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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林琅攥起拳头,转身进教学楼,“我去找那个秃头。”

    “别去……”

    徐楚抬手拉住林琅的衬衫袖口。

    隔着薄衫,他手腕传来一阵细小的酥麻。

    “只是停课一周要我反省,小事情。”

    徐楚声音闷闷的,“你先回局里查监控,别耽误了正事。”

    徐楚的手向上游移几寸,拽住林琅结实的小臂,将他拉回自己身边。

    她触到他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又是触电般松开。

    徐楚低头去看林琅的皮鞋鞋尖,小声说,“真的,你回吧。”

    林琅拧起眉。

    “这样不行。”

    “我一个人可以的。”

    徐楚抬头鼓出一个明媚的笑,“我上完今天的课再回家,就当放假了。”

    她的下半张脸在笑,上半张脸却在哭。

    林琅忽然很想轻抚徐楚的脸,就像那天在秋千架下。

    他颤抖着,手上的青筋一突一突。

    但他不能伸手。

    她是一个有伴侣的人。

    他只能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徐楚点点头,望着林琅墨黑镜片后的眼睛,“好。”

    徐楚站在树下,看着林琅迈大步走出校门的挺拔背影。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习惯目送他离开。

    下午三点,徐楚给孩子们上完英文课。

    距离打铃还有五分钟,她抬头看了眼悬在墙壁上的圆钟。

    孩子们埋头读课本,她眼前是一片发旋的海洋。

    徐楚走下三尺讲台,对着这片沉默的海洋弯下腰,鞠了一躬。

    “同学们,上完今天这节课,楚楚老师可能要离开大家一阵子。”

    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最后一堂课。

    十年前,就读国际新闻专业的徐楚,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教师。

    她的梦想和大学室友宋勉文一样,都是做新闻记者,追着国际社会的时事满世界跑。

    核战,疟疾,黑死病,难民救助,这些宏大而遥远的话题常年占据她的笔记本。

    几年后,宋勉文梦想成真。

    但母亲舍不得徐楚离开家乡,出国留学更是空想。在母亲看来,没有什么职业比拥有稳定编制、一年两次寒暑假的教师还要好。

    她便依着这份期待,考证,求职,投简历,在一众海硕和外国佬的厮杀中突出重围,进入精英遍布的尚丽小学。

    工作五年,徐楚仍不喜欢小孩子。

    他们吵闹,鲁莽,无意中冒出的雪亮真言也最伤人。

    尚丽小学这些出身显赫家庭的孩子们更是如此。

    世界对他们来说,是稍微踮起脚就能摘到的苹果。

    因为得来毫不费力,挥霍无度也就无从批评。

    她看着他们吃两口就扔掉的昂贵便当,刻着奢牌标志的书包与进口文具,每人手腕上戴一节晶莹剔透的镶钻手表。

    不,校园不应该只是这样的。

    比起教孩子们吐出字正腔圆的英文发音,她更想育人——

    譬如教他们尊重生命、认知性别差异,还有平权与性教育。

    但现在,这些远大的愿景似乎都无法实现了。

    孩子们扬起脑袋,七嘴八舌问徐楚。

    “楚楚老师要去哪儿呀?”

    “楚楚老师还回来吗?”

    徐楚没想到自己会眼眶发酸。

    她红着眼笑了,“楚楚老师会早日养好身体,早点回来陪你们的。”

    在办公室,徐楚和同事们简单告了别,只说自己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由另一位老师代理班主任一职。

    她把平日看的书,做笔记的本子,茶杯,一股脑塞进托特包。

    走出校门,徐楚提着不断下坠的包,站在路边拦车。

    一片橙黄的银杏叶子打着旋儿落到她脚边。

    她蹲下来捡起扇形叶片。

    秋天真的要来了。

    哔哔哔——

    徐楚以为是出租车停下来接客。

    一抬头,一辆白色SUV停在她眼前。

    她直起身子,对上林琅略带笑意的脸。

    他仍戴着墨镜,左手肘搭上车窗,右手扶方向盘,冲她扬了扬下巴。

    “上来,我送你。”

    徐楚没和他讲客气,很自然地坐上副驾驶位。

    一坐进去,满车的香烟余味包裹住她。

    亚麻坐垫有些年头,早已被男人们的牛仔裤磨掉了色。

    车载烟灰缸拉出一个小缝,溢满烟头的灰色尸身。她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没有陆子帆车里的橙花香,有的只是男人们吐纳出的烟气。

    微微呛鼻,微微令她着迷。

    林琅从车前方的中控台里摸出一块抹布,侧身给徐楚擦了擦靠垫。

    “不好意思,平时都是大老爷们在坐,有点脏。”

    她把包垒在腿上,很自在地陷进靠垫里,笑了笑。

    “没事。”

    “回家吗?”

    “嗯。”

    林琅将油门踩到底,一路向棕榈园前进。

    徐楚把安全带系到身侧,吧嗒扣住。

    等红灯的时候,她偏头看了看林琅。

    “安全带,你没系。”

    林琅疑惑看着她,“不用吧?”

    徐楚说,“用。”

    红灯倒计时十秒。

    林琅轻叹口气,扯着安全带的卡扣,用力扣下去。

    她只说一个字的时候向来很有威慑力。

    徐楚问,“你怎么突然来学校这边了?”

    “本来想找你说正事的。”

    林琅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徐楚。

    “技术部的人看过了,秃头给的硬盘里没有监控录像,不是被覆盖或者人为删除,而是压根没有写入任何文件。”

    “怎么会这样?”

    徐楚捏着拇指大小的U盘犯愁,“那还怎么找到受害人?”

