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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林琅站在棕榈园附近的进口超市里,对着琳琅满目的水果货架发愁。

    他不知道徐楚喜欢吃什么水果。

    指尖掠过硕大的青芒,带刺的榴莲,浑圆的西瓜,他停在一筐撅起尖嘴的水蜜桃面前。

    入秋时节的桃子其实快要过季,个个裹着软刺绒毛,熟红如火,指头一掐便能戳透果肉,掐出甜津津的汁水。

    林琅想起初见徐楚时,在她身上闻到果香馥郁的桃子香气。

    不知为何,他觉得她一定更喜欢吃软桃。

    他想得愣了神。

    “小伙子,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让一下。”

    一个推着购物车的老人往林琅身边挤了挤。

    他回过神来,摊开保鲜袋,抓起粉嘟嘟的大桃子往袋里塞,“我买。”

    棕榈园公寓,十八楼。

    这天是周六,徐楚早早就从生鲜平台买了菜,她腆着笑脸,一屁股坐进沙发,摇着徐芳琴的胳膊,想母亲忘掉几天前的不快。

    “妈,今天我有朋友来家里,你中午做几个菜我们吃呗。”

    徐芳琴昨晚和准亲家吃饭,两家人聊得甚欢,早不计较和女儿之间的小拌嘴。

    “行啊!谁来啊,那个做记者的小宋吗?”

    徐楚笑了笑,“不是她。”

    “那还有谁?你很少邀朋友来家里的。”

    徐楚说:“我跟你提过的,地铁出事那天有个警察救了我,我想谢一下人家。”

    徐芳琴眼睛咕噜一转,“哦,那个小年轻啊……也不至于请人来家里吧,小陆都没来家里几次。”

    “他叫林琅。”

    徐楚说完,没再过多解释,跑去厨房削苹果。

    开放式厨房有个中岛台,徐芳琴扭头看见徐楚在料理台边的狼狈模样,无奈一笑。

    “放着我来吧,苹果都被你削成土豆了。”

    她从女儿手里拿过削皮刀,“平常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今天来厨房凑什么热闹。”

    “嘿,谢谢妈。”

    徐楚笑得两眼弯弯,啄了一口徐芳琴的脸,心安理得地做起巨婴。

    徐楚父母在她7岁那年离婚。

    此后二十几年,徐芳琴开理发店做生意,在外是牙尖嘴利的女强人,在内是心系女儿的操劳母亲。

    即使再忙,她也要给徐楚做一日三餐的饭,开车接送她上下学,吓退一众不良少年,为纯白如纸的女儿辟开一条安稳平坦的路,捧在手心都怕她化了。

    徐楚卧在沙发边翻杂志,不忘扯嗓喊了句。

    “妈,做菜别放辣椒啊,他吃不了辣。”

    徐芳琴在挥舞菜刀的咔嚓声中抬起头,调侃道,“你爱吃辣,他不吃辣,饭都吃不到一块去的人,怎么做朋友?”

    一句无心之言,说得徐楚一怔。

    林琅走到狮头喷泉边,看着棕榈园公寓巴洛克式的古铜雕花大门,心跳越来越快。

    他在闸机口摁响徐楚家的门牌号,她远程开了大门。

    林琅按住心头那只横冲直撞的小兽。

    他告诉自己,谈完正事就走,决不留下来吃饭,以前出警不老是去别人家里捉人嘛——

    对,就当是出警。

    电梯数字飞快爬升,越来越高。

    他做了个很深的深呼吸,摊开手掌心,在牛仔裤上抹了把手汗。

    不由得暗骂自己。

    也太窝囊了。

    揿下门铃,拖鞋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林琅拢了拢头发,预备好笑容。

    门打开,却是一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

    林琅呆了一秒。

    他目光后移,看到穿家居服的徐楚在客厅里冲他一笑,“林警官,你来了。”

    再看眼前这个与徐楚眉眼相似的女人,林琅终于回过神,赶紧说,“阿姨好。”

    他稍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两人独处。

    幸好……不是两人独处。

    “小林来了,请进请进!”

