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二)

    冯力快意的声音刚落,不出意外的,越倾快步往越家的方向赶。

    凌隐旻正跟着,却见越倾又停了下来。

    凌隐旻:???

    刚得意了一会儿的冯力,表情有一瞬间的裂缝。压下心中的不安,冯力问:“怎么,连你爹娘的安危都不在乎了?”

    越倾转过身,“你们都在地上趴这么久了,不硌得慌?”

    冯力等众人:……

    “起来起来,既然想看热闹,就一起去。浩浩荡荡的,多壮观。”

    这话说的,像是她不是当事人,而是其中一个吃瓜群众。

    “哼!正合我意!”冯力说着,换另一只手拿着地上的农具,爬了起来。

    越倾优哉游哉,极为耐心等所有人艰难地爬起来后,一起往越倾家走去。

    凌隐旻瞬间就明白越倾不慌不忙的原因了,有张家兄弟在,怕什么呢?

    只不过……

    越倾揣着手到了家门口,果然就看见满院子横七竖八躺着一些人,而张启柯、张启牧站在屋子门前,护着屋里的越父、越母。

    “怎么可能?”跟着越倾和冯力来的人,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张柯张牧?”

    几日前抓壮丁,一家至少去了一个男丁。每一家要么走了当家的,要么就走了宝贝儿子,其中太多不舍和诀别,至今想来都是心酸。

    可张家两个适龄男丁,却一个都没抓到!

    现在看到这两人,众人的怒火更甚了。

    越倾本来也想瞒着的,但要在包强家手里护住越父越母,张家兄弟只能现身。既然都暴露了,还不如一并解决了。

    越倾凑近凌隐旻耳语几句,后者眸底微光一闪,趁众人不注意,离开了。

    “倾儿,你没事吧!”看到越倾来了,越母含着泪冲了过来。

    虽然知道张家兄弟会护住爹娘,但现在看到他们平平安安,心中才是真的稳了下来。

    越倾抱着越母,“不怕,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他们说你遇到强盗了,这些天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受伤了吗?”越母哽咽着,又急又怕。

    越倾本想瞒着越母的,没想到,居然还是知道了。

    “没事,真的没事。”越倾安抚道。

    “哈哈哈,果然!果然!”一道狠毒的大笑传来,越倾朝他看去,发现是个形容猥琐的矮小男人。

    “你那瘸子爹,和你这废物一样的娘,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大伙儿看,她能去哪?还不就是跟着强盗鬼混去了呗!”

    越父吼道:“你胡说!”

    越倾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才对上了号。

    这人就是包强。

    “胡说?”包强跳了起来,正要上前,张启牧往前一步,他就顿住了脚步。

    “怎么,害死人,你们还想就这样算了?我给你们说,不可能!”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你不想偿命的话,就把我当年娶媳妇儿的二十两还我,不然的话,咱就上衙门!”

    面对包强的咄咄逼人,越父很是不屑。

    “呸,我还当你对你婆娘情深义重,搞半天也不过是个拿钱买命的白眼狼!你媳妇儿给你传宗接代,你也好意思拿她换钱!”

    不仅越父骂他,冯力听到包强这话,也觉得恶心。

    “能进老子的家门,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包强冷哼一声,嚣张地炫耀,半点没有死老婆的伤感:“你一个走卒贩夫,有什么资格说教老子?想想那天,你被老子打断腿,躺在地上,就他妈像个丧家犬!”

    越倾抬眼向他看去,目光危险。当时越父受了伤,担心越倾母女上门讨说法时受委屈,一直没说是谁伤了他。

    包强恶狠狠直视着她的目光,道:“你这卖弄风/骚勾/引男人的娼/妇,若是包不住屁/股,还不如让俺们爽爽。”

    话音刚落,张启牧已飞身上前,单手将包强掼倒在地。

    包强摔了个狗吃屎,众人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一个声音便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越倾,你敢做,却不敢让人说吗?”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洪二娘撑着拐杖过来了,看样子,也伤得不轻。

    越倾当时是濒死状态,只听说洪二娘驾车逃了。怎么逃都逃了,她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大家来看看,这个下作的小娼妇。当时强盗正在拉扯王甜,她就扑到强盗的怀里,和那人幕天席地,滚来滚去,好不害臊!”

    在洪二娘到这里之前,这话就被她到处说。随着她的听众越来越多,那日在驴车上屡次被人无视的窘迫,变成了万众关注的雀喜与得意。

    “越倾!你还我家阿甜来,还来啊!”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了上来。

    张启牧回到越倾面前,将这妇人挡了下来。

    越倾不认识这个人,但听这说法,莫不是王甜的娘亲吧。

    越家和她多少算点亲戚,越母看到王甜她娘这样,一时也很尴尬。

    冯力也上前来,哭道:“你把我媳妇还我!我要你偿命啊!”

