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这一晚,徐悦宁的希望不断落空。

    无助到了极致。

    敲不开隔壁的门,她转而把目光投向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先后与小迷妹和李依依取得了联系。

    如果她对着那两个人崩溃痛哭、寻死觅活,她们大概率会抛开手头的事情,赶过来安抚自己的吧。

    但徐悦宁的尊严还是不允许她做到那种程度,在轻微表达了下自己此时的孤独低落之后,得知她们一个今晚有家庭聚餐,一个要过结婚纪念日,她很快就主动提出让她们吃好玩好,下次有机会再约。

    挂断电话,重新在联系人列表里翻来找去。

    关系要好的本就不多,半生不熟的相处起来尴尬。

    没办法,眼下这种情况,也就叫助理过来最为合适。

    可她按下拨号键不到两秒,可能信号都没来得及传递到对方那里,就毫无征兆地恶狠狠摔裂了手机!

    就算把人叫来了又怎么样?

    她很清楚,即便在工作范畴内,也几乎没有人愿意大晚上还为老板的私人情绪奔波卖力。

    助理也讨厌她。

    徐慧媛想杀她!蒋倩摧残她!喜欢的人让她心累,朋友们各自都有更重要的生活。

    只有她一个最最失败!

    为什么会这么失败?

    为什么只有她呢?

    她瘫坐在地,陷入疯狂内耗和迷茫的情绪,时而一脸呆愣,时而颤抖着哀嚎流泪。

    门铃响了。

    徐悦宁不关心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在陌生人面前是否会显得古怪。

    扶了下桌子,木然地起身走去。

    门开了。

    外面站着的却不是陌生外卖员。

    徐悦宁此时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她做出任何妥帖的反应,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说话。

    感觉到有一点疑惑,其他都是空白。

    “蒋倩。”薛敬涛仍然那么直男,穿着件土棕色的连帽卫衣,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像在对接程序代码。

    “我今晚到外面吃饭,恰好和李谦远夫妇在同一家餐厅。听到他太太和你打电话,说你一个人在家,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专程过来看看。”

    徐悦宁略点了下头,还是没说话。

    而薛敬涛也实在不怎么擅长追女生,他紧接着问,“你吃过饭了吗?”

    “……”

    徐悦宁下意识看向他空空如也的两手。

    换成个贴心有经验的,既然都上门来了,不管知不知道对方吃没吃,先备着点能充饥的点心肯定是最妥当的。

    她如实摇头。

    薛敬涛:“那我给你做吧!”

    哂笑了下,徐悦宁不带感情地淡声问:“去哪儿做?”

    薛敬涛理所当然道:“你家厨房。”

    徐悦宁:“……”

    几秒钟的静止之后,她微微侧身,挪动脚步让开了通路。

    *

    晚十一点。

    第一批玩累的客人乘小艇从游轮返回岸边。

    丰绍和丰悦也在这批客人之列。

    同船的还有另外几个两人的共同好友,不知谁先起的头,吐槽说这种花架子宴会不土不洋的,什么年龄层的都有,既不够商业,娱乐又娱乐得不够彻底,没意思透了。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心坎里,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聊,最后在社交牛逼者的撺掇下,又组了个下半场的局,约着一起去唱歌吃夜宵。

    丰悦注重保养,已经颇有些年头不参与这种“深夜活动”了,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先行回家。

    丰绍倒无所谓,懒洋洋地跟着打算喝几杯打发时间。

    弯腰坐进副驾,旁边出租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见缝插针地往微信群里发消息。

    见状,他也摸出手机来随便刷了刷,远离海港,信号逐渐恢复正常。

    先前囿于网络不畅被阻隔的消息,这会儿眼花缭乱地全往外蹦。草草扫了两眼,视线突然在某栏顿住。

    八点多到十点这一个多小时内,蒋倩居然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心头猛然一紧,这反常的现象令他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立刻回拨过去,然而就如同两个小时前徐悦宁没法联系上他一样,这些回拨的电话,也如同泥牛入海,没得到丝毫回应。

    ……

    白痴。无语。

    自薛敬涛进门后,这两个词就在徐悦宁的脑袋里交替不停出现。

    一般,正常人主动请缨去追求对象家里做饭,不说媲美大厨,至少也应该像模像样。

    然而薛敬涛的表现……徐悦宁怀疑他前半辈子压根没进过厨房。

    他先是用冰箱冷冻里为数不多的食材做了个菜,失败的很彻底,食材也都给费了。

    这期间,徐悦宁自己订的外卖也已经到了。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也许就是借故在这多留一阵,薛敬涛表示:“你今天肯定吃不下别的东西了,我做点主食,蒸点馒头,你也放进冷冻里,什么时候饿了随时拿出来热热吃。”

