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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狗的日子快到了吧?九月二十五号。”林琅问。

    他侧过头看徐楚。

    秋千架下,她凝视着远处沙堆的一片虚空,呆呆点头。

    “那条小狗叫雪球……你知道吗,它是为了救我死掉的。”

    林琅轻轻“嗯”了一句,声音微不可闻。

    他等她继续说下去。

    九十年代末,家附近的菜市场外不知何时开起了狗肉铺子。

    有条六个月大的土狗被拴在树根边,旁边是几条吊在树上的细长大狗。

    老板剐掉它的兄弟姐妹,从中取出粉色的肉球,扔进煮沸的大铁锅里。

    它那时刚断奶不久,只会一个劲地仰头看着人类。

    庞大如山的男人们站在跟前,渐渐遮没它头顶一小片天。

    许多只脏兮兮的裤腿后面,忽然闪过两条纤细的腿,穿着蕾丝白袜。

    人群散开,它听见腿的主人——一个女孩指着它,对身边的高大男人说,“爸爸,我们把它买回去吧。”

    男人嫌恶看他一眼,摇摇头。

    她剁了剁脚,有了细细哭腔,黑色小皮鞋在地上吧嗒直响。

    “我们不买走它,它就要被吃掉了。”

    老板指着它坏笑。

    “是啊大哥,五十块带回去吧!刚断奶的小土狗身上二两肉都没得,不如拿去看门。这狗基因不错的,我不说别人都以为它是萨摩耶。”

    它听见此话,黑似玻璃珠的眼睛一亮,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也竖起来,十分配合地把自己推销出去。

    西装笔挺的男人牵着女孩,对老板伸出二根手指。

    “二十。它顶多值二十。”

    交易达成。

    它被松开绳子,后脖颈的毛一缩,四只肉爪在空中胡乱扑腾,不一会儿就被揪到车上。

    车发动了,一条老母狗冲出来,拦在路上呼天抢地。

    它听见它的呜咽,躁动起来,不安地拿爪子去挠车门。男主人却像没听见似的,把车晃过去,一个急转弯开远了。

    车拖着一大团尘烟,疯跑的老狗冲出来,它没追到底,一辆为了抢红灯加速行驶的货车压扁了它。

    它意识到了什么,呜呜地靠着蕾丝白袜小腿咽气。

    这下它谁也没了。

    家里的女主人很讨厌狗,从来不拿正眼看它。

    它见到最多的是女主人的拖鞋鞋底,一朝它狠狠踩过来,它就夹着尾巴到处躲,猛地一蹿,奔进一个软软的怀抱。

    它仰起头,看到她。

    女主人呵斥,“小心这灰狗身上有细菌,传染给你狂犬病!”

    “它不叫灰狗。”

    她说,“等它长大了,灰毛慢慢会变成白毛的,所以我要叫它雪球。”

    一听到这两个音节,它耳朵一抖,支起四肢,胸脯挺得凸凸的,用肢体语言喊,到!

    她被逗得咯咯直笑。

    小主人有小小的一张脸,圆圆的大眼睛,她盯着你看的时候,脸上仿佛只剩一双眼睛。

    从今以后,它就找到了生命中最大的靠山。

    他们喊她,楚楚。

    它不羞不臊地跟着小主人进卧室,藏进床底,整夜陪着她睡觉。

    有天早晨她一直不醒,它出不去,急哄哄围在门边打转,没人应,只得在她床下尿了一泡。

    后来它才知道,人类管这两天可以睡死过去的日子叫周末。

    她上学去,它就早早等在车下,在车门将关时,噌地一下把两只前爪搭上车沿,再一眨眼,就钻进了副驾驶位,在她腿边卧成一团。

    她快放学时,它提前守在门边,等她一进门就满客厅围着她赛跑,过长的指甲在木地板上溜起了冰,滑得它连头带尾巴撞向墙壁,撞得眼冒金星。

    只有在这时,男主人和女主人才会跟着小主人笑起来。

    几年后,它长成一条真正的大狗,可以和萨摩耶以假乱真,像条威风凛凛的大白狐狸。

    尾巴也是沉甸甸的,甩过来甩过去,狐尾一样勾摄人心。

    它有家里的餐桌那么高,一闻到肉香,后脚站直,前爪可以直接搭上餐桌沿。

    它还会卖弄自己的高度,从不愿低头喝食盆的水,而是把脖子伸到洗衣台,张嘴去接水龙头的水滴。

    渐渐地,它大到可以驮起小主人,在背上颠颠她,就把她乐得乱叫。

    有一次,小主人抱着它的脑袋,嘟起嘴朝他俯过来。

    它动弹不得,呆住了。

    人类的双唇贴上来,带着小主人特有的香气。它把獠牙包进牙关,没再躲避,领受她的柔软。

    它再也不准任何人欺负她,咬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凡是走近她的,不怀好意的,它嗅出来,不声不响走到他们腿边,一口下去,连皮带肉撕下一块。

    小主人曾带过小男生回家。

    那男孩从嘴里抠出一团嚼成稀糊的巧克力,拖在手心,朝它递过来,“吃!”

