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方弦月都在想赵承明刚才说的话。
兵部右侍郎?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远处,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衙门外头。
很快,县令以及众衙役亲自前来迎接。
“王爷,人已经在牢里了,下官这就把人带出来。”
衙役开路将人迎了进去。恰好,刚好看到一名女子从里头走出来。
“为何会有无关人员在衙门内?”
“大人!”一名衙役跑到他耳边说些什么,紧接着县令连忙笑着解释道:“这位女子是前来探监,是家属。”
“家属?是什么家属?”
县令旋即一愣,却是回答不上来。
虽然明面上,犯人的亲属才能探监,但实际上只要给些银两,衙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身旁人的威压,县令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下官这就派人把她抓起来盘问!”
然而他的话刚说出口,只见眼前的人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沈一洺一眼就认出了她。
与此同时,方弦月也看到了他,连忙撒腿就跑。
两人你追我赶,县令以及衙役们在身后面面相觑。
“大人,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要不然……再看看?”很显然,他也一脸茫然。
“真是倒霉,难道出门没看黄历吗?”
方弦月一边跑着一边碎碎念,谁知道来个衙门都能遇到瘟神,她拿的真的不是女主剧本吗?
沈一洺:“还敢跑?”
他往墙头掠空一跃,径直落在了她的面前。
方弦月被迫停下来后,往后退了两步。
“王爷想干什么?”
“本王还想问,你想干什么?”
这样的对话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倏地,方弦月瞪大眼,“是你!”
当初在桥上的那名黑衣戴帷帽的男子。
怪不得,在星月楼他会这么做原来是为了报复她。
而她呢?她又做了什么?
瞬间,方弦月的脸色煞白。
沈一洺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缓缓靠近她。
“知道就好。”
这句话无异于再告诉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好。
左右两边的路都被他堵得死死的,身后好巧不巧是一堵墙。她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噗通噗通狂跳,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害怕。
当初有多大胆,如今就有多怂。她立刻举起双手,讨好地笑道:“当初是民女有眼无珠,惹怒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方弦月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往旁边瞟,估算着从侧边突围的可能性有多大。
下一瞬,她双手被人抓住,反扣在墙上。
他眼睛微眯,语气危险,“这样就行了?”说话的时候,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方弦月脸上泛起点点潮红,神情有些不自在“那你想要怎么样?”双手被他束缚住不能动弹,只能不服气地扭动着身子。
沈一洺的目光往下看,只见这个姿势让她胸口往前倾,被紧紧包裹住的圆润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动着。
“你这是在勾引本王?”
“?”
她低头一看,旋即脸颊一红,“登徒子!”右腿猛地朝着一个方向袭去。
沈一洺手疾眼快地将她的腿抓住,眸子黑得要拧出墨,“你这是想谋害本王?”
深知自己没占理儿,方弦月赶忙挣脱他的力道撒腿就跑。
男人揪住她的后领,毫不费劲道:“想跑?你可知下场如何?”
她停了下来,只感觉到耳后跟吹来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暖风,如同恶魔低语:“诛九族。”
脸色瞬间煞白,丝毫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新皇上任并不光彩,因为这是抢来的皇位。
当初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再加上天灾。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于是便有人带头起义,而这人就是沈一洺。
沈一洺他爹乃是藩王,封地在以盛京为中心的最南边,是一块鸟不拉屎的荒地。所以即使当了皇帝和王爷,兄弟二人也经常被人调侃以前是种地的。
不过,敢说那话的人都是一些跟风且没有胆识的人。
毕竟,还有一个更适合他们的词——屠夫。
自从新皇上任,一些跟随他们起义的流民在京中经常敲诈勒索,明抢暗偷。
怨声载道却无人敢管。
于是这位离王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全部都抓起来按照法律处罚,违令者直接除以绞刑。
此话一出,许多流民便纷纷跟他对着干。
与其说是不怕死,更不如说根本就不相信他敢处死他们。
直到真的上了刑场,这群人才知道原来不是开玩笑的,想要回头也已经晚了。
一时间谩骂声,哭泣声充斥整个刑场,路过的百姓纷纷不忍侧目。
朝中有不少大臣直言说他滥杀流民,然而一桩桩罪状递到眼前,直接将他们的嘴巴堵住。
但仍有臣子认为此番做法惨无人道,有悖天理。其中史部尚书赵松反应最为激烈。
上朝之时,他直言道:“若不是有他们,离王如今还在南蛮荒野种地呢。”
顿时,朝中哗然。有一脸惊恐的,也有掩嘴偷笑的。
但很快,大家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人被抄家了,具体是怎么抄家的,她已经忘了。
只记得全族两百口人全部被贬通州,永世不能踏入京城。
通州,就是他口中的南蛮之地,也就是当初沈一洺呆着的地方。
睚眦必报,残虐不仁。
从此他的恶名远扬。
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活阎王。即使她能跑,那方家也绝对跑不掉。
方弦月后背发凉,脑袋里疯狂思索着。
半晌,她转过身子面向他,突然问道:“王爷是来调查童谣一案吧?”
