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是夜,沈琅推开了房门。

    先前萧牧白一直在和忆安谈话,她拜托阿福等忆安走后就通知她去找萧牧白。

    阿福虽多有不解,但还是受忆安之命将她安置在客房内,等到看见自家公子归来以后再去她房前知会她一声。

    “萧大人此刻应该还在亭中,你可以前去找他了”阿福拿着灯笼,侧身站在门口对沈琅说话。

    “多谢小先生”沈琅弯腰施了一个福礼。

    “诶,你别叫我小先生,唤我阿福即可。“先生”这个称呼只有我家公子配得上,我还远远不够”

    阿福退后连连摆手,示意沈琅别同他行礼。

    “无论如何都要多谢谢阿福了”

    一开始沈琅就看得出来这小孩儿对她存了几分敌意,虽不知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但眼下他的这种戒备感减弱了不少,至少答应沈琅的事他没有食言。

    “不是说要去找萧大人嘛,你还不赶快抓紧些?”阿福见沈琅态度这么好也不好意思说重话,语气稍微软了下来。

    “不过我得提醒你,许多事情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好了,该是你的跑不了,不该是你的纵使你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所以不该做的就别去做”

    “不该做?嘉善愚笨,不知到底什么不该做,所以还想请阿福指教指教”

    沈琅垂眼注视阿福,本是一张柔和秀丽的美人面却让阿福后背冒出了冷汗,眼前的少女仿佛是从无边炼狱中爬出来的蛇蝎恶鬼,冷冷盯着背叛她的猎物。

    这样的眼神叫人不得不臣服。

    “指,指教就不必了,姑娘聪慧想必懂得分寸”

    “先生,先生还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姑娘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明日再找我吧”

    阿福说罢也不等沈琅反应,手指抓紧灯笼杆,脚底抹油般飞快溜走了。

    灯笼带来的那一点暖意消失在拐角尽头,四下又变得寂寥冷清。

    沈琅恹恹收回视线,转头望向天空。

    夜色深沉,天际无月,几朵零零散散的云垂在天上,叫人如雾里探花看不真切。

    “该去见他了”

    沈琅折下院中的一枝茉莉,花瓣放在指尖,细细揉捻开来,指腹满是清香。

    一阵风吹过,花瓣四散,白皙的手收回袖中,沈琅扭头朝亭中走去。

    ——

    “扑通”几个酒瓶子滚落在沈琅脚边。

    “你来了”萧牧白的声音藏着几许酒意。

    亭中能看见山中的弯月,月光明亮无一丝杂质,沈琅能清楚地看见萧牧白的面庞。

    他的脸应当是造物主的恩赐,英俊硬朗的五官在月光下宛如上好的珠玉那般莹白皙透,皮肤细腻好似没有毛孔。

    额前几缕碎发耷拉在眉间徒增三分愁绪却不显得阴郁,世人皆称沈琅为冷美人,可沈琅却觉得萧牧白才是真正的美人。

    天生肌肤瓷白透亮,五官犹如玉琢。

    这才是天生丽质的大美人。

    “怎么喝酒了?”

    这句话一开口就把沈琅自己给吓了一跳,曾经有很多次她都对他说过这句话,后来竟已经成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此刻的她不应当是早就死在悬崖底下尸骨无存的女将军沈琅,而是和萧牧白原本八竿子关系也打不着的御史府独女沉琅。

    沈琅心惊肉跳地看向萧牧白,幸好他像是喝多了酒有些头疼,再加之沈琅的声音极轻,他没听清楚自然也没什么反应。

    “你刚刚说了什么”

    萧牧白闭上眼揉按额头,一喝酒就头疼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他显得有些不耐。

    “没,没什么,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明日再同你讲也成”沈琅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必,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我明日一大早就要离开”

    “一大早就离开,你不带上我一起?”沈琅疑惑地盯着他。

    “我为什么要带上你?郡主是我什么人,萧某做何事都得告诉郡主”

    萧牧白缓缓睁开眼,头痛耳鸣的症状虽已经减轻了不少,但心中久久停留的那种躁郁感却并未消失。

    总想要破坏点什么,萧牧白神色不悦。

    “将军说得没错,嘉善的确没有资格置喙将军的决定”

    “正好,嘉善也想早点把秘密告诉将军”

    “嗯”萧牧白等待着她的后文。

    “将军可还认得此物?”