    “好了,都给我闭嘴!”越倾把小狼崽放在地上,亮出劁猪刀,往地上一扎,那狠厉的样子,瞬间就把混乱的场面定了下来。

    “洪二娘,当时强盗杀来,你既然驾着车逃了,又是怎么知道我后面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洪二娘说着,上前一步,“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难道你还要我留着,给你那强盗奸/夫暖床啊。想得美!”

    “嗳!大伙儿来听听嗳!朝廷好不容易批给红彤县一个贞节牌坊,这可是红彤县上上下下好不容易努力来的。”洪二娘躬着腰,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指着越倾,“可是这小娼妇勾结强盗,坏了风气,咱这牌坊可就拿不到了啊!”

    “什么?贞节牌坊?”

    “居然还有这事!”

    “什么时候批下来的?”

    随着“贞节牌坊”这四字砸下来,周围人的议论声又大了起来。贞节牌坊,那可是皇上御赐,一人得牌,全镇受益啊。

    见自己引发热议,洪二娘更加得意洋洋。

    “越倾!你勾结强盗,害死人命,还败坏整个红彤县的名声,罪无可恕!”冯力站出来,气愤道:“走!咱们把她扭送官府去!”

    “对!送官府!”

    “杀了她!”

    “千刀万剐,浸猪笼!”

    眼看着场面又要失控,张启牧、张启柯把越家人护得更紧。

    “住手!”

    这时,陈菊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他们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进去,站在越家人周围。双方对垒,大有分庭抗礼的意思。

    至此,闹事的,护人的,看热闹的——洪家村的人,几乎都到了。

    “我呸!洪二娘,你良心被狗吃了!”陈菊上前,手里握着打驴的鞭子。“那天你把我的驴车抢了,一个人跑了。你还好意思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越倾就是一伙的!”洪二娘仍旧是刚刚那说辞:“我不跑,还等着你们来羞辱啊!她越倾想男人想得发疯,老娘可不想!”

    “呸!”陈菊一大口唾沫啐她脸上,道:“你瞧瞧你这歪瓜裂枣,送上门人家也不要!”

    “你那天一个人跑了,冯力媳妇在你背后追,想上车,却被你甩开了,你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洪二娘脸色一僵。

    四下也安静了下来。

    “你污蔑人!空口无凭,谁信啊!”洪二娘逞强道。

    “那你两片臭嘴一张一合,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陈菊反问道:“怎么,你说得,我说不得?”

    越倾走上前来,一把抓起洪二娘的手腕,拉开袖子:“来,大伙儿来看看啊,这是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几道指甲划痕。

    “要是强盗伤的你,怎么会有这个!”

    确实,这是女人的指甲划的,强盗怎么可能会这样伤人。

    此话一出,大家就明白了——那是洪二娘在摆脱冯力媳妇时,被抓伤的。

    冯力一把抓住洪二娘的衣襟,“好啊,好啊!你居然这样对阿诚,你好狠的心啊!”

    他已哭得不能自已,一口气没喘过来,双眼一翻,瘫软在地。

    冯家人赶忙上来扶着他。

    洪二娘也没想到怎么好好的,火就烧到自己身上。见躲不过了,大喊道:“我也是逃命啊!越倾勾搭的强盗,你们就忘了吗?”

    “老子一个也不放过!”

    趁混乱,包强提起铲子,从旁边狠狠地往越倾头上砸来。

    张启牧转身正要攻击,包强就被打飞了出去。

    “勾结强盗?”随着一阵冷笑,众人回头去看,只见黑衣少年一手抛着石头,一手拧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走上前来。

    “还想去告衙门?”凌隐旻将那人往地上一甩,走到越倾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确定没事后,才接着道:“我只怕你们有命去,没命回!”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就安静了。

    只有凌隐旻高翘的马尾,在风中恣意飞舞。

    之前被凌隐旻那诡异的身法吓到的众人,在他现身后,又想起来这人的恐怖。

    王甜娘亲没见过他,恨声道:“你威胁我们!”

    “威胁?”凌隐旻嘴角含笑,往王甜娘亲那边乜了一眼,将人看得汗毛直立。

    收回视线后,凌隐旻弯下腰,将越倾的劁猪刀拔了出来,双手递给她。

    “姐姐,你吩咐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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