    它感到恶心,两只前爪猛一退,别过脸去。

    “土狗,你吃啊!”

    他伸手抓住它的颈毛。

    它的脸被揪变了形,眼睛给扯吊起来。

    “你别碰它!”

    小主人气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想从男孩手里夺它。

    “你再欺负雪球,小心它咬你!”

    “它敢!我今天非要让它吃我吐出来的东西。”

    他手肘猛地把她撞倒在地,接着不知死活地把那脏兮兮的手心又伸过来。

    它如响尾蛇一般迅捷,甩开那暴虐的小手,朝着甘蔗似的细胳膊就是一口。

    后来男主人经常无缘无故给它一脚。

    它不知道那一口下去,就是人类赔不完的人情和医药费。

    但那关它什么事呢?

    它只是想守护她的笑容。

    直到有一天,女主人和小主人都不在家。

    男主人领一个陌生女人进了屋。

    它刚露出獠牙,男主人一巴掌拍过来,把它拴在阳台。

    它看着他们关起房门。

    它没来由地有了脾气,预感到小主人会伤心。

    它咬下陌生女人鞋面上的蝴蝶结,藏进鞋柜底下。

    过了很久,他们从房里出来,男主人拿皮带抽它,命它吐出蝴蝶结,它缩成一团装傻。

    又有几次,它藏的东西越来越多。

    襻眼儿,金纽扣,都是女人的物件。等攒够了,邀功似的把它们拖出鞋柜,一样样码到女主人和小主人面前。

    它以为她会笑。

    可她哭了。

    那是下着大雨的2000年秋天。

    它被男主人关在门外。男主人的影子大起来,变得庞大如山,遮没它头顶的一片天。

    它又被抛弃了。

    九月末的天,夜晚气温降到几度,它一夜都在跑着取暖,找地方避雨,和小区流浪猫们争地盘。

    她们讥讽它是丧家之犬。

    它不知道小主人到处找它。

    她撑一把伞,在被风扯斜的雨帘中看见电动车棚下的它。

    她蹲下来,笑着张开双臂。

    “雪球,跟我回家呀!”

    它站在原地,灰白相间的毛被尘土织成网,又被雨水浇湿,黏在身上打了结,一副落水狗模样。

    昨夜和野猫搏斗在腿骨留下的抓痕还很疼,走起路来俨然成了条跛狗。

    她还会爱这样的它吗?

    她才七岁,而它已经迟暮。

    它缩回阔大的前爪,转身走回车棚深处。

    那里有它刚筑起的窝——从野猫们嘴里撕扯来的几块破布。

    “别走嘛!”

    她的哀求被雨声打碎了。

    突然,车棚里打出一道刺眼白光,它竖起耳朵,听到摩托车发动机在黑暗中骇人的轰鸣。

    睡在车棚几天,它早发现这附近住了个骑摩托的酒鬼。

    有白内障的老东西自然看不见雨夜里的她。

    摩托车冲出车棚。

    伞被吓掉了,在水洼里打着滚,她还呆呆僵在那里。

    它嚎叫着奔跑起来,跑到一半便被车轮毂截住。

    它一声不响地倒下去,牙齿流出的血沾湿了一侧脸。

    它就那么沐浴在自己的血里,看着她。她的脸与地面垂直,又越来越低,越来越近。

    它第一次看见她瞪出一双那么大的眼睛,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疼痛碾上知觉,它开始触电般地大幅度颤抖。

    她的眼泪和着雨滴打在它脸上。

    “雪球别怕啊,我带你去找医生。”

    “雪球,站得起来吗?来,我抬起你的前爪……别闭眼,雪球,医生马上就来了!”

    “雪球,雪球,我抱不动你……我去找爸爸,你等等我好不好?”