    徐悦宁不爱面食,尤其不喜欢馒头,但她也没有阻止。

    她神色始终麻木厌倦,半靠半倚在沙发上,不愿开口多说什么话的样子。

    但无论是薛敬涛把她的厨房搞得乌烟瘴气,还是乒乒乓乓地刷锅洗碗,搬盆和面,她全都没有阻止。

    这样,在这栋房子里,好歹也算有了点儿鲜活的人气,不至于空荡荡让她感觉窒息。

    唯一有一点徐悦宁最为难忍,她这里材料不全,薛敬涛大概是又叫了外送上门。

    门铃响的时候,厨房开着抽油烟机,噪声正强。

    徐悦宁指望他能自己听见,自己过去开门拿外送的东西,所以任由门铃响了半天,也没出声,也没有动。

    不多时,门铃变成了大力拍砸门板。

    无语。聋子。

    默默腹诽了几句,终于无可奈何撑起身体。

    然后。

    徐悦宁今晚第二次判断失误。

    来人仍旧不是外卖员……是他。

    他穿着黑白晕染的深色衬衫,一手抓着外套,腕骨凸出而有力量,五官俊朗,锋锐的眉眼间拧着几丝忧色。

    “蒋倩。”

    “你出差提前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吗?”丰绍问。

    语气刻意放轻了些,所以听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柔。

    徐悦宁恍惚有种错觉,好像他对自己的情谊,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重。

    以这种错觉为基,她一瞬间被汹涌澎湃的酸涩和委屈所冲击、淹没。

    她以为自己又会忍不住流泪,但实际上,先前频繁且大量的哭泣几乎把体内多余的水份都耗尽了。

    眼睛干痒刺疼得厉害,她用力眨了几下,慢慢向前,缩短与丰绍间的距离,侧脸依赖地贴上他肩头。

    男人诧异扬眉,动作倒一点也没含糊,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把她整个儿圈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蹭了几下。

    “到底怎么了这是?”微有些调侃的语调含笑道,“小蒋总,你今天这些个事儿干的,还真让我有点受宠若……”

    最后一个“惊”字未落,即被另一道声音截断。

    “你看你,外面这么凉。”

    薛敬涛戴着围裙,围裙上还沾着些许面粉,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用力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屋里拉,“还是快点回去休息,万一感冒就遭了。”

    他当然没能这么顺利把人带走。

    在动物世界,从来雄性间对资源的抢夺,都是要以斗争结束。

    而丰绍又是雄性生物中最为骄傲擅斗的那类,他立刻拉住了徐悦宁另一条手臂。

    瞬息间,就似有无形的硝烟在两个男人间狂卷翻腾。

    只差一点火星,就会彻底将硝烟引爆。

    毫无疑问,徐悦宁就是那个引子。

    可她并不想点火。

    刚见到丰绍,因他展露出担忧而熨帖感动的心情只是短暂出现了一下,很快又被绵长密实的潮湿所取代。

    因此当男人再次垂眼看她,似笑非笑地让她解释这什么情况时,她像被黏住了喉咙,一言不发。

    要她怎么解释才好呢?

    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她向他求救,可却找不到他的踪迹。

    她不知道他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而这个时候,薛敬涛来了。

    她和薛敬涛之间其实并无什么暧昧可言,可成年异性大晚上这样登堂入室,根本不用多做其他任何,已经是暧昧的证明了。

    她能怎么办?

    一切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在最心累的时候,以最不巧的形式发生。

    老天爷真是玩不够她。

    那就随便他玩吧。

    解释?挣扎?

    不费这些劲了。

    “……”

    她这样长久的沉默,丰绍也从开始的皮笑肉不笑,到后来连体面都懒得维持。

    “蒋倩。说话。”

    握住她左臂的力度加大。

    她闭了闭眼,忍下这钳制的疼痛,而后缓缓开口,很轻地吐出两个字,“算了。”

    “你说算了就算了?”

    男人薄唇张合,戾气毕现,“从来没有谁,敢给我吃这种带颜色的亏。更加没有人,让我吃完亏之后轻飘飘就能算了。”

    他看着面前女人的眉心拧紧又松开,似乎疲倦无奈到了极点。

    缓缓叹一口气,她抬眼同他对视,再次很轻、很无奈地问了句,“那你想怎么样?”

    丰绍不喜欢听她叹气。

    不喜欢她低沉消极的样子。

    感觉像心脏被人很随便地捏了一把。

    不致命,没法追究,却着实不适。

    又联想起那反常的十几通电话。

    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薛敬涛出现在这里就与那件事情有关。

    她可能是真的有理由、有苦衷。

    在没有彻底确认这点之前,丰绍已经再次做出了让步。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强调。

    “你先好好调整一下,等以后……”考虑到蒋倩的心情,他可以不逼她立刻答复。

    但他的话再次被截断了。

    “丰绍。”徐悦宁叫着他的名字打断他。

    “我的意思是——”

    她感觉到艰难,声线难以察觉地滞涩颤抖,但仍然坚持说完了那句话。

    “我们,算了。”

    她和他,算了。

    那么这件事的原委,自然也不再重要。

    就这样吧。

    就到这里为止。

    他们两个不再会有以后。

    至于她自己的以后,不用那么幸福,也不想那么辛苦。

    *

    和丰绍纠缠拉扯的这段时间,徐悦宁设想过很多。

    他们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正式确立关系,又会因为什么理由选择分开。

    是她先烦了还是他先腻了?

