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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五年三班的英语课代表最近请假一周。

    这么一来,本周就没人负责在英语课带读,收发作业了。

    一个空缺的英语课代表该由谁来担任呢。

    徐楚目光扫到窗边那个永远埋头看书的小小身影,决定就他了。

    出乎意料的,白心言答应得很干脆。

    许是因为那次关于《浮士德》的对话,他意识到这个班主任似乎真的关心他读什么,在乎什么。

    办公室里,老师们都在低语交谈。

    徐楚叫来白心言,向他安排上课的领读任务。

    看着白心言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庞,徐楚心头一动,不由想与他多聊几句。

    “上次的《浮士德》读完了吗?”

    白心言点点头,宛如小鸡啄米,“我还是最喜欢梅菲斯托。”

    徐楚轻笑起来,“挺好,小白同学很会独立思考,在当时文艺复兴的背景下,梅菲斯托懂得揭露和讽刺……”

    “不是的,徐老师。”

    白心言定睛看向徐楚。

    最后一句话,轻的像秋风吹落的叶子。

    “我喜欢梅菲斯托,是因为……恶魔好像就在我身边。”

    徐楚批改作业的手停下来,干笑两声。

    “心言这话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讲讲吗。”

    白心言立即不响,抿起嘴,抱着课本跑出了办公室。

    独留徐楚愣在桌边,眉头慢慢蹙在一起。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小孩。

    林琅一大早就来了学校,车停在老地方。

    他举着照片,隔一条马路,从来来往往的童稚面孔中辨认白心言的样子。他的视力一向很好。

    很快,林琅就看到了从一辆黑色宾利车下来的白心言。他穿着尚丽的秋季校服,棕色小西装配西裤,这身打扮比街上任何一个白领都要考究。

    与白心言一同走进校门的,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气转凉,徐楚换上驼色风衣,穿牛仔裤,扎高马尾,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匡威帆布鞋。

    她似有若无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匆匆转过头。

    林琅双臂枕在方向盘上,对那遥远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

    不一会儿,李师庭打开车门,径自坐进副驾驶位。

    林琅有些诧异地盯着她,很快反应过来,今天轮到她换杨小江来蹲点。

    “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李师庭淡淡问。

    她恢复成往日的装束,一头及肩短发,一身黑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林琅一见到她,那晚在KTV的回忆便涌进脑海。

    他往车窗边挪了两寸,与她在有限的空间内拉开距离。

    “你这么紧张干嘛,怕我吃了你啊?”

    李师庭觉得好笑。

    她故意倾身过去,一歪头,直勾勾盯他的脸。看见他积在眼下的黑眼圈,却又心软了。

    “喂,你戒断反应好点没有?”

    林琅别过脸看窗外,闷声答,“好了。”

    他不会告诉李师庭,自己其实整夜整夜的失眠。

    这话对着女同事说,不仅有失分寸,还矫情。

    两人在车内相对无言,不约而同摸出了烟盒。

    林琅从窗外景色中回过头,看李师庭娴熟地叼着烟,斜刘海覆在高挺的鼻梁上,她在烟雾中微眯起眼。

    他问,“你也抽烟?”

    “女的不能抽?”李师庭挑眉。

    “不是。”林琅收回目光,“随你。”

    李师庭说:“蹲点太无聊了,总得找点事做。我倒不是烟瘾多大,只是有烟叼在嘴里,吧嗒吧嗒的,人就觉得有盼头了,不然这一天多难熬。”

    林琅没接话,只是看着窗外诧笑。

    他们在这点上倒是意见一致。

    很难得。

    临近中午,林琅开始张望校门的方向。直等到十二点多,徐楚还没出来。

    李师庭拍拍林琅肩膀,嘴里衔根烟,含混道,“借个火,我打火机没油了。”

    林琅没多想,摸出打火机,捺燃橘色的星火,侧身凑到她脸边去。

    李师庭很近地向他一抬眼睛。

    笃笃——

    徐楚走到车边,敲了敲副驾驶位的车窗。

    李师庭摇下全部车窗,冷着脸。

    “你找谁?”