    “雪球,不要闭上眼睛,求求你……”

    它想拖着残破的后半截身体站起来,但失败了。

    像蹒跚学步的狗崽,一走一摔,跌回湿滑的路面。

    于是它动了动黏在血中的尾巴。

    是安慰,是喜悦,也是诀别。

    它就那么瘫在地上看着她,直到眼睛冷下去。

    某一刻,一切精神与心灵的抽搐都停止了。

    大雨落下来,那一年,云城发了十年不遇的洪灾。

    “后来,大人们把雪球埋在院子的樱桃树下,雪球就一直睡在那里,一个小小的土坑里。”

    泪痕湿湿爬下徐楚脸颊,在树下映着天空的倒影。

    她却笑开了,笑得眼尾都皱起来。

    “二十三年了,林警官……我到现在依旧不敢看任何有关狗的电影,我再也没有办法养狗了。”

    林琅慌了。

    他两手搜刮前后裤兜,想找张纸给徐楚擦眼泪,却只能摸到打火机和烟盒。

    下一秒,他松开秋千绳,起身,又蹲下。

    半跪在徐楚身侧,弯起指关节给她拭去眼泪。

    “雪球能有你这样好的主人,它这一生也算值得。”

    徐楚偏过脸在林琅指尖蹭了一下,替他完成这个绵软的抚摸。

    “谢谢你。”她红着眼眶笑起来,“我只是觉得,人的一生那么长,但小狗只能陪主人走短短的一段路,这种生命的错位太残酷了。所以雪球走的那天,我跟老天许愿,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投胎转世,一定要让雪球转世成人,投胎到一个幸福的家庭,不要再受那些苦了。”

    她低下头,几滴泪珠扑簌落下,像断了线的佛珠。

    林琅看进徐楚的眼睛,刹那间,一股电流涌遍全身。

    他放下另一条腿的膝盖,双膝跪着松软的土地,垂下脑袋,搁在徐楚腿上。

    他只想这样安慰她。

    徐楚仍抽着鼻子,肩膀一耸一耸,隔着眼泪的薄膜,她看向林琅。

    “林警官,你……这是做什么?”

    “求求你,不要难过了……”

    他听着自己喉头滑出一声嗫嚅,忽然僵住,猛地回了神。

    林琅失神跌坐在地上,徐楚的大腿根已被他磨蹭得一片红润。

    “对,对不起!”

    林琅拼命甩脑袋,像醉酒之人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而他,想甩掉脑海里一片混沌的记忆。

    在虚焦的画面中,他依稀看到一圈刺破黑暗的光弧,紧接着是戛然而止的摩擦声。

    剧痛袭上来,他动弹不得,只能呜咽地抽搐。一个女孩凄然的脸占据他全部的视线,从影影绰绰到无比清晰。

    他看到小女孩的五官全都哭皱到了一起,而他慢慢合上了眼。

    黑暗的尽头,是空空如也的虚无。

    徐楚慢慢站起身,身体还有些无力。

    她扶着秋千架说:“林警官,你先起来吧。”

    林琅双手撑地,踉跄站起来。屁股冰冰凉凉的。

    他伸手一摸,牛仔裤上沾着湿土,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自己这是……怎么了?

    徐楚用手背擦干眼泪,双颊一片绯红。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林琅还想解释,他再看向徐楚时,尾椎骨又刺出一股强烈冲动,似乎凭空长了条返祖般的尾巴。

    他撅起臀,朝徐楚左右一扭。

    徐楚看呆了。

    林琅反抱住不受控制的屁股,已经失魂落魄。

    “徐小姐……我……我该走了,下周见——”

    他踩着满脚的泥巴落荒而逃。

    徐楚愣在原地,眼看着惊慌失措的男孩百米冲刺手刀冲出小区,一路上几次险些被鞋底湿滑的泥巴绊倒。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腰笑出了眼泪。

    两天后。

    周一早上的尚丽小学门口豪车如流,车展一般有次序地停在路边。穿黑西装戴白手套的司机们下车,为自家少爷小姐打开后车门。

    林琅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刑警队的三菱车自然不好意思混进宝马奔驰宾利堆里。

    更何况,他完全没准备好见徐楚。

    第二根烟快要抽完时,一个穿淡青色旗袍裙的纤细身影飘进他视线。

    林琅全身上下的毛孔一紧。

    徐楚今天穿得淡雅,如墨的波浪卷发倾泻在肩边,耳际露出一颗珍珠白耳钉。

    她正在过斑马线,走得极慢极小心,在林琅眼里成了经过处理的电影慢镜头。

    人行道绿灯亮起,徐楚身体的重心从左胯移到右胯,带动腰肢摇曳扭摆,紧贴胸腰的旗袍裙显出她的好山好水,错落有致。

    如此美妙的一个人。

    她来找他了。

    林琅慌乱起来,赶紧摁熄烟头,打开车窗散味。

    他对着车内后视镜理了理头发,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黑墨镜,潇洒下车,手扬出一道弧线,砰地关上车门。