沈一洺倚靠在拱门边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他轻挑眉,眼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嘲弄的之意。
他亲自调查童谣一案也是出发前一个时辰才让人把消息传下去。除了自己人跟衙门之外,没有其它人知晓。
但这也不难排除,这是她猜出来的。
“继续说。”
“兵部右侍郎只是障眼法,正在幕后主使另有其人,王爷不妨猜想其中获利之人,便能知晓。”
她说了一半,留下剩下一半。
男人站直了身子,紧抿的双唇看起来凉薄又危险。
“你可知戏弄本王会是怎样的下场?”
眼里的嘲弄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的暗流。
方弦月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民女自然是不敢戏弄王爷,还请您放过我和我的家人。”
此时,一群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
望着人离去的背影,县令小心翼翼示意道:“王爷?”
沈一洺一言不发,半响,启唇道:“带路。”
审讯很快,几乎不用动刑,赵承明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人证,物证和赃物都已经拿到手,一切都指向兵部右侍郎严高。
离王府中。
“王爷,这次证据确凿,属下这就派人把他抓起来。”
“等等,再看看。”
墨竹站在原地一脸困惑,犹豫不决,这不是他的作风。
沈一洺脑子里不由的浮现方弦月说的话。
兵部侍郎严高乃是忠实的东林党的老顽固,他们效忠于帝王和国家社稷,所以当初新皇上任时,他们便是这也不服那也不服,到处挑刺。
直到后来安定钦州之乱,他们才开始消停下来。
如今闹这一出,不仅仅是在针对他,还是在针对新皇。谣言四起,皇帝失了民心只会引起霍乱,对他们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获利之人……
他嘴中咀嚼着这几个字,旋即下令道:“去查一下张国公最近的动向。”
“是。”
墨竹转身离开,又被他叫住。
“顺便查一查知州方忠山,特别是他女儿方弦月都有接触过什么人。”
*
方弦月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后感到疲惫至极,直接两腿一伸躺在了床上。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进展,起码目前看来是这的。
她和宋忆惜两人已经捅破了窗,也相处得好好的,相信赵承明也是知道了。
这样,他就不用煞费苦心至她于死地了。
离王那边,她也已经解决了。
横竖这条命是保住了,再也不用每日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眼皮越来越沉,她瞌上眼,睡了过去。
方弦月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坐在花轿中,一片绯红遮住自己的眼帘,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听到周围一阵锣鼓喧天。
片刻后,轿子停了下来,有人将她背了出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刺耳的声音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突然画面一转,她坐在床边。
“该喝合卺酒了。”说话的人是赵承明。
此时他正穿着一身喜服,跟她身上的是一样的红。
她将酒接过欲要喝下去,却见他却无动于衷。
“夫君,你不喝吗?”
“酒里有毒,喝下去你就会死,若是不喝,你便成不了我的新娘子,看你怎么选了。”
绯红的脸颊瞬间煞白,她面无血色道:“即使让她做妾,你们还是这般容不下我吗?”
男人不开口。
半响,只见她突然仰天大笑,将那杯毒酒接过猛地灌进嘴里。
殷红的鲜血从她嘴角缓缓流下,她捧着他的脸,双眼迷离:“赵哥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