起。

    花戎等人纵马穿持昸城大门而出,来时的那辆马车仍被护卫在最中心。

    只是不知道那马车现在是载着人,还是放着其它什么东西。

    直到他们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外,陈校尉才收回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目光。

    ……

    车队一路向北疾驰而去,途中未曾停歇。

    ……

    “吁~”

    花戎收紧手中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后停在了原地。

    日暮时分,天边那轮红日即便已被青山半掩,仰头直视时,其光仍旧刺目。

    花戎在光晕下眯起眼睛,来时曾经过的密林就在不远处无声地林立着,昏黄的暮色笼在其上,让人一时分辨不清掩在那重重树影下的道路。

    “看来天黑之前是到不了驿站了,”花戎看看天色,对随着他停下的几人吩咐道:“今夜便在这歇息了吧。”

    “是!”

    马儿踏着悠悠的步子,载着花戎慢慢往密林靠近。

    石望宁驾着马车,正要扬鞭跟过去,就听花戎皱眉来了一句:“等等。”

    “去两个人,把这辆马车驾到那儿。”花戎指了指与密林完全相反的方向:“记得毁干净点!”

    石望宁顺着他指示的方向转头看去,见到了一片随风泛起波澜的水塘,他点点头与另一人一同拱手应下。

    “是。”

    余下三人随着花戎入了密林。

    ……

    今夜既不赶路,便有足够的空闲,石望宁与宁泽也就慢悠悠地将马车驶到了水塘边。

    难得清闲。

    他们行到水塘边铺满碎石的空地,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石望宁咂舌,摸着下巴叹道:“这可真深啊!”

    远望时不觉得,近看才知这水塘竟一眼望不到底,被水草染成墨绿色的池水幽静深远。

    他们抽出腰间长刀划花了马车表面雕刻着的纹路后,站在一旁商量道:“怎么才算得上是毁得干净?”

    宁泽挠了挠头,说道:“要是有火折子就好了,保准能烧得一干二净!”

    石望宁先是赞同地“嗯”了一声,随后又反应过来:“花总管让我们将马车毁得干净些,不就是不想暴露行踪吗?要是用火折子烧,浓烟滚滚的,岂不是很显眼?”

    “暴露行踪?”宁泽一愣:“我们要避着谁吗?云沧宫宫主看上去也不像那等赶尽杀绝之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石望宁原打算随口糊弄过去,但他又忽地想起昨日汪小石临行之言,犹豫了下还是提了一嘴:“汪小石说的。”

    “他叫兄弟们最近小心一点……但也不说小心什么……”石望宁嘀咕几声:“装神弄鬼的。”

    宁泽恍然,脸上表情又有些纠结:“那怎么办呀?”

    他往附近看了一圈,目光定在了水塘上:“要不就推到水塘里?”

    “就是不知道沉不沉得下去,要是露出半截……”宁泽想了一下:“也没人知道那是三皇子殿下的车吧。”

    石望宁实在想不出其它好的法子,便点点头道:“行。”

    解开套在马儿身上的绳索时,他补了一句:“保险一点,将这马车拆了再扔吧!”

    ……

    既定好了这马车的归宿,两人也不再废话。

    他们捡起水塘旁散落的大块碎石将马车砸的七零八落,再使力把其“残肢”向水塘扔去。

    “扑通扑通——”

    重物落水声接连响起,激起大片水花和涟漪。

    辛苦半天,待一切处理得差不多后,太阳已彻底西斜。铁钩似的银月孤伶伶地挂在那深蓝的幕布上,撒下的月光照得人脸惨白,却犹如一层白纱朦朦胧胧地落在水塘上,为其平添辉光。

    西风萧萧,携着寒意的风顺着袖口钻进来,石望宁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他搓搓手臂,对刚刚处理完最后一块“残肢”的宁泽喊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好!”

    ……

    结果,他们刚转身就与拴在一旁的马儿对上了眼,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僵持。

    “忘记还有它了……”

    马儿乌黑的眼盯着他们脚下的草,往前踏两步,神气地打了个响鼻,唤醒了两个呆愣在原地人的神智。

    “要不,还是回去问问大人?”