    只要他戴上墨镜不去直视徐楚眼睛,就不会出洋相。

    这是他两天来把头蒙进被子哀嚎后总结出的经验。

    徐楚大老远就看见了戴墨镜的林琅。

    走近他时,她用指关节按了按鼻尖,克制住笑意。

    “林警官,早上好。”

    徐楚装的面不改色,扬起来的尾音却骗不了人。

    确实很开心。

    “早。”

    林琅双手插兜,答的淡然。

    徐楚看不见他的眼睛,只是突然很想攀上那镜框,从栅栏里一窥他真实的模样。

    也很想问他,为什么那天会突然变成小狗模样。

    她咬了咬嘴唇,说:“既然已经立案了,你跟我一起进学校吧,我们直接去校长办公室。”

    林琅点点头,嘴角没有一丝笑意,抄在裤兜里的手却渗出了汗。

    校长办公室,两组黑色皮沙发相对而设。林琅和徐楚坐一边,冯校长和教导处的郭莉坐一边。

    秃顶的冯元低头喝茶,厚眼镜片被热茶翳上阴云。

    林琅将墨镜挂在衬衫领口,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

    “冯校长,调取证据通知书已经开出来了。”

    他食指推着盖有公章的纸张,一直推到冯元眼皮底下:“请您配合一下,把9月3号那天的监控调出来。”

    冯元不语,只是摘下眼镜,擦拭鼻托上的油汗。

    郭莉俨然成了校长的代理发言人,她干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林警官,学校内部系统前段时间崩了,最近一个月的监控记录都丢失了。”

    林琅厉声道,“郭老师,你能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么?”

    郭莉一怔。

    林琅弯腰前倾,双肘撑住腿,豹子般的眼光来回钉在两人身上。

    “警方可以追查删除监控的原因,如果涉嫌销毁关键证据的,就要追究刑事责任了。”

    冯元冷笑一声,重又戴上眼镜,说:“我们教育工作者不是犯人,林警官用不着拿审讯那一套来吓唬人。”

    “DNA的鉴定结果很清楚。”徐楚开口了。“冯校长,现在学校里出了强/奸犯,不尽快找出来,那人继续犯案怎么办,我们怎么给家长一个交代?做老师的帮助学生,应该是守望相助的助,而不是助纣为虐的助。”

    “你闭嘴!”

    冯元指着徐楚,怒火一下蹭上来,“仅凭一条不知道是谁的内裤就去报案,简直是胡闹!我一会儿跟你算账……”

    “冯校长——”

    林琅拉长声调,用指关节叩了叩玻璃茶几:“注意你的态度,徐老师是我的报案人。”

    冯云瞪了眼徐楚,收敛住怒气。

    林琅继续道,“云城已经有媒体在跟进这件事,早上就有记者堵在警局门口问案子进展,我建议校方还是配合一点,早点了结此事,才不会耽误下个月的校庆。”

    一听说有记者,冯云和郭莉沉不住气了。

    “小郭啊,”冯云侧头给郭莉使个眼色,“我记得咱们内网的系统有天宕机了,也不知道后来修复的怎么样。这样吧,你带林警官去看一眼,要是监控没受影响呢,自然是最好。”

    后半句衔在嘴里,冯云没再继续说。

    林琅听罢,跟着郭莉起身走出办公室。他回头看了眼徐楚,她还端坐在沙发上,双手覆着膝盖,面色平静。

    冯云朝林琅招了招手,“麻烦林警官带个门,我和徐老师有几句话要说。”

    他轻轻掩住了门。

    林琅很快调取了监控硬盘,准备带回局里,给技术部的人做修复。

    不过,他还想等一会儿徐楚。

    他站在教学楼的一颗参天榕树下。

    正是课间休息的时间,穿制服短裙的女孩们嬉闹着从林琅身边跑过。

    看见天高地阔的陌生男子,一个个犊羊般的脸上开出无邪的笑容。

    “林警官。”

    徐楚喊他。

    林琅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她旗袍裙上淡雅的文竹花纹。

    他才反应过来,飞快从衬衫领口取下墨镜,架上鼻梁。

    徐楚走到树下问林琅,“你还没回警局?”

    隔着黑色镜片,他才敢看向她。

    “不急这一会儿。”

    此时,苍翠古榕的虬枝盘曲在他们头顶,阳光被浓密的枝叶过滤了千百层,柔柔地泻在身上。

    她光是站在这里,就美好得像一幅电影海报。

    他几乎飘飘欲仙。

    林琅喉结滚动,轻声问,“刚才校长和你说什么了?”

    徐楚笑起来。

    她的笑是露出棉絮的布娃娃。

    “我啊,我被停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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