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如果给一件事加上某种特定的补充条件,那这件事很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让徐悦宁再去一次瑞峰,她是万万不乐意的。

    但既然徐慧媛也在,那地方对于她的恐怖程度,似乎一下子直线下降到约等于无。

    有妈妈在的地方,能恐怖到哪里去呢?

    她甚至产生了些幻想的英勇,要是再发生一次地震,她们两个待在一起,自己还正好能保护她呢!

    况且,她实在已经有太久没和徐慧媛相处过了,趁着和山区小朋友们刚互动完不久,以公益的名义再去一趟,似乎是个不错的由头。

    想到这,她又向校长打听了下,“徐慧媛预计在那待多长时间?”

    “原本说是一两个月,不过又听说她儿子要带女朋友回家见父母,她不好缺席,所以最晚下礼拜就会离开。至于之后还会不会再来,什么时候来,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也不方便问得那么细致。”

    周子亮要带女朋友回家见父母?

    这么快?

    在徐悦宁以前的构想中,周子亮应该是那种讨媳妇会很困难的类型,可能要等到三十好几,才在各方长辈的催促和帮忙牵线下,勉强得到个同样被催到发麻的女人的点头。

    没想到这才刚毕业不久,终身大事就已经要定下来了。

    按时间推测,他女朋友大概率是在学校就认识的吧?

    校园恋爱能顺利步入婚姻,在徐悦宁看来,是一件非常纯粹和幸运的事。

    她下意识就搬出自己的感情状态和对方做比较。

    恩……虽然她的校园恋情没有成功,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对象是丰绍那种水准的极品帅哥,不由大感心旷神怡,以往在这条路上踩过的坑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话说回来,徐慧媛最迟一周后就要回去云川,一旦她离开,以后再想有这样一个机会,能正大光明跟她在一个地方待上几天,恐怕比买彩票中头奖还要困难。

    一边是很快就要离开的徐慧媛,一边是马上就要回来的丰绍,徐悦宁在两者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她和丰绍,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嘛!

    ……

    话虽如此,当第二天白天她坐在候机厅里,还是感觉有点心虚。

    尤其当她随手拍了张带有蕴州机场标志的照片发给丰绍,对方居然秒回了张同样在候机厅的照片。

    估计是对她提前十几个小时准备“接机”的做法大为感动,还摸摸头夸奖她,“好乖。”

    “回家等我去吧。”

    徐悦宁:“……”

    徐悦宁:“不好意思啊,临时有急事准备出差,只能晚几天再见了。”【波浪嘴八字眉小黄人.gif】

    丰绍:“行。”

    徐悦宁非常确定以及肯定地从这单个字的字缝里看出了“不爽”。

    要不说网聊的确是拉近距离的极佳方式呢,以前和丰绍面对面的时候,她难免有些端着,放不下架子,现在才加上微信没几天,说话顾忌都少了很多。

    再配合着一点心虚情绪作祟,徐悦宁用上了哄劝讨好的语气。

    “唉,这要是普通的出差,哪能比得上跟我的宝贝见面重要?”

    “但谁让我心怀大爱,抛不下公益事业呢?”

    “相信宝贝也一定是个内心充满善良充满爱心的人吧!”【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地球另一端的候机厅内。

    男人心情不错地勾着唇,不紧不慢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

    “我一般。”

    “……”