    石望宁爱惜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只能如此了。”

    他们将马儿留在原地,沿着来时车辙压出的小道回返,很快便走回了原来的岔路。转身一望,密林深处亮起的那点火光遥遥地落在前方,为他们指明前路。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身影才完全没入密林。

    ……

    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枝,在格外明显的“咔嚓”声中,石望宁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身后,方才因他们的动作而晃动不止的枝叶重又恢复成了原来静止的姿态,那些肆意蔓延的枝干混在阴影中,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悄然潜伏。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寒意自心中蔓延开来。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见身侧没了动静,宁泽立即止住前进的步伐警惕地朝后望去,看到熟悉的身影仍站在原地时他松了口气,略略提了提音量问道。

    “没事,刚才看错了,差点把树的影子看成了一个人……”

    石望宁摇摇头,晃去脑中莫名其妙的遐想,快步跟了上去,与他并肩。

    声音渐行渐远……

    ……

    离火光越来越近时,他们已隐隐能感受到周围上升的温度,暖意驱散了寒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枯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逐渐清晰,他们对视一眼,收敛了泛着笑的眉眼,重新把嘴角拉平。

    脊背微弯,恭敬的神情上脸。

    石望宁与宁泽一同,一左一右伸出手将挡路的树丛扒拉到一旁,一边迈步而过,一边低眉顺目地恭声开口道:“大——”

    人。

    话音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的瞬间,石望宁只觉得天与地仿佛颠倒了一般,树木在眼前拢成囚笼,依稀在叶与叶之间露出孤月的轮廓。

    原来……今夜是这样的天……

    宁泽的脸从他面前一晃而过,其上的神情与他犹如在对镜相照,石望宁莫名地想道:我们可真像啊……

    “咚——”

    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几乎是相继响起,重叠成了一声。

    “哗啦啦——!”

    栖息在附近的鸟雀被惊得扑腾着翅膀飞离,带起一片扑簌声。

    ……

    散着寒意的刀面倒映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斩风刃上悬着的血珠顺着刀身蜿蜒向下,聚在刀尖。

    暗色的血液伴着“啪嗒”声落下。

    血色堆积,野草不堪重负地向外一折,血珠越落越多,连成一片血线后逐渐汇成一滩。

    花戎将内力注入到斩风刃内,手腕轻轻一转。

    刀身轻振,血液四溅,斩风刃干净如初。

    “还漏了一个……”

    花戎犯难地叹了口气,他提起衣摆跨过脚下的两具无头尸,在烧得热烈的火堆旁站定。

    难闻的焦臭味隐隐飘在鼻尖,他却恍然未觉。

    “可真能躲啊……”

    花戎状似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火堆上跳跃的火星,半张脸被火光照得明明灭灭。

    汪小石屏住呼吸,心突突地跳着,手心里满是冷汗。

    他借喂马之由走出了这片空地,原本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但他犹豫了。

    忆起这一点时,扑面而来的悔意几乎要将他淹没,汪小石看着手中不断颤抖的长刀,整张脸因懊悔皱成了一团。

    他想起前日在试锋台上,偶然抬头瞥见的那一幕——死死盯着前方的花总管,那双往日里总是盛着笑意的双目中充斥着狠戾之色。

    眨眼之间,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又很好地被它的主人藏了起来。

    在花戎注意到他之前,汪小石先一步低下了头。

    ……

    汪小石啊汪小石!花总管是何等重颜面之人!你早该意识到的,那杀意缘何而来……

    他此刻与花戎不过相距一个树丛的距离,那“咚”地一声如平地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时,他全身血液冻住,眼前一片空白。

    只剩他了……

    汪小石是想拼这最后一把,为那些临时凑在一起的兄弟报报仇的。

    但他实在是没这个胆量,看着手上抖得更厉害的刀,汪小石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他这般靠捐财谄媚上官得职的,哪会什么武艺,更遑论和曾为武林出身的花总管交手。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汪小石只能拼命祈求花总管久寻不到他后就此离去。

    可惜,事与愿违。

    “找到了。”

    完了……

    听到声音后,汪小石绝望地闭上眼。

    “啪嗒——”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砸得汪小石眼皮微颤。

    没……没死?

    他挣扎了半晌才睁开眼,摸了一把脸,借着火光一看,大骇!

    血!是血!

    汪小石惊惧不已,听到有人叫他时,才恍惚回神。

    我还活着……对对……这血不是我的……

    “喂!醒醒!”

    感受到有人在拍他的面颊,汪小石的意识“噌”地回笼。他挥舞着双手,胡乱地应答着:“是是是……”

    一张满是胡茬的脸占据了他全部视线,陌生的黑衣人示意汪小石向上看,花戎的尸体被钉在他背靠的那颗树的正上方。

    “处理掉,听懂了吗?”

    汪小石失了魂一般点点头。

    “好。”

    见他应了,黑衣人几个起跃消失在黑暗深处。

    汪小石在那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后,又来了四五个蒙着面的黑衣客,为首之人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块木制的令牌。

    嘶哑的声音伴着令牌而来:

    “朝廷是回不去了,随便找个地方去赎你的命吧。”

    汪小石不知道他们又是何时离开的,等到他游魂般处理完一切后,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才想起那块令牌。

    掏出一看,上面只粗糙地刻了个“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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