    不烦不腻,甜甜蜜蜜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至少得有三四个月吧?半年是她认为比较正常的周期。

    如果特别契合的话,一两年甚至更久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所有她的设想中,唯独不存在眼前这一种。

    她说“我们,算了。”

    丰绍如她所愿。

    并且这一次,答应得相当利落爽快。

    只说了个“行”字,而后转身、离开,背影迅速消失在转角。

    徐悦宁沉默以对,心脏隐隐抽疼。

    好在这疼痛也没那么强烈。

    尤其是在经历完生死,经历完几个小时前极致的孤独崩溃之后。

    这只是可以忍耐的,一点浅薄的痛苦罢了。

    一如她和他的缘分。

    *

    左臂被丰绍抓过的位置,属于他的温度迅速冷却。

    忽略掉那点异样情绪,徐悦宁抬脚也打算回家。

    一动才意识到,身边还有另外一只雄性生物存在,且那只雄性生物在目睹过她稀烂的感情处理方式之后,居然还想继续留下。

    好歹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给予了陪伴的人,徐悦宁尽量客气地跟他说,“时间不早了,你把围裙脱了,早点回去吧。”

    “我这堆馒头还没有蒸完。”

    “别蒸了,太晚了。”

    “今天不弄完的话,这么多面就不能用了,都浪费了。”

    “浪费就浪费,没关系。”

    “不行,我不能接受浪费粮食的行为。”

    “……”

    徐悦宁火气腾一下就冒起来了,差点脱口而出让他搬着盆和面粉一起滚蛋。

    她压抑着火气自行调节了几秒,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扯了下唇,不辨喜怒问道,“反正你就是打定主意不走了是吧?”

    薛敬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倒也明白自己说话不够讨女人欢心。

    不过这玩意儿七分靠天赋悟性,三分靠锻炼,还不是百分之百炼就能有所成的。

    因此到现在为止,他每句话每个行为是出于什么目的,徐悦宁用鼻孔都能猜到,他对徐悦宁的态度想法,却始终是摸不到一点边缘。

    徐悦宁刚和他的情敌……或许是情敌之一闹掰,在他看来,这就是个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

    然而由于摸不准她的态度想法,薛敬涛又怕彻底把她给惹急了。

    他这边跟个闷葫芦似的捣腾面粉,听见女人又开口说了句,“不走就去洗澡。”

    “……”

    薛敬涛仍然不能确定她什么意思,硬邦邦地调情道,“你和我一起洗吗?”

    徐悦宁理都没理,转身回了卧室。

    ……

    折腾到后半夜,她才终于因为筋疲力尽成功入睡。

    可惜睡得仍不踏实。

    几乎是男人的电话一响起来,徐悦宁就被吵醒了。

    这傻货也没点自觉,不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非要扰她清梦。

    徐悦宁以为他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结果他一通电话打完,转头见她睁着眼睛,又生怕她不高兴似的解释说公司那边有事处理,等他忙完会马上再过来找她。

    如果是为了跑到她面前没完没了大嗓门打工作电话就别找了吧。

    徐悦宁腹诽,面上也没多说什么,敷衍地随便应了,翻过身打算继续睡觉。

    醒过一次,再想毫无负担地入睡又成了难题。

    不多时,她撑着脑袋从床上爬起,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去了。

    这天天气不错,清晨的室外温度略有些低。

    徐悦宁轻装上阵,沿着小道一路慢跑,从安静宜居的小区,一直跑到人声鼎沸的闹市。

    阳光、运动和汗水让她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些。

    路过本地一家相当有名的连锁早餐店时,粥点诱人的香气阵阵飘进鼻端。

    说起来,徐悦宁从小到大,只吃过一次这家老字号的早餐。

    味道很好,但无论是对于没有经济能力的学生时代,还是辛苦挣钱的打工生涯,都显得有些奢侈。

    现在则不同了,比这更贵几千几万倍的奢侈东西,她也能眼都不眨地随便买下。

    徐悦宁突兀地怪笑出声。

    不错,真不错。

    起码她现在很有钱不是吗?

    她是切身体会过名利带来的差距的人,所以更知晓财富能给人以多大的享受。

    无论现实物质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所以,从现在起,她必定要更加用心地好好保住这美妙的,比其他任何都重要的名利地位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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