    车开到拥堵路段,浩荡车流从两面夹击过来。

    林琅一手把方向盘打出无数个来回,灵活闪避着冲出重围。

    换挡,踩油门,急速超车,吓得徐楚默默抓紧拉环。

    车窗风景飞快着后退。

    风声呼啸中,她听见他的声音,依旧很淡。

    “校方有意包庇犯人,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十分钟后,帕杰罗停在棕榈园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

    徐楚倒也不急着回去,她打开五年三班的家长群,给家长们发送了告假的群消息。

    几十人的□□群里接连蹦出新消息。

    有家长问起徐楚的情况,要她注意身体,秋天是流感高发季,七班最近就有一个小女孩发烧,请了一星期的病假。

    徐楚直觉有些不对劲。

    她抱着手机和这位妈妈私聊起来。

    林琅见她在忙,拿着烟盒下车,站在车头边兀自抽起烟。

    这位妈妈碰巧认识七班女孩的家长。

    她告诉徐楚,请假的是苏樱子。

    徐楚眯起眼,调动记忆。

    她想起来了。

    她同时给三班和七班上英语课,印象中的苏樱子是个白白瘦瘦的小女孩,平时话不多,但是绝顶聪明,检查背诵的时候,永远属她背得最流利。

    而且,听说她还很会画画。

    徐楚还想确认一下,她继续问,苏樱子几号开始请的假?

    消息很快回复。

    【好像是9月3号吧,开学没几天的时候。】

    徐楚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就像在一团毛线堆里终于抽出颜色正确的线头。

    她探出头,伸手轻拍车门,朝车头边烟雾缭绕的男人喊道,“林警官!”

    林琅从徐徐上升的烟火中抬起脸。

    “我知道受害人是谁了!”

    林琅坐回车里,看完了徐楚和家长的聊天记录。

    “很有可能就是她。”他在烟灰缸里揿灭烟蒂,问徐楚,“你和这小孩关系怎么样,我们去找她聊聊?”

    “还不错,我挺喜欢她的,”徐楚说,“就当是去探望病人吧,明天就去她家里看她。”

    林琅点点头。

    这是第几次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几乎每天都能见面,每次分别,说的不是再见而是明天见。

    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明天。

    “行,那我回去了。”

    徐楚说着拎起包。

    林琅说,“明天见。”

    仔细咂摸这几个字,便能琢磨出一丝甜意。

    徐楚下了车,忽又想到什么,屈身从车窗外看着林琅。

    “明天能别戴墨镜了么?”

    她这一天都竭力从林琅的黑眼镜里寻找他的眼睛,可她只看见镜片反射她自己的影子。

    林琅笑起来。

    宛如一颗小石头投进心里,泛起一圈涟漪。

    “好,不戴了。”

    他发动汽车,走远,看着徐楚在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

    林琅取下墨镜扔向中控台。

    不戴了,以后都不戴了。

    他要堂堂正正地看向她的眼睛。

    哪怕溺死在她的眼里。

    第二天下午,徐楚约林琅在一家花店见面。

    徐楚穿了条黑色无袖连衣裙,配上黑色匡威,庄重却不沉重的搭配。

    她想给苏樱子买一束百合。

    店员带徐楚去看香水百合,她拂起耳边长发,俯身闻了闻花香。

    “好,就这束了,帮我包一下吧。”

    徐楚回过头,才发现林琅今天很安静。

    他手插进裤兜,背对她站在一片花墙前。

    她偏头一看,发现他正对着一束红玫瑰陷入沉思。

    徐楚差点就要开口问他,那束玫瑰是要买给谁。

    话到嘴边又止住。

    二十三岁,这么好的年纪,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再正常不过。

    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好八卦的。

    况且,等这件案子结束,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

    她的生活又将归于平静。或者说,平淡。

    人生进入三十岁,婚期、生育期就如丧钟大鸣,每一天敲打她脆弱的神经。

    对林琅,她是可望不可及。

    徐楚付完帐先出了花店,她站在帕杰罗旁边,等着林琅开门。

    林琅过了几分钟才出来。

    他今天穿浅蓝的格子衬衫,配一条藏蓝西裤。衬衫敞开,露出贴肤的纯白背心。

    清澈见底的颜色。

    徐楚一瞬间想到很多意象。天空,海洋,还有高中时期的绿草皮操场。

    仿佛多靠近他一步,她就能多饮一杯永昼的青春。

    林琅一只手背在身后,预备惊喜的动作。

    他今天果然再没戴墨镜,弯起一双小狗般的眼睛对徐楚笑了。

    那双眼干净,无邪,温柔就盛在里面。

    徐楚的心剧烈颤抖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红玫瑰。

    若他开口,她会跟他走。

    林琅站到徐楚面前,背后的手伸了出来。

    一捧粉色康乃馨堆到徐楚眼前。

    “教师节快乐!”

    “这是……”

    徐楚的笑冻在嘴唇上,愣了几秒才开口,“今天原来是教师节,停课弄得我都给忘了。”

    林琅眼中闪过一丝羞怯。

    “停课了也是教师,还是要过节的。”

    徐楚一手抱着香水百合,一手接过康乃馨。

    她对林琅歪头一笑,“谢谢小林同学的心意,楚楚老师收到了。”

    “楚楚老师?”林琅握拳轻咳一声,笑说:“你在学校都这样卖萌的么。”

    “对啊。”

    徐楚看着林琅为她打开车门,坐进去说,“谁规定三十岁的女人不能卖萌。”

    林琅坐到驾驶位,手搭上方向盘,不忘对徐楚行了个小学生的敬礼。

    “好的,楚楚老师。”

    两人正准备出发前往苏家。

    徐楚手机忽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提示,很快接了电话。

    “喂,怎么了。是,是,你怎么知道的——什么?!”

    徐楚叫起来。

    林琅的腿微微一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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