    *

    两天前刚下过雨,从机场进山区的一路上,天色也一直没有放晴。

    也就空气勉强还算清新。

    时隔一年半再次进山,徐悦宁和那时的蒋倩一样,连助理带摄影师打光师,浩浩荡荡带了十几号人。

    这次倒是没租小巴车,和上次太雷同的话,徐悦宁嫌不吉利。于是专门弄来好几辆奢华型SUV,算是让其他工作人员免费蹭了一波福利。

    得知她要过来,校长还组织中高低年级的学生,提前排练了几个节目。

    徐悦宁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也很给面子地坐到了最后。

    之后就是捐赠仪式。

    其实给山区的打款,一直由基金会专人负责,这趟徐悦宁来,也只带了些文具、体育器材,并不会另外追加金额,但摄影师都带了,面子功夫自然也得做足。

    ……

    直到晚饭时分,徐悦宁才总算在这里见到了徐慧媛的第一面。

    她作为后勤人员,下午陪一个发烧的小孩去镇上输液,回来后又一直待在厨房帮忙。

    连节目都排练了,想必全校所有人都知道欢迎的是谁,是以徐慧媛见到她也并不惊讶。

    确切地说,除了刚进门时打了个照面,之后两人连吃饭中间都隔着几桌,更别提会有什么交流了。

    这跟徐悦宁预想中的状态差不太多,原本她就没有更多不切实际的奢求,像这样平平淡淡待在一个地方,每天打几个照面,已经很让她觉得安宁。

    第二天也是如此。

    到了第三天,大概校长见她懒洋洋的无所事事,生怕自己招待不周让她不高兴,一大早就跑到她面前积极推荐,罗列了一堆当地吃喝玩乐的地方邀请她去。

    当然,这小地方吃喝玩乐的场所也都没什么稀奇的,左不过就是电影院、游乐场、展馆……徐悦宁完全不感兴趣,拒绝得十分了当,“不去!”

    倒是助理考虑到他们手头的素材,大部分都集中在学校内部,而展馆内展示的是整个瑞峰南部一带的历史变迁,在视觉上会丰富许多,有一去的价值。

    她考虑得很对,但那展馆离学校并不算近,来回需要三小时左右的车程,因此徐悦宁毫不犹豫再次拒绝,“说了不去,不用说了。”

    心思一转,她突然想到校长之前还说过徐慧媛来这里是为了支教,不过就自己过来的这两天,好像一直见她在忙些杂活儿,没上过课。

    也不知是她自己主动要求,还是教务人员给她的安排。徐慧媛那种生怕给人添麻烦的性格,有人安排她帮忙,即便跟自己原本的计划存在差异,她大概率也狠不下心拒绝。

    “现在学校里的师资力量是怎么个情况?已经不缺人上课了对吧?”徐悦宁琢磨着这件事,随口问道。

    “几门教主科的老师都有,就是数量还不太够,所以每人要同时兼好几个年级。另外后勤处也一直缺人,那位徐姐刚来的时候,本来是想教低年级语文,后来又说自己待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走,不方便备课,所以主动加入的后勤。”

    “备课是怎么个备法?很复杂吗?”

    校长看出她对这方面的兴致,忙笑着说:“不复杂,低年级嘛,学的东西对大多数成年人来说,都算简单。要是蒋总感兴趣的话,也来讲几节试试?我可以把其他老师的教案拿来给您参考。”

    “……”

    于是在闲晃了两天之后,徐悦宁居然迈上讲台,开始了自己的“教师生涯”。

    起初,校长还担心她适应不了,放下手头的事专程跑来陪同控场,结果却见她如鱼得水,讲完上午的几节语文,还意犹未尽想接着讲下午的数学和英语。

    恰逢一批新设备刚到镇上,需要有人先去验收,检查完没有问题再安排车辆送来学校。想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当天下午,她就动身去看设备了。

    谁想到这么巧,她前脚走,后脚还真就发生了意外。

    当时,徐悦宁正用粉笔在黑板上列算式,听到后面有人奇怪发问,“诶,那个小朋友,你要去哪儿?”

    “周红红,上课呢你干啥去?快回来啊!”

    转身,见到个穿粉色夹袄,个头还没她腿长的小萝卜丁正在靠近教室门口的地方踌躇。

    她看起来想出去,又不是很确定要出去,被人这么一喊,更加迷茫,脸上出现明显焦急的神色,然后很快彻底崩溃,一仰头,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是完全撕心裂肺的那种哭法,徐悦宁以前也见过小孩哭,可以前只需要嫌弃地撇撇嘴躲开,又不需要她哄。

    除了她,这会儿教室里的成年人就只还剩个跟拍的男性摄影师,也是手足无措,一看就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没办法,徐悦宁正准备硬着头皮上前,试着看能不能问出她在悲伤什么,骤然闻到一股恶心的恶臭。

    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小孩,这这这!她肯定是拉到裤子里了呀!

    没等她从震撼中回神,教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像躲避生化武器一样,搬着椅子三五成群地缩到角落,还有人飞奔出去大喊。

    “救命啊救命啊!周红红变异了啊!”