    沈琅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柄做工精致的短刀静静地躺在她的掌中,锋利的刀尖闪着银白色的冷光。

    沈琅轻轻摇晃手心,短刀上绑着的铃铛随之摇动,发出清脆的铃音。

    顿时,萧牧白酒醒了七八分。

    “你从何处得到此物”

    每一个字仿佛是从牙关里挤出来似的,语气冰冷异常仿佛不似活人。

    “你想知道么?”沈琅直视他的眼睛。

    “说”“别跟我废话”

    萧牧白虎口紧紧捏着酒杯,借着光线沈琅似乎看见它原本光滑无瑕的表面慢慢爬上了裂纹。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既然你认得此物,那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沈琅垂眸将声摇放在桌上,指腹将它推得离萧牧白更近了些。

    “沈琅还活着”

    这几个字从女人的嘴里平静吐出却激得萧牧白心中卷起千层浪,他不肯放过这句话里任何一丝的波澜起伏。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耳朵也不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噗呲”

    下一刻,沈琅的后背撞在了亭中的石柱上。

    “唔,疼”

    她的脖子被牢牢掌控在萧牧白手中,大手的主人显然不懂怜香惜玉,他摁着沈琅没收一丝力气,她被禁锢地快喘不过气来。

    “现在知道疼已经晚了,我说过今夜我要听真话,否则你就该承担欺骗我的代价”

    萧牧白冷冷地盯着她,手上还在施力,五指越箍越紧。

    “我,我没骗你,沈琅真的没有死,她还活着”

    沈琅感受到了久违的窒息感,她的双手求生般抓着萧牧白的手掌,一点一点尝试脱离他的桎梏。

    可双方力量实在太悬殊,她完全不可能做到。

    前世哪怕再窝囊也没受过这种气,任人宰割生死全由旁人定夺的无力感充满了她的全身。

    屈辱涌上心头,不受控地,一滴清泪从她的右眼角滑落,烫在萧牧白的手背上。

    “你,哭了?”萧牧白疑惑地望着她。

    “没有”沈琅扭头不肯看他。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顶多是吓吓你。谋杀朝廷命官的女儿,加之还是郡主,这种杀头的大罪我还没那么疯”

    萧牧白松开了抓着她脖子的手。

    失去桎梏的沈琅感觉浑身一松,四肢无力地软倒在地,拼命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没那么疯?如果真没那么疯就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试探她,要知道这种清晰的濒死感她方才可是近距离感受过。

    混蛋!

    沈琅不停让胸腹顺气,直到好一会儿才涩然开口。

    “将军不信我大可以直说,不要用这种法子来试我”

    “萧某承认,方才的举动对于郡主而言的确多加冒犯,可郡主有所不知”

    “军中辨别话语真假最快的办法就是先前我对郡主所做的那样,在生死一线中人们往往会因为求生的本能说出实情”

    “所以你把我当犯人?”

    沈琅恨恨地盯着萧牧白的脸,有时候她真想把这人那双看什么都浑不在意的眼睛给剜下来泡酒喝。

    “从某方面来讲,郡主和萧某审讯过的那些犯人没什么不同”萧牧白坐回了酒桌旁。

    “哦?那本宫有没有经受住萧将军的考验”

    沈琅有些生气,她自称“本宫”显然是已经端起了架子,他萧牧白擅作主张审讯的人乃大祈的郡主,他没资格不打一声招呼就袭击她。

    这无疑也是重罪。

    萧牧白先是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旋即喝了口酒再悠悠开口。

    “郡主的表现的确超出萧某的意料,不过郡主的话萧某最多只能信一半”

    “一半?是哪一半?萧将军难道不信沈琅还活着?嘉善想知道,将军是不会信还是”

    “不敢信?”

    沈琅撑着柱子勉强起身,动作虽然狼狈,语气却格外讥诮,似乎是在嘲讽萧牧白是一个只知逃避现实的懦夫。

    萧牧白握住酒杯的指尖一顿。

    “郡主,人死不能复生”

    近半年来萧牧白耳边充斥着这句话,来自下属来自亲朋来自好友,他们无一不苦苦劝着他朝前看。

    这还是第一次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这句话。

    是啊,人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人死的确不能复生,可万一那人根本没死呢?萧牧白,你找到过她的尸体吗?”

    找到了吗?当然没有。

    没看见沈琅的尸体也是支撑萧牧白活到现在唯一的念想,万一呢?万一她还活着,万一她还在等他该怎么办。

    可这半年来他失败过太多次,他们都说她的尸体可能已经掉进了湖里,大雪之日湖水结冰,尸体自然也永远被封存在了冰湖之下。

    那些人就好像有证据似的直接宣判了沈琅的死亡,不给他一点机会去找寻去证明她还活着。

    白日如同行尸走肉,夜晚又像个疯子似的拼命睹物思人。

    萧牧白,你怎么活得这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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