    徐楚感到自己的脸部肌肉有一瞬间失控。

    像是绷紧的弹簧啪地断了。

    她没说话,只是垂眼紧盯林琅。

    他还维持着俯身点火的动作,与身边人贴得很近。

    林琅迅速收回打火机。

    “她找我。”

    他推门下车,从车头绕到徐楚身边。

    “这是我同事,小李。”一边瞪李师庭。

    李师庭手指夹烟,冷哼。

    “小李?我不配有名字啊。”

    林琅挡在一车一人的中间,面朝徐楚。

    “走吧,附近有家商场,我们去那吃饭。”

    他一直想带她吃点好的。

    至少——

    是四面有墙的地方。

    “行啊,走呗。”

    徐楚把手伸进风衣口袋,口袋里棱角分明的包装盒硌着她的手。

    她本是绕路去一家玩具店买东西,所以才从车后方走过来,没想到撞见这一幕,瞬间就来了气。

    直到走远了。

    徐楚步伐突然一个转变,一百八十度向后转身。

    想起一件事,漫不经心地开口:“啊,我一点钟还有会,去商场可能来不及,不如就去山城面馆吧?”

    忽然,很想看他出糗。

    “那家店啊……”

    林琅眨眨眼睛。

    他一摸裤兜,揣着达喜,瞬间答道,“行啊,走。”

    \

    面馆里,两人依旧点了两碗香辣牛肉面。

    林琅唇间含着一片达喜,吞下去,嚼碎。

    徐楚单手托腮,斜眼睨他,隐火慢慢地烧。

    合着一上午都和女同事在车里互相点烟呢。

    她决定先发制人。

    “如果你肠胃不舒服,就应该去医院看病。”她抱起胳膊,靠上椅背,语气逐渐加重,“而不是抱着药吃,治标不治本。”

    “不是什么大毛病。”林琅懒懒地应着,“等闲下来再说吧。”

    “干你们这一行还有闲下来的时候?”

    徐楚哼一声,还要发言,两碗面很适时地端上来。

    徐楚碗里又有枚煎蛋。

    她将蛋黄择出来时,有意无意看了林琅一眼。

    他没反应。

    只是认真将面条挑出红油汤底,缓缓吸着面条,忍着红海椒呛鼻的辣味。

    “你周末有事没?”

    林琅埋头嗦面,摇摇头。

    “去医院做个胃镜吧。”徐楚漫不经心地说,“我陪你。”

    “啊?”

    林琅抬起脑袋,也不知自己是为了哪句话惊讶。

    徐楚神色如常,用纸巾擦了擦嘴巴。

    “总得看看肠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

    问题,林琅自己很清楚,说穿了就是职业病。

    做这一行,作息颠倒是常态,何况他不爱吃早餐,饮食也不规律。

    在局里值班时,倒还会乖乖去食堂吃饭,但一出任务,忙起来一天就只记得吃颗鸡蛋或一片面包。

    人在极端疲惫的时候根本毫无食欲。

    他宁愿抽烟,任焦油和尼古丁在胃里兴风作浪。

    林琅还想抵抗,“没事的,我去药店买点胃药吃就行。”

    “随便你咯!”徐楚放下筷子,冷冷一笑,“看以后是肝癌还是胃癌先找上门来。”

    “……”

    他被呛得微咳两声,“别咒我了啊。我去。”

    面快吃完时,徐楚碗里只剩一些面汤,汤上漂着被嫌弃的蛋黄。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瞧。

    林琅用纸巾揩去鼻尖冒出的汗珠,吸了吸鼻子。

    看着她。

    “我不嫌弃。”

    徐楚回过神,轻轻“啊”了一声。

    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眼前一晃,他手臂已经越过来,筷子夹起蛋黄,哧溜一口扔进嘴里。