    别说,话虽然喊得令人难堪,好歹起到了点作用,一下子把其他教室的几个老师都给引过来了。

    徐慧媛也在其中。

    她一眼认出周红红,也敏锐地觉察出她发生了什么。

    学校里平时没专门准备小孩的衣服,她先是把人带到自己的宿舍里,给周红红清理了身上的秽物,然后找出一件自己的毛衣给她套上。

    由于身高差距很大,徐慧媛的裤子她是肯定穿不了的,好在毛衣也够大,能垂到小腿肚的位置。

    徐慧媛又给她套上双干净的袜子,最后,用厚外套把她给严严实实裹住,抱起来往外面走。

    周红红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不哭不闹,顺从地让徐慧媛抱着,头埋在她胸前,脸色有点苍白。

    徐悦宁迎上去,仍旧是有点无所适从的状态,犹豫着问,“这孩子……怎么样了?要不,我来抱她?”

    毕竟自己“年轻力壮”,抱起来应该会比徐慧媛轻松一些。

    徐慧媛看了她一眼,摇头,“她前两天就因为肠炎到镇上输液,本以为好得差不多了,回来吃点儿药继续养养就行,可我刚才摸着,好像又烧起来了。

    以防万一,还是得去住院,否则突然严重起来,光靠校医室的水平肯定不够救治。”

    徐悦宁马上说:“我送你们。”

    她亲自开车,载上徐慧媛和周红红,路上又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他们要去的医院,把孩子的反应和症状跟接听的值班员说了,让他们提前先做准备。

    在经过医生的初步判断,被告知情况应该不太紧急,可以住院慢慢观察之后,第二通则是打给自己的助理,吩咐她收拾些周红红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送来。

    *

    最近正是流感高发期,医院里人满为患,尤其儿科。

    排队拿号、等拍片、等拿药、等病房……直到天色擦黑,两人才总算能坐下来缓一口气。

    周红红早就困得睡着了,徐慧媛抬眼看了几次,见对面蒋倩一直稳当地在椅子上坐着,百无聊赖,还打了两个哈欠,终于忍不住出声说:“蒋总,你要是累了,这附近有家酒店,医院这边有我在就行。”

    徐悦宁哪愿意让她熬夜?忙说:“阿姨我没事的,等会儿我助理过来送衣服,顺便让司机接您去酒店。”

    话虽这么说,今天一天干了这么多事,眼皮实在有些沉重,徐悦宁把手机放到床旁边的矮柜上,起身去洗手间,打算洗个脸清醒清醒。

    随着她人消失在病房里,徐慧媛拧着眉,慢慢的,僵着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吐出一口浊气。

    女儿出事之后,她对蒋倩这个人一直十分反感抵触,不久前更是把对她的质疑和愤怒闹到了明面上。

    原本她来瑞峰,是试图转移注意力,给自己过于高压的情绪松松绑,谁知那人却像阴魂不散,总能以各种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飘荡。

    徐慧媛很压抑、很憋闷,特别是当她看到,蒋倩仍旧像一年多前一样,对自己客气热心,似乎完全没因为前阵子的事产生任何芥蒂、受到任何影响。

    呵呵。

    所以……不管她怎么折腾,对于蒋倩那样的人来说,果然连轻飘飘的瘙痒都算不上吧?

    无力地闭起眼睛,下一秒,一阵铃声在屋内响起。

    铃声是来自蒋倩的手机。

    徐慧媛淡淡扫了一眼,就继续沉默地坐着。

    然而她那手机放得随意,离柜子边缘很近,一边震动一边响铃,终于“啪”地扣到了地上。

    周红红受惊似的哼唧起来,徐慧媛这才抿着唇,慢吞吞绕到病床另一侧,弯腰把她的手机捡起。

    这间病房应该是刚打扫过,地上还有湿漉漉的水渍,粘得手机屏幕也花了一片。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拭,蒋倩的手机没设锁屏密码,徐慧媛开始也忘了注意,结果随着她擦拭的动作,屏幕一通狂闪乱跳。

    她手忙脚乱地停下,想把桌面恢复原状,不经意点开了微信应用分身。

    ……

    “啪!”

    可怜的手机在短短几分钟内,第二次翻扣在地。

    重重砸在徐慧媛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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