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

    楼峻只感觉到晴空霹雳,这天变得也太快了些。

    明明前两天还相安无事,到了今天不知哪来的流言蜚语居然说楼玉舟上山当土匪头子去了,滑天下之大稽!

    楼峻气的发抖,再没有往日的云淡风轻,“查,给本官好好地查,究竟是谁散播出来的谣言。”

    其实不用查也知道,顾成一直对他底下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意欲取而代之,定是那老匹夫平白散发的谣言欲将楼玉舟的名声毁了。

    忒,阴险小人!

    这些年,名声对士族来说尤为重要,毕竟做官就有一条德行的品鉴标准。早二三十年前,京城一位三品大员的嫡子被人控告不敬继母,于仕途上再无建树,只能闲散在家。

    是以,楼峻才会破口大骂。若是被中正官听见楼玉舟的谣言,那么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而另一边,顾成也在听着属下的禀告,待他听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楼峻啊楼峻,这回可被我抓住小辫子了吧,儿子掉进山匪窝了,我看你屁股底下那条凳子还住不住的稳当。”

    说罢,笑容渐渐消失,皮笑肉不笑地对属下说道,“你说,若是中正官秦大人知道了,纵使那楼玉舟家室再好,恐怕也只能做一个平民百姓了吧!”

    中正三年评选一次,可随时决定所评议人物的升品或降品,可若是官员无德,也可上报尚书省。是以若一顶勾结山匪的帽子扣在楼玉舟的头上,那楼峻这个教子无方的名头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顾成的脸上渐渐阴冷了起来,当年楼峻压他一头,不就是仗着有一个百年世家的出生吗,现如今他的儿子顾和泽绝对不能再被楼玉舟压下去!

    …

    流言蜚语席卷了整个沧州城,沧州的一众公子哥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了一愣。

    当下国子学只需学习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只为士族官宦子弟开设,寻常郡县私塾只教一些诗书,约莫认得一些字也就罢了。

    在十八岁以下的子弟皆要入国子学念书,楼玉舟自然也不例外。那群公子哥日日无所事事,消息灵通的很。这不,聚在飞羽阁摆着宴席投壶呢,正喝着酒,听说楼家大公子不日将要回沧州,个个派书童去打听。

    人还未到,就听见了这么炸裂的消息。

    郑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怀之兄你听见了吗,那楼玉舟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当,去上山当土匪去啦!”

    郑白是郑科之子,这郑科与顾成一样,同是刺史属官,居五品司马之位,掌着沧州军事。可谁都知道这只是说的好听罢了。毕竟刺史才是一州之长,实际上的权力还不是都集他一身。

    郑科表面上倒是对楼峻恭敬顺从,不欲与顾成为伍,可背地里怎么算计谁也不知,毕竟他的儿子可与那顾家的交好着呢!

    顾怀之身穿红色锦袍,剑眉下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他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谁知道咱们这位楼家大公子是怎么想的呢,人家啊,和咱们可不是一路人。”

    边说着边将手中的箭投入壶中,赢得满堂喝彩。

    说话的这人正是顾成之子顾和泽,字怀之。顾成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自楼玉舟取了字之后,不服输的也给顾怀之取了字。

    顾怀之说的话仔细想来也并不是毫无道理,楼玉舟还未回来,家中父母便耳提面命这些公子哥们与之打好关系。都是千娇白宠的大少爷,平日里天王老子我最大,亲爹都得往后排,自然是不服气。

    这不个个一肚子坏水,正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让那楼玉舟吃不了兜着走。

    …

    原本半个月能走完的行程硬生生地被拖了一个月。楼玉舟暗地里微微一笑,好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安静祥和的氛围了,不免多玩了几天。

    陈翼当然不会认为是楼玉舟的错,他只会认为楼玉舟竟然连县城的景象都如此流连忘返,暗地里更加怜惜。

    我可怜的大公子!

    楼玉舟完全不知道陈翼心中又在脑补了些什么,若是她知道了,怕是会很满意。对,就这样树立她的形象,她只不过是一个备受磋磨背井离乡的可怜美男子罢了。

    “停!你们是干什么的。”

    不知不觉马车已行驶到了城门口,城门口的守卫一看如此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向他走来,不由得有些紧张。

    干什么的,来打劫的?

    他看着楼玉舟马车后穿着破烂兽皮的壮汉,拿着长矛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沧州好歹也是个大州,成日里进城来买卖的商贾平民不在少数,可楼玉舟一行人怪就怪在穿着个兽皮像是某个地方出来的原始人,这很难叫人不提防。

    陈翼坐着高头大马在人群最前面,在守卫的视角中,这个汉子俯视下来的眼神透着不屑。

    其实只是视角问题的陈翼“……”

    不知守卫短短几息已经快把他想象成无恶不赦胆大包天的陈翼正欲开口,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守卫连忙拉着那个年轻些的守卫,对着陈翼堆笑道,“陈大人,这小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的车架还用查吗!”