    咀嚼的动作一直没停,微微上扬的杏眼却一动不动盯着她。

    最后,饱满的喉结上下一滑。

    食物入肚。

    真的……

    好像小狗啊。

    “走吧。”

    林琅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捺着嘴角,“不是还要开会。”

    \

    巷子里,徐楚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

    她抬头望天上交错纷杂的黑色天线,将湛蓝的天空分割成蓝色的小方块。白白的浮云从中飘过。

    多么惬意的午后。

    忽然很不想放他回去和女同事独处。

    “这附近好像有个花园,”徐楚说,“去散步消消食呗。”

    林琅摸了摸下巴,“你不是一点要开会?”

    “啊——”

    徐楚轻拍脑袋:“刚刚又接到通知,会议取消了。”

    林琅负手一笑。

    “这样啊。”

    两人走过一个路口,拐角处确实藏了个幽静的城市花园。

    园中种满银杏树,此时正是金黄一片的绚烂景色。

    他们踩着硕大的落叶走进树林深处,脚底下发出嚓嚓的干燥声响。

    头顶擦着银杏叶片而过,徐楚偏过头去看林琅。

    他单薄的眼皮垂下来,黑眼圈如同被疲惫染黑的墨水池,淡淡地晕在眼周。

    这大概就是咫尺天涯吧。

    虽然他近在眼前,但对他真实的生活,她根本一无所知。

    但车里那位女同事也许是知道的。

    一想到这些,徐楚心中就混杂着两种情绪,快乐又悲伤,欢喜又寂寞。

    “昨晚没睡好?”她问。

    林琅拢了拢头发,犹豫着。

    要怎么告诉她,他的所有痛苦都源于那天碰了毒?

    林琅还记得徐楚看徐至诚的冰冷眼光——

    她是那样鄙视吸.毒的人,纵使那人是亲生舅舅。

    “前天晚上出任务,发生了一些事……”

    林琅摸着后脖颈,嗓音微哑,“还是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吧,总是时不时很烦躁,也会失眠。”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徐楚,很郑重地说,“如果我有做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你一定要告诉我。”

    案情需要保密,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徐楚想起宋勉文后来发布的那篇新闻报道——

    《我市刑警卧底彻查云城最大连锁KTV,抓捕多名以贩养吸人员》。

    车里那位短发女同事,与那晚见到的漂亮女孩似乎是同一人。

    她豁然明白了一些。

    没再多问,她取下高马尾上的黑皮筋,蓬松微卷的长发倾泻下来。

    林琅步子一顿,有一瞬愣神。

    “送你了。”

    徐楚牵起林琅的右手手腕,将黑皮筋箍在他凸起的腕骨处。

    “想发脾气的时候就弹一下皮筋吧,手腕觉得疼了,人就清醒了,因为情绪和痛感是连接在一起的。”

    林琅看着手腕上发紧的黑皮筋,扯了扯嘴角。

    “只有想发脾气的时候才能弹么?”

    徐楚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啊?”

    手上戴皮筋的男人都是名草有主的,这是常识。

    但他们之间算什么?

    徐楚捋着碎发,脸颊开始发烫。

    “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盯得她心脏狂跳。

    自己好像被按在审讯椅上,动弹不得。

    林琅垂眼,左手无名指勾起右手腕骨上的黑皮筋。

    拉长,再拉长,直到张成一道饱满的弓。

    徐楚视线跟过去,听到他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左手无名指的血液流往心脏,以前的人给这条静脉取名为爱情静脉,所以我想……”

    林琅的嗓音拖腔带调,在皮筋已经快要拉断的时候,动作停住,无名指的指腹绷得发白。

    徐楚莫名跟着揪心起来。

    “如果心脏感觉疼了……”

    他松开手指,皮筋猛地弹回手腕,徐楚眼睛一眨。

    沉沉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是不是会想起那个让我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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