    徐芳琴笑得热情洋溢,换上一副谈生意的热络脸孔,“哎呀怎么还买东西了,真是巧了,楚楚刚才还说想吃桃子呢。”

    林琅看徐楚一眼,“是挺巧的。”

    看吧,他就知道她喜欢桃。

    容不得林琅拒绝,他一进屋,就被徐芳琴推上饭桌。

    饭已经熟了。

    蘑菇滑鸡,清蒸鲤鱼,芹菜炒牛肉,海带汤。几样菜接连端上桌,都是清淡养胃的食物。

    徐芳琴为了更好地招待林琅,坐在他对面。

    他发现她虽和徐楚长得像,眉眼和五官却是张扬版的徐楚。

    两根细眉弯如新月,多年前纹的眉褪成铜绿色,眼眶里一圈眼线也是纹过的。

    这让她一瞪眼睛,或笑或怒,都有放大表情的威力。

    徐芳琴夹了一大筷鱼肉进林琅碗里。

    “听楚楚说你出任务受了伤,多吃点鱼,伤口好得快。”

    徐芳琴一边搛菜,一边问,“当警察好危险的吧?”

    林琅握着筷子停在碗边,没有动菜:“也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

    他求救般看向斜对面的徐楚。

    后者却不动声色,眼里含笑,但不说话,只是默默吃菜。

    徐芳琴问,“有女朋友了吗?”

    林琅答,“还没有。”

    眼见徐楚夹了块牛肉,他筷子也伸进盘中,夹起一根芹菜。

    徐芳琴问,“你们这一行好找女朋友吗?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小姑娘。”

    给人做媒,大概是中年女人最大的乐趣。

    林琅答,“徐阿姨,我平时忙起来压根顾不上谈恋爱,就不耽误年轻小姑娘了。”

    他把年轻二字咬的重了些。

    年轻女孩就如挂在枝头青翠欲滴的嫩桃,咬下去是甜与酸的双重味蕾刺激,当然有很多人爱这口感。

    但他不。

    他只喜欢压弯了枝桠,熟到多汁,熟透了的软桃。

    老一点也没关系。吃起来更甜。

    徐楚又夹了块鸡肉,林琅的筷子跟过去,夹起一片蘑菇。

    她嚼着白米饭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分明是在忍笑。

    吃完饭,阵地转移到客厅沙发。

    林琅看着茶几上的果盘,在切成兔耳朵形状的苹果旁边,还有一牙不一样的——切的人照葫芦画瓢,切成狗啃过的啮齿形状。

    他用牙签戳起这块苹果,放进嘴里。

    徐楚起身说:“我给你倒杯牛奶。”

    她走向橱柜。

    徐芳琴坐在林琅旁边,问他,“小林多大了啊?”

    林琅的目光越过徐芳琴,看徐楚踮起脚尖去拿橱柜顶端的马克杯。

    她踩着布拖鞋的脚后跟是粉红色的,素色裙子随动作上扬几公分,连小腿肌也涨红了脸。

    林琅喃喃说,“我今年二十三。”

    徐楚背对着他,仍是小小一惊。

    她猜到他很年轻,但没想到只有二十啷当岁。忽想到一个很老的比喻——他就像那早上八点钟的太阳。

    朝气蓬勃,无限机遇。

    而社会时钟转到她这边,三十岁的女人,早该结婚生子了。根本……不该和这样的小孩走得太近。

    徐楚够着马克杯的那一刻只觉得失落。

    她重重踩回地面。

    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真是年轻呀,哪月生的?”徐芳琴感慨道。

    林琅老老实实答,“九月。”

    “巧了,我也是九月生的,你几号啊?”