    又用肩膀怼了怼那小子,“还不向陈大人赔礼。”

    那守卫蒙头说了一声,“大人,小的知错。”

    几人连忙让开。

    陈翼赞赏的看了说话的守卫一眼,这小子挺上道啊!摆了摆手,带着一群人进了城。

    待他们进城之后,先前那小年轻面上带着疑问道,“老齐,那人到底什么来头,你对他如此恭敬?”

    老齐清了清嗓子,吊足了胃口,才在他好奇的目光中开了口,“害,你刚来不知道陈大人的名头。你说,咱们沧州最大的还有谁?”

    小年轻回道,“那还有谁啊,楼刺史大人呗。”

    说完了之后,他自己就反应了过来,“难不成方才那群人是楼刺史府上的?”

    老齐笑了笑,“陈翼大人我倒是认得,人是楼刺史府上的府兵头领,至于那群衣不蔽体的汉子是干什么的,我倒还真不清楚。”

    又停顿了一下,盯着那小年轻复杂地道,“有些事啊,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免得惹祸上身!”

    …

    楼玉舟一路上经过的小县城比沧州城差远了,楼玉舟微微挑起帘子望去,街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食物的香味慢慢地飘了过来。

    楼玉舟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她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这种香味了。虽说一路上被陈翼等人照顾的好,可这个时代的盐大多是粗盐,还没有细盐的制作方法,因此制作的菜也大多是苦涩的,楼玉舟只能囫囵吃下。

    尽管她不挑,可也不能日日这么造啊。

    楼玉舟闭着眼,慢慢地嗅着。

    街上的百姓慢慢注意到了陈翼等人,毕竟一百多号人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何况穿得奇形怪状的。沧州城的百姓自诩见多许多世面,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毕竟若闹事的话还有沧州城驻军呢!几千多号人让他们的心有底气的很。

    有好事者慢慢跟在了陈翼等人的后面,李二狗瞥了那群百姓一眼,也没怎么管,毕竟他们兄弟可是抱上了大腿,自然不用怕官府的捉拿。

    顾怀之一行人又在飞羽阁摆了宴席,郑白靠在窗边,看着他们歌舞。

    他不经意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恰好就看见了陈翼一行正往刺史府的方向去。

    “哎哎,怀之兄,你们快来看那是谁。”

    郑白有些兴奋,陈翼竟然回来了。

    一群少年郎听出了郑白语气中的兴奋,纷纷凑了过来,“呦,那不是刺史府上的陈翼吗,早些年我跟随我爹去刺史府的时候见过他。”

    “陈翼回来了,那那辆马车中的人不就是楼玉舟了吗!”

    “害,我看前两天的谣言估计是以讹传讹的,人好端端的公子哥不当,怎么会去当什么山匪。”

    这时,顾怀之挤到了最前面,定睛一看,笑道,“那可未必,那身后一长串缀着的,不就是山匪吗!”

    顾怀之一直盯着那辆马车,就在这时,楼玉舟碰巧掀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双眼。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视线,眼珠微微一转向上看去。

    顾怀之一愣,他看见了一双极深邃,极冷静的眼,眼中不带丝毫情绪。

    这样的眼神,让他莫名想起了他父亲。不,比他父亲还要有压迫感。

    楼玉舟望过去,只见几个少年郎挤在窗前,那个身着红袍的少年最为夺目,不过长的再好对她来说也只是个小屁孩。

    楼玉舟放下帘子,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嘴角微微勾起,相必此时她回来的消息已经全城皆知了,毕竟带着那么大一群人。

    她当然可以给李二狗等人买一身布衣漂漂亮亮出现在沧州,但是那样前几日的流言可不会轻易消下去。

    试问,是楼家大公子悄无声息的回来引人注目,还是楼瑾年纪轻轻就收服了山匪,剿了一个匪窝更引人注目呢?

    前者和后者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她要将这群山匪作为打入沧州的第一枪。

    她楼玉舟的名字半个月内必会传响整个沧州城!

    …

    从陈翼等人出现在城门口时,刺史府的下人已经机灵的禀告了楼峻。

    楼峻听到消息时欢喜的不成样子,连忙去招呼着老母亲和夫人在府前等着。第一次见儿子,他紧张地在府前理着衣裳,生怕给儿子不好的映像。

    随即,又摆着正经的脸,看上去倒是挺有威严的。

    楼夫人与他多年夫妻,一看就知道这人正在装正经呢,想立个严父的形象,立立规矩。

    楼峻表面上一本正经,那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街口。

    陈翼的身影终于出现,楼峻的严肃的脸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笑,看见那辆马车,笑容更甚。

    可随着队伍越来越长,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终于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那群野人是谁!

    陈翼,我是让你去接我儿子的,不是让你接一群猴子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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