    “25号。”

    徐楚往杯里倒牛奶的手一抖,雪白的液体泼洒在料理台。

    徐芳琴笑叹口气,“9月25号,这也太巧了。”

    林琅看了眼徐楚,她找了块抹布正在擦桌面。

    他问,“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

    徐芳琴说话间也转头看了眼徐楚,“楚楚以前养了条特别聪明的小土狗,那狗从小陪着她长大,感情特别深,后来小狗走了,就是9月25号这天走的。”

    徐芳琴看着徐楚阴沉的脸色,声音越说越低。

    她凑近林琅,捂嘴小声说,“你敢想啊,她把25号当成狗的忌日,每年还要给它烧纸。给一条狗烧纸,你说奇不奇葩……”

    徐楚握着两个马克杯走过来,杯子沉沉掷上玻璃茶几。

    “妈,喝牛奶。”

    徐芳琴立刻噤声,朝林琅挤眉弄眼,不敢再说了。

    三个人坐在一横一竖摆放的长形沙发上,一时间都沉默了。

    林琅围捧起马克杯,将牛奶一饮而尽。

    他静静听着徐楚的鼻息。

    她垂着眼,似乎心事重重。

    “谢谢阿姨和徐小姐的招待,”林琅揉了揉膝盖,要起身的意思,“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徐芳琴刚要开口留林琅再坐会儿,他冲徐楚使了个眼色,朝窗外扬扬下巴。

    徐楚会意,说:“妈,我去送一下林警官。”

    不等母亲答话,她就去卧室换衣服。

    林琅也起身跟徐芳琴打了个招呼。

    过一会儿,徐楚穿着白T热裤,走去玄关穿鞋。

    林琅一手插兜,站在后面等她。看她打开鞋柜的一刹那,他差点笑出声。

    满满一柜子的匡威。

    不仅颜色各异,高帮低帮齐全,还有许多他没见过的联名限量款,画着夸张搞怪的彩绘图案。少说得有二十双。

    徐楚挑了双绘有小马宝莉的高帮帆布鞋,弯腰蹲下来系鞋带。

    那动作使她的背与臀之间露出一大片坦白的腰腹,鼓出的脊椎末端一节两节凸出来,往下延展也隐约可以想见股沟的样子。

    林琅的视线不受控地下移。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徐芳琴也在冷眼看着他。

    下楼后,两人在小区里闲逛。人车分流的棕榈园很适合散步,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经阳光筛过,给绿草皮投下亮晶晶的光晕。

    徐楚踩着光圈一走一顿,手伸进光影里,就像长出豹纹一样。

    林琅低头看她。

    哪里像三十岁的女人。

    徐楚忽说:“我妈这个人话比较碎,你别在意。”

    林琅说,“挺好的,阿姨做饭也好吃。不过叔叔今天不在家么?”

    “叔叔?”

    徐楚想了想,反应过来,“你说我爸啊?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离了二十多年。”

    林琅点了点头,再没多问。

    走到一处儿童游乐场。这会是正午,孩子们还没来玩。在沙堆、滑滑梯与蹦床之间,有两架空荡荡的秋千随风微动。

    徐楚眼睛一亮,径自坐上秋千椅。她脚尖踮着地面,拉着绳子轻晃起来。

    林琅走到她身侧,手仍插兜,似笑非笑看着她。

    徐楚斜他一眼,问:“你刚才,干嘛学着我夹菜?”

    林琅抿起嘴唇,很想笑的样子。

    “我没有。”

    她一脸的不信。

    见他呆站着,她摇了摇另一架秋千,“坐过来吧。”

    林琅屈腿一坐,修长的两条腿立刻打起了弯,简直像在蹲迷你小马扎。

    徐楚别过脸,脸上的笑扩散开来,“你太高啦。”

    午后的时光安然静谧,他们不约而同抬头看起天空,清澈的像熨烫过的蓝衬衫,干净的没有一丝褶皱。

    林琅忽然不想聊案子了。

    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果然不是个称职的好警察。

    即使这世界分分秒秒都在发生犯罪行为,杀人,纵火,奸污……可他现在只想守住眼下这份奢侈的美好。

    哪怕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就够了。

    够让他在以后刀尖舔血的日子里,抱守这一点温热的记忆过活。他都会感激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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